欻(chua),是一種聲音。
比如鼓掌的聲音,南陽人叫:兩隻手拍得欻欻響。
比如小孩子由于發脾氣不停地跳,南陽人叫:兩隻腳蹦得欻欻響。
欻,後來被演繹為動詞,并且是帶着很快速度的動詞。
比如把别人的帽子,抓過來自己戴上,南陽話叫:欻個帽子戴戴。
上世紀六十年代中期到七十年代中期,誰有一頂貨真價實的軍帽,就被很多人羨慕。我有一個親戚是軍人世家,他的幾個孩子都在當兵。1975年,我第一次坐火車到他家,給了我一頂軍帽。我帶着這頂軍帽到了重陽水庫的工地,就有朋友說:你在哪裡欻頂軍帽,還是真的。一個在夥房當炊事員的朋友說:叫我戴幾天。我還沒有同意,他就欻過去戴在他的腦袋上。他說:你明天睡一天,我給你記一百斤柴火。夥房的柴火都是民工割的,一百斤算一天的出工。他戴軍帽,給我記工。當然,這頂軍帽後來就不是他欻去戴的,他想戴軍帽的時候,就給我商量商量,我卸下來,戴到他的腦袋上,就給我記一百斤柴火,頂一個工。
還有一個很不文雅的表達,比如一個人摸摸另一個人的腦袋,第三個人就會開玩笑說:你欻球哩。
這個有些蔑視的欻,很多時候發生在人們認為應該蔑視的人頭上。生産隊時期,總有一些被整個生産隊蔑視的對象,被大家集體蔑視着。幹活休息的時候,生産隊的人們坐在田埂上,被蔑視的對象也坐在田埂上。很多人就走過去撥拉撥拉被蔑視對象的腦袋說:歇活欻欻球,閑着也是閑着。被蔑視的對象不惱不怒,欻欻就欻欻吧,有沒有把腦袋欻壞。
欻腦袋,也叫過疙瘩。不僅農村有,也波及到了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的機關裡。互相熟悉關系好的同事,開玩笑的時候,總是從背後用手從頭頂抹拉到脖子上。這樣的欻,好像有點善意。但是被欻的人,還是有點不高興。
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我認識一個科長喜歡開玩笑。某一天,趙書記走在前邊,他從後邊兩隻手從趙書記頭頂欻下來。趙書記扭過身一看,科長馬上意識到欻錯人了。就說:“對不起,對不起,我認錯人了。”趙書記笑笑說:“沒事的,沒事的。”那年秋天,縣裡調整幹部,提名這個科長擔任鄉裡的書記。趙書記說:“他娃孩流氣,把一個鄉交給他,我不放心。”他就與鄉裡書記的位置失之交臂。
後來,欻的意思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某個人喜歡到處撈一把,但是撈的那一把又不是很多,人們就說某某是個胡球欻。胡球欻出名了,人們就說:那個貨是個欻欻。
欻這個字也波及到那些小單位的頭頭。前些年,好賴是個一把手,要讓單位能過得去,就要去拉贊助搞活動。這個拉贊助的過程,被叫做欻錢。時間長了,拉贊助的小領導也不忌諱,問他幹什麼去,他也會自嘲的說:欻錢去。
其實欻錢是很丢面子的事情。欻的時間長了,次數多了,有錢單位的領導見到沒錢單位的領導,就很不客氣地說:“你就是一個清球欻。”大緻意思是,你到我們單位欻錢,每次都是兩手空空。一個清球欻,讓小單位的領導很沒有面子。畢竟錢不是一頂帽子,欻來戴戴,也就無所謂有沒有面子。
有的人不願意投資本錢,還想辦大事,掙大錢,結果事與願違。這樣的人,被南陽人稱之為:幹欻。欻來欻去,欻了兩手白沫。
前幾年,很多地方都有老鼠會,二分的利息把很多人的錢都吸到一個人的口袋裡。這個人拿後來者的本金支付前來者的利息,最後徹底崩盤了。這樣的人基本一個家族都有一個,一個大單位都有一個或是幾個。最後想拿點高利息的人,遇到一起,都說他算是把咱們的錢欻幹淨了。姓王的欻姓王的,姓李的欻姓李的,被欻的一臉沒脾氣,欻者倒是逍遙一句話:不是我不還錢,是我沒錢還。欻錢的永遠理直氣壯。
還有人混得不錯,對于不尊重他的人,總是在公開場合說這個人的毛病,讓這個人很沒有面子。這個過程,叫欻欻臉。有的人生來臉就是要被人欻的,但是欻的時間長了,臉也就無所謂是一張臉了。
欻字最大的意思變化,是日巴欻。南陽對于辦事沒有底線概念,十分張狂辦事效率又不高的人叫做日巴欻。被稱之為日巴欻的人,其實生活的并不賴。經常露露臉,經常出現在各種場合,有的時候還正襟危坐,好像很不日巴欻的樣子。
不過别小看日巴欻這樣的角色,也不是人人都能當好的。
一個欻字,各色人等,不是你欻别人,就是别人欻你。最可怕的是一個人一輩子被人欻,卻一次也沒有資格去欻别人。
欻,也是一種很有生活況味的字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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