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年我還在香港一家珠寶公司的安徽分公司做事。
有一個月亮很大的夜晚,我獨自在酒吧買醉,遇到陳傑。
他跟我一樣是一個人,兩人喝着喝着就湊到了一起。
他瞧着遠處調笑的男男女女,搖搖頭說:“女人啊,我這輩子都不敢碰了。”
我說:“怎麼?”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說:“每個女人遇到我都不會有好下場,我是被詛咒過的。”
我搖搖頭,這大概是每個失戀男女都會說的話,不足為奇。他開始叙說自己遭遇的女人時,我的電話響了。
我拿着電話走出酒吧。是一個老朋友。
“小蕾?”
電話那頭,一陣啜泣聲。
我忙問:“怎麼了,小蕾,出什麼事了?”
她的啜泣聲變成嚎啕大哭。
“我男朋友……在國内出差,坐飛機失事了!”
我一愣,不知怎麼覺得有點怪異:“你現在在哪裡?”
“我在趕往機場的路上。接到通知,我第一時間定了回國的機票。”我在電話裡安慰了她好久才放下電話。
冷風一吹,我那一點點酒也醒了。
2.
小蕾不僅是我大學時的學妹,還是我下鋪兄弟的女朋友。
我的兄弟阿平,長着一對可愛的小虎牙,人聰明又仗義,是學生會主席。從小蕾第一次走進學校大門,他看見小蕾的第一眼開始,他就愛上了她,此後三年,兩人花前月下,郎情妾意,看得人羨慕不已。
誰知世事難料,就在畢業前夕,已經被美國排名前50名大學錄取的阿平,突發腦溢血,不治而亡。
小蕾一夜之間蒼老了好幾歲,要不是我和她閨蜜的日夜陪伴,真不知道她能不能渡過難關。
後來,為了換換環境,大概也是為幫助阿平圓夢,她也考取那所大學的碩士,一畢業便遠走他鄉。大概半年前,她告訴我,她又遇上一個讓她心動的男人。
她說:“他笑起來有一對小虎牙,很像阿平。”
——我還來不及為她祝福,怎麼就又遇上這種事情呢?我在網上搜到了那條新聞:由北京飛往大連的航班墜海,機上乘客103人,加上機組成員9人,全部遇難。
小蕾的家鄉是大連,這個男人是去大連探望小蕾的父母?如果真是這樣,他們已進展到互見父母的階段了,說不定,下一步就是談婚論嫁……
3.
我跟公司請了假,趕到大連。小蕾一見我就哭成淚人兒。
“東哥,我是不是掃把星啊?是不是寡婦命?為什麼我遇上的好男人,都會遭遇不幸?”
我隻能好言安慰:“别胡說,這隻是巧合而已。”
“哪有那麼多巧合?東哥,這幾天,我腦子裡過電一樣,想着他……還想到阿平,他們,都是那麼清晰。好像一伸手就可以抓到,可是真伸手過去,他們又像空氣一般消失了。”
“你這樣叔叔阿姨也不放心啊……就是阿平他們在上面也會不放心的。”我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就翻來覆去說這幾句。
小蕾搖着頭:“我上輩子肯定是做了什麼缺德事,否則,為什麼和我兩情相悅的男人都會遭遇如此厄運?以後我再也不找男人了!我累了,我不想再害人害己。”
我長長歎口氣,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我也曾經想過找人幫她算算,可是怕萬一真的算出不好的結果,更刺激她。
此後,小蕾果然變了。她從國外回到大連,與父母住在一起。從此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每天除了讀書,便是靜坐讀經。看着一個二十多歲,年華最好的女人變成這樣,我們這些關心她的親朋都很擔心。
可是,人一旦陷入自己設定的世界,外人是很難把她拉出來的。外人善意的安慰勸導,更多可能隻是自己心安而已。我隻希望,時間能帶走一切,幫她療好傷痛。
4
整整十年時間過去,小蕾才慢慢遺忘過去,緩過勁來。
這些年來,我每年都會給她打電話,還趁着出差去看過她。見她情況好轉,伯父伯母第一時間告訴我,希望我能勸勸她,再找個男朋友。或者讓我們這些老同學老朋友幫着介紹。我婉拒了,我覺得小蕾的情況,可能不适應戀愛。
世事難料,沒想到一次偶然的機會,小蕾封閉的心門又打開了一道縫。
那次,我一個做戶外的朋友組織了一次戶外“踩生野探”。這是驢友們的行話,就是徒步旅行探險者,找到一個新的未曾開發的野外環境,進行試探性的徒步探險。
我打聽了一下,雖然在青海内陸的未開發區域,又是無人區,但是,地勢平緩,風險不大。更關鍵的是,那邊風景優美,素有西北秘境之稱。我便強行拉上小蕾,報名參加了這次踩生野探活動。
我們駕車由西甯向南,沿着黃河溯流而上,在甘南、甘孜和阿壩之間空曠的大地上,找到了那片無人區。
野探途中,小蕾有過一次小小的意外。攀爬冰川地質公園時,她的腳滑了一下。而我在下面離她還有好幾米,就在她驚叫着要摔倒時,一隻強健有力的手一下子抓住了她,并順勢把她拉上去,在一個小平台上停了下來。
我緊趕慢趕,手足并用爬了上去,連聲問小蕾受傷沒有。她搖搖頭。
“謝謝你!”她對那個在危急時刻,朝她伸出援手的男人感激地說。那個男人咧開嘴笑了笑,什麼也沒說,接着朝上而去。
小蕾卻怔住了,盯着他的背影發了呆。
“怎麼了?”
“你不覺得他看着有點熟悉嗎?”我沒吭聲。
那晚,我們在山中歇宿。我發現小蕾的眼神又有點直,順着她的目光,我看到了白天那個救她的男人,正在另一堆篝火旁,喝着酒,和朋友們談笑。
我低頭,撥弄着篝火。
這男生俊朗挺拔,很有阿平的風采。
我不動聲色地開始打探那個男人的信息。等我把所有信息搜集完畢,我确信小蕾是真的動心了。這個叫阿磊的男人和小蕾前面的兩個男人一樣,都非常聰明優秀。她一直喜歡這種類型的男人,這一次也不例外。
更關鍵的是,一頓大酒喝下了,阿磊跟我掏心窩子,說從第一眼看到小蕾就動心了。
這不就是第二個阿平嗎?我疑慮着要不要促成這段姻緣。
5
我還沒有行動,阿磊就開始向小蕾展開進攻。思索再三,我告訴小蕾:“就是阿平他們在天上,也是希望你快樂幸福的。妹兒,趁着秀發尚黑,紅唇尚未褪色,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吧。”
小蕾終于敞開心門,開始接納他,兩顆心慢慢靠近。
青海之行結束,我趕着回到安徽,投入工作。小蕾兩人卻留在青海,打算多玩段時間。
就在我慶幸終于了了一樁心願時,一個晴天霹靂差點擊昏了我。消息是做戶外的朋友傳來的,說他們那天晚上組織去西藏,準備開個會,阿磊剛出酒店,就遭遇車禍,當場死亡……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個那麼強壯的男人,一個連青藏高原的冰川都難不倒的男人,卻在一場車禍中,被醉駕的司機當場撞死。
老天爺啊,你這是跟我開玩笑,還是在玩兒小蕾啊。
我第一時間撥通了小蕾的電話。
電話那頭,小蕾并沒有像我所想象的那樣難過。她平靜地說:“是我害死了他!是我!我就是一個被上天詛咒的人,我是寡婦命。阿平是這樣,前任是這樣,現在,磊也被我害死了……”電話那頭,是絕望之後的平靜,還是認命之後的平靜,不得而知。
“小蕾,這世上沒有什麼寡婦命。你到我這來吧,我帶你去找高人幫你算一算。”我想到了表叔,這是我最後一招了。
6
我表叔是天盲之人,從小行走江湖,蔔卦為業,在南方非常出名。那幾個月,恰巧回了老家。
在機場接到小蕾時,她面容憔悴,黑眼圈格外明顯,不知道又有多少個夜晚沒閉眼了。
拉着她直接到表叔的命館,我把小蕾的遭遇從頭至尾,詳細說了一遍。
小蕾捂着臉說:“叔,我是天生的寡婦命?我克男人嗎?”
表叔長歎一聲:“這世上哪有什麼寡婦命,哪有誰專門克人?都是自己種的因果……不用算,我都知道你這女娃是花童命啊。”
“表叔,啥叫花童命啊?”
“這世上有一種人,生來就是與衆不同的。這種命格的人,男的叫童子命,女的叫花童命。他們前世是天上神仙身邊的童子,今世來凡塵曆劫的。這種人往往男的英俊聰慧,女的美麗聰穎。但是,他們幼年大多身體羸弱,往往不到中年便夭折,即使沒有夭折的,往往也是愛情無果,婚姻蹉跎。他們對感情的要求非常高。僥幸找到相愛之人,大多也是離婚收場,不離婚也子嗣艱難。這是因為,他們前世在天上犯了小錯而受罰來到塵世間曆劫,因為錯小,很快就曆劫完,又回歸天上去了。”
我問:“那童子命的人前世豈不也位列仙班?”
表叔:“對,好比觀音菩薩身邊的金童玉女,就是最知名的童子和花童了。”
表叔又要了小蕾的生辰八字,掐指一算:“你這女娃命格頗怪,生來花童命,命裡又有幾道桃花劫。難怪會有這樣的經曆啊。”
聽表叔這樣一說,小蕾不禁感歎:“早來問表叔就好了。這樣就不至于因為自己的緣故害了那三個男人。”
表叔沒有說話,等她轉身要離去,表叔才說:“誰又知道那三個男人不是天上神佛身邊的童子,也是下來曆劫的呢!”
我和小蕾不禁相顧愕然。
表叔說:“童子花童,大都聰明俊俏,天生聰穎,你們相互吸引,又有什麼奇怪?他們若是童子,離開這人世也屬正常。”
小蕾問表叔:“那我的命可有解嗎?”
表叔搖搖頭:“随心而動,随緣而至。”
表叔的一句話,竟讓小蕾十幾年的心結一下子打開了。
7
事情當然還沒結束,否則僅僅是讓我遇到一個童子命帶桃花劫的,還不算稀奇。
我回到安徽後,經常去那家酒吧小飲,還會遇到陳傑。
熟悉後,我把小蕾的故事告訴了他,他聽後拍案而起:“這不就和我的遭遇差不多嗎?”
我恍然想起那晚,他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好像是有幾個女人,因為他走背字的,我暗想,難道,這也是一個童子命的人?
“東哥,你介紹我認識小蕾吧!”
我搖搖頭。
“我不怕啊,都是童子命,誰怕誰啊,說不定這就是天注定的緣分呢?”陳傑說着,朝我龇牙一笑,我看到一對小虎牙爍爍放光。
至于後來的故事嗎,阿傑和小蕾在我的介紹下,見面了,倆人都對彼此挺有眼緣的。他們互相訴說了彼此的遭遇,小蕾還是猶豫。阿傑說:“和你在一起,我不怕!”後來,他們還真的相愛了,也沒人出什麼事。他們上一世就是夫妻,還是都沒曆劫完,或者彼此是彼此的劫……冥冥之中的事,誰知道呢。
你看,人的緣分就這麼奇特,沒有找到姻緣的,不用急;家裡有事的,不用朝自己身上背鍋。世事變遷,因果變化,誰知道誰的機緣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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