短發略飄,裙裾輕擺,舉步向前,一個女子的背影。一般需要三四筆,有時水分沒掌控好,裙裾不夠飄逸,就比較難收拾,一幅畫得重新來過。山樹之間,山水之間,老屋小橋之畔,我将小小的背影安排在空白處,是走向遠處?還是駐足凝思?抑或不過一個背影而已,不思不想,不成為什麼。
大概是2015年開始畫這個小小背影的,在一張又一張宣紙上密集練習,各種姿态,背面、側面,長發短發,長裙短裙,行走停足,添加手臂或者隐藏雙手,林林總總,最後還是決定畫現在的這個。其時在畫一幅老屋小橋,就在左側留白處添了這個背影,老屋舊牆和屋頭的老樹渲染一點青綠色調,于是在墨色的衣裙上添了一筆曙紅,這幅畫題為“時光流逝中總是留下一個背影”。發友圈分享,一衆朋友點贊,自然視為鼓勵,但好幾位朋友表示确實真心喜歡,覺得這個小人兒很有味道。對了,“小人兒”這個稱呼正是友人董姐名之,以後若有畫了小人兒的拙作分享,幾乎從不發朋友圈的她看到都會點贊,有時會寫一句“又看到小人兒了”。曾特地問她為什麼喜歡這個小人兒呢?她說:“小人兒在畫中似乎并不顯眼,可就是感覺讓畫增色不少。有了小人兒飄逸的頭發和服裝,使靜靜的畫中帶着微風,增添了畫的動感和活力。特别是小人兒以背影示人,更讓人有種遐想,經不住要多看幾眼。”我說當時畫的時候,出發點是想傳達現代人既孤獨,又不能棄世之感。“能感受微微的孤獨,可更能感受小人兒的甯靜和獨處時的美”,董姐回應。向亦喜獨處,人到中年更甚,當然舊雨新知喝茶聊談相處亦是歡,獨處久了也不免孤單遲滞,不過内心之安适安谧非獨處不可得,董姐之解讀可謂深度共鳴并賦予了她自己的想象性感受。
時光流逝中總是留下一個背影
有位醫生朋友也喜歡小人兒,有次問診時順便聊起,她說她感覺小人兒并不孤獨,給人一種雖然背過身去,但裙裾飄飄,依然很有活力的感覺。她尤其喜歡那一抹飛出去的裙角,很有動感,也帶來美感。
這兩位朋友為同齡人,皆上世紀八十年代大學生,我們彼此有着共同的知識和時代背景,也許也因此有很多感同。但也有前輩師友及不少70後80後甚至90後也頗喜歡這個小人兒,或許生活在當下變化迅捷節奏快速信息雜沓的環境中,大家都或多或少有不少共感,或許我們在各種投入或被動地面對世界時,也期望轉過身去,情願留下一個時光裡的背影吧。
也有朋友雖然喜歡小人兒,但總感覺小人兒有點悲傷,徒然一個背影,不由慨然一番。于我倒是另一種安慰,筆墨間描繪出的這個小人兒竟然帶來如此感覺,還有什麼比作品引發觀看者的興會和審美更讓作者欣慰的呢。
有時我會在小人兒頭上畫隻小蝴蝶,帶一點點姿媚,好比女性内心的變化,其實畫時沒有太多想法,隻是覺得添一筆會靈動些,于是就畫了。有時也會變化這個小人兒的姿态,不是背影,換一個靜坐冥想的側影,此時安坐,冥想,或内心紛亂雜沓,也無妨,隻是坐着。小寫意的蘭草杏花側畫之,于一棵樹的樹頂畫之,面對一團紛亂的線條畫之,有了這個冥想小人兒,畫面中似乎多了幾分安靜的期待。坐在傳統意象的蘭草旁,也許期望傳遞現代人如何安頓内心的可能。也許就隻是坐着罷了。紛擾的世間,安靜地坐下來,片刻,許久,都好。
戊戌年間,翻出過去練習的一幅山水局部:縱向三列嶙峋山峰,上下濃淡雲煙。突發奇想,就在山峰一側、雲煙中間添上這個小人兒,且環繞小人兒皴幾筆極淡的煙岚,并淺绛輕染山峰,頓時感覺畫面活了,小人兒不僅是我筆下所作,若行走山間,又似乎踏雲而行,簡直自在自如,山、雲、人一體。
心象之二
中國傳統繪畫中,除了佛像畫作,人物畫不如山水花鳥那麼繁盛,當然山水中也有人的,不過那人都是小小的,不會如西方繪畫傳統中所呈現的,人為主體,山乃背景,自然這源于華夏古人的哲學觀和審美感,倘若于現實論,當亦确然,山巒林泉,人于其中何其渺小。
這麼說來,是感性走向了理性,畫的時候不過覺得如此有點意味,梳理下來,再回首,哦,到底小人兒終究是有寄托的。
當然,其實,吾等非繪畫科班,無人體寫生訓練,自感畫不好人,所以幹脆簡筆省略,畫一個能畫的背影。固然欠缺于師造化,修養心源卻是心念所系。
還會繼續畫這個小人兒,畫她自由地出入山水城市之間的身影。(龔靜 文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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