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于凡諾

一

最近，一個老實巴交的鄉下人通過别人輾轉找到我求助。

這是一個你想象不出的有多樸實的農村人，

一輩子住在農村，

一輩子躬身在土地裡，早出晚歸，辛苦從土地裡刨食養活自己，養活一家人。

他甚至都沒有出過鎮，他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是鎮上的集市。

他四十多歲才結婚，

一輩子任勞任怨，就連大話都沒有說過一句，是一個老實巴交的敦厚的典型傳統意義上的農村人。

不過

最讓我難受的是

就是這麼一個農村裡，一個老實了一輩子的人，找到我後，竟然聲嘶沙啞地戰戰巍巍地請求我幫他找人？

二

“什麼，找人？找什麼人？”我有些驚訝。

“找個人幫幫我女兒，要不然今年就完了。”他說。

我更加驚訝地詢問，為什麼？

他說話聲音很小，戰戰栗栗，很腼腆似乎還有點害羞又或者是膽小，聲音吞吞吐吐、斷斷續續，好不容易，聽了半天，才理解了他說的意思。原來，他的女兒這次參加高考，分數出來了，不高不低，剛剛過了一本線。他聽人說，剛剛過了線很危險，大家慫恿着要他趕緊去找人。

本來他不敢去。可是為了女兒，他不知道鼓了多大的勇氣，于是找到了我。

對話仍是斷斷續續，

“我閨女今年高考，剛剛過了一本線。你認識什麼大學負責招生的老師嗎？能幫忙介紹認識一下嗎？要不然，我擔心女兒上不了一本就毀了。”

我好不容易才聽清楚了他的來意後，

我怔住了，

因為我太清楚他的處境，也很同情他的遭遇，更是感動他作為父親對于女兒的那種感情。

因此我不能簡單地拒絕，于是我費了半天勁，

慢條斯理地給他解釋，我告訴他：“以我的經曆和理解，高考目前是一場相對最公平的考試。相關各項政策都很透明也很清晰。現在你的閨女分數出來了，與其花時間花精力花錢到處去找所謂的大學負責招生的老師領導，還不如好好研究一下各個大學的招生情況，了解一下曆年的分數線，實在有疑惑的，可以咨詢一下你女兒高中的班主任老師，聽聽他的建議。如果還有條件的話，去詢問一下各地教育處招生辦的招生老師，了解一下當地的招生情況等等，我覺得，這寫都比你到處去瞎找強。”

可是他聽了之後，眼睛睜得很大卻充滿狐疑的神色。

他說：

“不找人，我做父親的，心不安。”

“我家隔壁鄰居，分數少一點，都已經去找人了。”

“我還聽說了，我們隔壁村的，去年他的女兒分數剛剛過線，沒有找人，最後就是沒有合适的大學錄取，今年隻好複讀了。”

“還有……”

我說：“我不清楚你所說的事情。但是我是沒有這個能力的，也不相信這樣的事情能大張旗鼓地存在。就算退一步，如你所說，或許真的有極少數大學存在一些腐敗分子，但是一旦事發，他們一定會受到懲罰。所以，我建議你不要相信那些誇口炫耀能幫人搞定大學招生的人，這樣的人十有八九是騙子。我也不建議你去尋找這樣的人，因為十有八九，肯定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你要相信我，你就去咨詢一下你女兒高中的班主任老師，或者還去詢問一下縣裡教委招生辦的招生老師，了解一下當地今年的招生情況，咨詢一下他們的建議。”

“好吧。”他臉色很難看，說了這麼一句，似乎心有不甘，就不再說話了。

我想，大概是他相信了别人說的，然後報了很大的期望來了，最後受不了這期望的幻滅吧。

最後，他似乎還小聲說了一句謝謝，然後有些落寞地走了。

三

看着他遠去的背影，我的心觸動很大，感慨良多。

對于别人來說，這是一件小事，這隻是生活的一個插曲，

也許很快，就都過去了，将沒有人再記得。

可是我的内心卻很不平靜，

這讓我想起幾年前的一個農村人，也是女兒高考也是到處去找人。當時我就很詫異，但是不至于像現在這麼震驚，也許這次是對方是誤信了誰的話竟然來找了我吧。

這件事過去了好多天，我一直在想，

為什麼這麼一個老實巴交的典型傳統意義上的農村人，出了事情，第一想到的，竟然是輾轉托人找人？

求個心安？

這讓我很難受？

這算不算一個底層人深入骨髓的悲哀？

看得出，他們很勉強，很無力，也很悲傷，他們是逼着自己去做這些的，

我實在不知道，

為什麼他們會這樣想，

為什麼他們會這樣去做呢？

究竟是什麼逼得他們非得這樣想這樣做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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