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我種下的玫瑰早已枯萎,多年來我們冤冤相報,互相折磨。盡管我舉起了“投降”的旗幟,他仍對我冷若冰霜,把我的靈與肉打入十八層地獄中煎熬……
文|黃傑霞
親手為我種植紅玫瑰的人,有一天突然說要離開我
我和羅淳相識于1984年9月。17歲的我與同學們一起站在秋日的陽光裡,迎接我們的新班主任——剛從廣西師範大學中文系畢業分配到我們大新縣師範學校任教的羅淳。當年輕帥氣的他微笑着向我們問好時,我的心弦一下子被他純淨燦爛的笑容撥動了。
師範學校依山傍水,風景秀麗。羅淳來後不久,我們在他窗台上看到了一盆盆紅玫瑰。大家悄悄議論說:羅老師心中一定藏着一份美好的愛情,看他窗前的紅玫瑰多鮮豔啊。
第二年春天的一個晚上,羅淳把我約到他宿舍旁的河邊,向我表白:“知道嗎,我窗前的那些玫瑰都是為你而種的,從剛來那天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歡上你了。不久後你就要畢業了,我非常希望你能成為我的終身伴侶,讓我為你種一輩子紅玫瑰。”
我和羅淳相愛了,此後的日子變得更加美好。
1988年,我們結了婚,羅淳的父母希望快點抱上孫子,我也一心盼望能趕快生個孩子。然而。直到1992年,我的肚子一直沒有任何動靜。我和羅淳一起到醫院做了檢查,醫生說我們都沒大的問題,隻是我的脾胃不好,影響到子宮狀況,卵子不易受精。羅淳安慰我:“不要緊,相信我們的愛足以感動上天,一定會有孩子的!”
羅淳父母來看我們時,得知了我的情況,長歎了一口氣。1993年,經過他們多方聯系,我和羅淳調到了南甯。我苦學電腦操作,順利應聘到南甯的一家大型公司。幾乎有兩年時間,我都在不停地出差跑業務。而羅淳則到一所大學教書。他仍在我們住處的窗台上種着玫瑰。每當我聞到那些鮮豔奪目的玫瑰綻出芳香,都會憧憬着屬于我和羅淳的将來:好好地掙錢,生一個可愛的孩子,再買一套好房子、一輛轎車。
在我全力支持下,羅淳于1994年夏天考上了廣西大學的法學研究生。讀書期間,他還擔任了一家公司的法律顧問。而因為業務的需要,我不得不經常陪客戶吃飯,晚上常常就住在公司的小宿舍。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種夫妻各自為前途奔波的生活會潛伏着什麼危機。
1995年冬天,我以自己突出的業績升任部門經理。而同一天,我驚喜地得知自己竟然懷孕了!雙重的喜悅讓我覺得仿佛擁有了整個世界!似乎心有靈犀,羅淳也在那晚主動打電話
來,說要帶我到市裡有名的“上島咖啡廳”一起晚餐。我想給老公一個意外驚喜,高高興興地帶着那張孕檢報告單去了那裡。沒想到,在咖啡廳幽雅的環境裡剛落座,羅淳就對我說出了石破天驚的話:“杜帆,我有了新的所愛……我希望你能同意和我離婚……”
我的心一下子就掉進了冰窟中。過了好久我才想起來問:“為什麼?”
羅淳的講述一氣呵成,讓我知道了一個讓他心醉神迷的愛情故事:他的新“女友”是他廣西大學研究生班的同學陳小雨。她出自書香門第,與他情趣相投。相識不到仨月,他已讓她珠胎暗結。開始時他不敢告訴我,隻是悄悄地向父母禀報。沒想到他父母看在未來寶貝孫子的份兒上,竟也同意讓他選擇與我離婚……最後羅淳說:“10年來,我們之間的感情已經趨于平淡。再說,我父母很想趕快抱上孫子,我壓力很大。”
我氣憤地把我的懷孕報告單扔給羅淳:“那也請你自己看看吧,這是什麼?真是想不到,10年感情,我依然愛着你,而你卻說要和我離婚。”
因為我的堅持,羅淳要離婚的事一拖再拖。他的新“女友”陳小雨不得不打掉了孩子。但她也表明了立場:為了愛,她可以等。
含淚堕胎,我用婚外情報複他
随着時間的推移,我的肚子越來越大。在這場曠日持久的離婚大戰中,我不願意做輸家。1996年初,我找到陳小雨,向她談了我和羅淳已經11年的感情、他為我種的玫瑰、我們計劃中的将來,還有我們快要出生的孩子。陳小雨沉默了,她答應我考慮退出。
可羅淳卻不同意。他在廣西大學的宿舍裡聽到陳小雨說要分手時,一下子就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往自己手臂上割了下去,以血盟誓:“我真正愛的是你,請你再耐心等等好嗎?我這就回家去,把事情解決好!”而他解決的方式是:跪在我面前,要我打掉腹中我們盼了多年的孩子!他引用了一句經典的話:“沒有感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就算你要生下這個孩子,我的心也不會再回到你身邊了。你懂不懂?”
這些寒冷刺骨的話讓我心碎。我隻能悲哀地看着為了另外一個女人而跪倒在自己面前的丈夫,絕望地扶起了他。當我從醫院做完引産手術艱難地走出時,我想,我該同意離婚了。可事态卻在這時急轉直下,羅淳在我懷孕的情況下仍執意抛棄我,似乎讓陳小雨從中看到了他的絕情。1997年夏天他們都畢業時,陳小雨悄然離開羅淳,獨自到上海發展去了。
我保住了婚姻,我與羅淳之間似乎也恢複了平靜。然而陳小雨的離開已讓“離婚未遂”的羅淳耿耿于懷,他重返大學教書,有時在外面接些案子。與前10年相比,我們之間漸漸多出了許多客氣與不自然。我傷感地發現,我們連正常的夫妻生活都無法繼續了,羅淳毅然搬
出了我們的卧室。
女人到了我這個年齡,正是需要愛來滋潤的時候。工作上的稱心如意并不能讓我心中的苦楚減輕,在丈夫的冷落下,我對于家庭和情感越來越飄零無依。在這種情況下,我遇到了李紅明。
李紅明是我所在部門新來的主管,曾在國外留過學,管理上很有一套,他的果敢與英明很快吸引了我。相處久了,我發現他也很喜歡跟我接近。他說,現代社會生存競争日趨激烈,他常常感到生活和情感的困惑無處傾訴。他開玩笑地說,真希望上帝給他送來一個女人,能用溫柔睿智的話語和情懷與他相互關愛。
李的妻子遠在法國讀書。看着他孤單的樣子,我内心動了一下。1998年夏天,我們一同出差到大連,一個深夜,我倆幾乎是不約而同地奔向了對方入住的房間……事後,我體會到了對丈夫的家庭軟暴力進行報複後的奇妙快感。
我和李紅明的情人關系讓我在一段時間裡過得很快樂。李紅明灑脫地告訴我:他仍愛他遠在法國的妻子,他與我之間隻是一種情緒與生理的需要。2001年10月,随着他的妻子就要學成歸來,李紅明理智地與我告别了這種關系。我用婚外情來“抵抗”丈夫家庭軟暴力的“措施”暫時告一段落。
然而,再次回到家裡,壓抑的空氣重新讓我絕望。我想起李紅明分手前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你與羅淳之間曾有很深的感情基礎,你應該試着與他重新開始。”
然而我豈甘服輸,我要等羅淳先向我“屈服”。
我不知道羅淳什麼時候辭去工作做起了專職律師,我是在一個偶然的場合聽同事議論時才得知的。同事們說:“看,前幾天我在法院看到杜帆的老公為外資公司打官司,多厲害的律師呀,唇槍舌劍一場就掙了不少錢!”聽到這個消息,我盡量讓自己反應平淡。可奇怪的是,我的虛榮心竟然還是像以前那樣有種滿足感。我想,我與羅淳也許真該好好靜下心來談一談了。
沒想到羅淳竟對我想找時間與他“好好談談”避而遠之,總是說手頭上案子忙。我說想讓他搬回我們原來共同的卧室,但他卻說他一個人睡覺已經習慣了。這讓我很難堪:我都主動開口了,他竟然拒絕我!
終于,有天晚上等他回家後,我沖他發火了:“我們這樣過還算夫妻嗎?你告訴我,你到底還愛不愛我,你要怎樣?我們是不是離婚更好?!”誰知道羅淳平和地對我說:“現在這樣過不是很好嗎?整天說愛與不愛,很累人的。離了婚又能怎樣?”
可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喝下一杯紅酒壯壯膽,我來到羅淳的房間。我對他說了我在過去幾年間有情人的事。我已經想到了種種最不堪的後果:羅淳會打我、罵我、要不就是與我
離婚,畢竟這是一個丈夫最為恥辱的事。令我萬萬沒想到的是,羅淳竟平靜地說:“這兩年,我從你掩飾不住的喜悅眼神裡就已經知道你有了情人。我覺得我們之間扯平了,我們互相都背叛過對方。現在各自的情人都離開了,我們就保持現狀吧。”
聽他這樣的論調,我無言以對。
丈夫繼續冷靜“過招”,冤冤相報何時了
後來我才發現,羅淳所有的平靜表現都是僞裝給我看的。我們“相互背叛”後,他無法面對自己心中的結,同時也不肯原諒我。在羅淳持續的家庭軟暴力面前,我無計可施。他像面對一個無性别的人一般面對我。既不給我愛,也不跟我離婚。
2002年夏,我們用多年的積蓄在南甯市中心買了三居室的房子。去年國慶節,我年老的母親因病去世,羅淳不聲不響地和我一起回了趟我的老家。我的家人對我的婚姻狀況毫不知情。我對妹妹說,其實我的婚姻并不幸福,我真想離婚一個人過。誰知妹妹看我像看怪物似的:“姐啊,你瘋啦?姐夫對你、對我們全家多好啊。我和弟弟都是在他的支持下讀完了大學,正是因為有了姐夫,才有了我們的今天。你們現在南甯有了新家,多少人羨慕你啊!”
妹妹的話讓我想起了我和羅淳曾經走過的日子,為試着找回我們曾經激情戀愛的記憶,我讓羅淳和我一起回到了我們相識相戀的地方。近20年過去了,師範學校早已變樣。羅淳平靜地笑道:當年他就在這裡為我親手種了紅玫瑰,可現在他已經沒有這樣的心情了。想看玫瑰去鮮花超市買,多好、多新鮮的都有。
回南甯後,我和羅淳參加了一個朋友為孩子辦的百日宴。看着白白胖胖的嬰兒,我想了很多。那晚回家後,我徹夜未眠,給他寫了封信,第二天留在他的房間門口:“羅淳,我希望我們重新開始。可是你的态度讓我很難過。哪怕是創造一個生命,你都不能考慮再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嗎?我已經35歲了,我有做母親的權利!”
次日傍晚快下班時,羅淳給我打了電話,他說他要去北京出差半個月,家裡電腦上有給我的回信。
在電腦上羅淳寫道:“我自信比較優秀,特别是近四五年來事業上升很快,身邊不乏優秀女性。在一些業務和交際場合,我也能毫無顧忌地與客戶、朋友一起摟着三陪小姐唱歌調情甚至上床。但那隻是逢場作戲。有了陳小雨和李紅明的出現後,我再面對你時,已無法再有沖動,無法再讓自己全身心投入了。面對我,你難道還能嗎?說實話,我無法‘消化’過去的一切。你要是覺得非做母親不可,那麼我建議你去領養一個。”
我内心悲傷不已,我們是夫妻嗎?連講個話都要用“文字處理”。
2002年冬天,為滿足我做母親的心願,羅淳主動陪我回到我的老家,領養了一個一歲多的小女孩。羅淳很喜歡這個“女兒”。他多次對我說:“現在這種一家三口的生活,我覺得好幸福!我們把這個女兒好好帶大,就是一項事業了。”
2003年5月27日,廣西大學出現了一起“非典”疑似病例,被強令執行隔離。羅淳那時剛好去該校找一位法學院的教師,也立即被隔離了起來。我無從知曉他的任何情況,在此後的14天裡,我非常擔心他也被感染,害怕他會從此永遠離我而去。我時常在家為他合掌祈福。當羅淳終于解除隔離後,他在電話裡隻說了幾個字:“我馬上回家。”
那晚我倆坐在客廳内一盞溫馨的燈影裡,默默相對。夜深了,我心中湧起一股柔情,這股柔情促使我決定徹底向羅淳“服軟”。我輕聲對他說:“抱抱我好嗎!”沒想到這句話一下子打破了剛才的甯靜,羅淳冷冷地說:“我們這幾年已經過得很不錯了,你不也領養了一個可愛的孩子嗎?你該知足了!”天啊,我已做過這麼多努力,羅淳卻仍像一塊巨大的堅冰!
迷惘之下,我于2003年10月9日悄悄打通了廣西婦聯的“綠蔭”婦女咨詢熱線。接電話的女士分析了我們的情況,對我說:“無性、有愛似無愛、無暴力、無冷戰,真正的夫妻生活不應該是這樣的。你們遇到的問題,是雙方曾有過的感情變化導緻的心理和生理障礙。若是不能跨過這一障礙,為什麼就不能選擇離婚呢?”
我被問住了。回頭看去,從我們認識到結婚,從我們互相傷害到重新走入三居室的“新家”,一轉眼已經過去了19年。今年羅淳40出頭、我36歲,我們仍然還算年輕。然而,早年他為我種下的玫瑰已經枯萎,而多年以來沒有靈與肉的交融,我的一顆心也漸漸變得麻木不仁。我已經意識到自己當初用婚外情來對付羅淳實在是一種錯誤,可我們的關系走到這一步,并不該由我負全部責任。我已經有過那麼多妥協了,羅淳為何仍舊無動于衷?難道我們就隻能這樣“相依為命”地在無性婚姻中過完一生嗎?我該怎樣重新喚醒丈夫的愛,怎樣面對将來的日子……
(因涉及隐私,文中人物為化名)
編後:
随着社會發展,家庭暴力在形式上日益多樣化,除傳統意義上的肉體傷害外,夫妻間默默存在的精神傷害即家庭“軟暴力”已越來越引起社會學家的注意。家庭軟暴力常常表現為言辭侮辱或拒絕語言溝通、性摧殘或蓄意性冷淡等,它已漸漸成為“沉默的傳染病”。在本文主人公長達15年的婚姻中,并無拳腳相向、傷及肉體的暴力事件,但不幸的是,來自丈夫的精神虐待卻充斥了她不幸的婚姻生活。如何營造健康的夫妻關系?此文向讀者朋友提出了新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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