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玉廣

“小景，這幾天，你陪局裡來的史副局長到處轉轉。他是第一次到咱們這裡來，你介紹一下景點。另外，他想去什麼地方，你陪着就是了，少談工作，多介紹景點，多照相，走時，給他弄一本‘留影’集。”

小景叫景展，是處裡的宣傳幹事。他的明确任務很重要，但用他自己的話說，一年之中也沒有多少時間幹本職工作，大部分時間是陪同上邊來的領導和外單位來的領導遊玩。别看玩，學問大着呢，用車、吃飯、門票、旅遊紀念品等，都要考慮周全。特别是說話，說什麼和怎麼說，更要考慮仔細。比如是上級重要部門的領導，要有意無意地介紹單位的成績、經驗，特别是困難和需要領導解決的問題。往往會上和專門彙報解決不了的事兒，在參觀途中的“聊天”中就解決了。單位越來越覺得“陪同”工作非同小可，給景展提出了嚴格要求，特别是放權，就餐标準、購買紀念品标準等，由他說了算。小景的優點是，能100元解決的問題，堅決不花110元，還保證讓領導和客人高興、滿意。單位領導自然更高興和滿意。

“局長，我是負責宣傳的小景、景展，這幾天陪同您逛逛。”景展熱情地自我介紹。然後說了說重要景點和自然景觀。

副局長也很高興：“早就聽說你了，文章好、攝影好，知識全面、豐富。不用那麼麻煩，我隻有兩天時間，來之前，孩子們向我推薦了兩個景點，簡單看看就行了。”說着，他打開手機，讓小景看他女兒發來的兩個景點介紹，全是與佛教有關系的。

“非常古老，非常有名，也非常值得一看。您女兒來過？不瞞您說，我今天也想請您第一個去的就是這裡。” 小景的話，讓局長很高興。其實，他真正想去的是瀑布景區，講解員都找好了，隻能偷偷退掉了，又用手機趕緊聯系新的講解員。

局長進大門和見到每座佛像，都畢恭畢敬地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每每還往“功德箱”裡放上50元或100元錢。半天時間，他最少放入了十多次，達四五百元。小景想替他放錢，局長神情異常嚴肅，堅決不許。他還喜歡與佛像合影。人家不讓照，他總是笑容可掬地解釋，自己從很遠的地方慕名而來，做夢都想了卻心願。

在快走完時，一位蒼白胡子的老者，快步追上副局長，想給他算算命。小景大聲呵斥，想趕那人走。沒想到，老頭連說3句話，一下讓局長停住了腳步：“你是從南方來的，你夫人的心髒病已經到了很嚴重的地步，你身邊有兩個屬老鼠的——”

副局長拿出手機打電話，夫人果然正在犯心髒病。他馬上打電話讓女兒回家，趕緊送媽媽上醫院。對呀，自己正是從南邊來的，單位的确有兩位屬鼠的，一個是下屬，一個是上級直接領導。下屬一直在争奪他的位置，直接領導是他下屬的姐夫，總想把他調離，為他小舅子騰位置。他之所以一下子站住，是因為，這老者基本都說對了。

“我讓他算算，你去那邊等我。”副局長打發走小景，就與老者來到一個沒有人的角落。将近一個多小時，他們到底說了什麼，無從得知，給了多少錢，也無從得知。

“他還是黨員和幹部呢，怎麼這麼信這些？”遠遠地看着他們，小景心裡不禁犯嘀咕。按說，他也是屢見不鮮了，過去陪同的黨員和幹部中，也有人信佛，而且非常虔誠。

“準嗎？”往回去的路上，小景沒話找話說。

“挺準的，幾乎都對。我主要是擔心我夫人的病，看有沒有好轉的可能。還有就是我們單位人際關系複雜，也說得很準，那兩個屬鼠的，我還真得小心了。對了，今天我來這裡，特别是算命的事，誰都不許說。”

景展做了保證後，就再也沒說這個話題了。

第三年，從上邊傳來消息，這位副局長回去後幾個月夫人病故，他也因貪污受賄被撤職。這時，景展才對單位領導說了那次他信佛和算命的事兒。臨了，他說，這樣的人，怎麼還是黨員，還當上了那麼大的幹部？

十多年過去了，也已退休的景展說起來：“好多事兒都忘記了，但這件事兒依然記得清清楚楚。這種身份的人，不能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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