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懷沙
忽必烈大汗有一種滿足之後的空虛。這時,他遇到了威尼斯青年馬克•波羅。
在帝王的生活中,征服了遼闊的疆域曾讓他無比自豪,但是,面對目的實現之後沒有了方向的茫然,以及地域龐大而無法認識的憂傷,忽必烈産生了暈眩的感覺。
那些敵方殘餘勢力節節潰敗的戰報,那些從未聽過名字的國王遞來的求和書,那些甘願年年進貢金銀财寶尋求保護的信函,引不起他浏覽的興趣。然而,馬克•波羅的到來喚醒了他的熱情。
“隻有馬克•波羅的報告能讓忽必烈汗穿越注定要坍塌的城牆和塔樓,依稀看到那幸免于白蟻蛀食的精雕細刻的窗格。”
彙報自己由西向東的旅行,一座座城市從他的口裡流淌而出。忽必烈汗聽着聽着,就覺得所有的城市幾乎是一個模樣。“現在,每當馬可描繪了一座城市,可汗就會自行從腦海出發,把城市一點一點拆開,再将碎片調換、移動、倒置,以另一種方式重新組合。”
以至馬可繼續彙報旅行的時候,大汗已經不再聆聽,而是打斷後說:“從現在開始,由我來描述城市,而你則說明是否真的存在我想象的城市,她們是否跟我想象的一樣。”
忽必烈汗在皇宮高高的陽台上,注視着帝國的壯大增長,講起了自己所夢到的城市。
馬克•波羅終于明白:“聽的人隻記着他希望聽到的東西。你以慈悲側耳傾聽我描述的是一個世界,在我回家後第二天在搬運工和貢多拉船夫中流傳的卻是另外一個世界;而我晚年如果成了熱那亞海盜的俘虜,跟一位傳奇小說作家同囚一室,口述一次,那又将是另外一個世界。掌控故事的不是聲音,而是耳朵。”
卡爾維諾在小說《看不見的城市》裡叙述了中國人都熟悉的兩個名字,也叙述了我們人性的一大癖好:喜歡喝雞湯!
我們貌似對新奇、對未知的追求,常常是尋找我們自己的影子,在看到這個影子之後産生一種心靈的滿足。
于是,我們不斷地長胖。我的影子越來越多,我的同好越來越多,我們占據了世間的舞台。
換句話說,我們化身成了正能量。
喝雞湯的人,是一個不會掏空自己,突破自己的人,是一個習慣拍自己馬屁的人。
我們在雞湯中旅行的終點,就是把自己鈣化封存起來。這種被鈣化的長胖,并不強壯,因為我們失去了吐故納新,我們不再成長。我們隻有過去,而沒有未來。
減肥藥在哪裡?“良種馬因肥大而懶惰遲鈍,需要馬虻刺激”,蘇格拉底就說雅典這座肥胖的城邦,隻有整天喚醒、勸告、責備,到處追随每個人問難質疑,才能避免昏昏沉沉中度過餘生。
一個人睡眠中被咬醒了,總是又惱又氣,一巴掌拍死馬虻才能産生最大的快意。
肥都肥了,再不喝點雞湯,肚子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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