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前的中原大地上,天色将明。
那時還沒有鋼筋水泥鑄成的森林,花草瘋長,空氣香甜。
月亮升起的時候,天地都陷入沉睡,旭日來臨的時候,生靈也随之蘇醒。
我們的視線穿過高聳的王城,穿過石闆鋪就的街道,來到一處僻靜的農家小院。
油燈還未燃起,天邊隐隐可見的魚肚白,昭示着新的一天即将開始。
随着第一聲雞鳴響起,正在熟睡的女子悠悠醒轉。
她看了看身旁還在打鼾的丈夫,又想到空空如也的廚房,微微歎息一聲,試探性地推了推丈夫:
“公雞已經打鳴了,該起床啦。”
她的聲音輕輕柔柔,半分未曾打擾到夜的安靜,隻有最親近的丈夫能夠聽到。
丈夫有些迷糊地應了一聲,撕開沉重的眼皮,瞟了一眼窗外:
“天還沒亮呢,讓我再睡一會兒。”
看着如同孩子般賴床的丈夫,女子覺得有些好笑,又耐心勸慰道:
“你看啟明星都已經亮起,鳥兒也早早就起來覓食了,你要是早些出去打獵,說不定可以射一些鴨子和大雁回來。”
丈夫咕哝了一聲,依舊沒有要起床的意思。
女子又道:
“等你打獵回來,我就做一桌香噴噴的飯菜給你吃,然後我們一邊享用着美味佳肴,一邊喝點小酒,酒興上來之時,我彈琴,你鼓笙,這樣的生活多麼幸福啊。”
聽着妻子溫柔的碎碎念,丈夫的困意也消除了大半。
是啊,每日辛苦打獵之時,隻要想到妻子在家中等候,渾身就好像有使不完的勁兒。
他坐起身來,将身旁的妻子攬入懷中,又解開自己随身佩戴的玉佩,交給妻子。
“我知道你溫柔體貼,處處為我着想,這塊玉佩你好好收着,我不在家的時候,就讓它來陪着你吧,這塊玉佩就代表了我對你的心意。”
兩人膩歪片刻後,丈夫便迎着啟明星的方向出發,開始一天的勞作。
女子也開始操持家務,等待着日薄西山之時,丈夫帶着獵物歸來。
就像往日的無數個早晨一樣。
這個場景出自《詩經·鄭風·女曰雞鳴》,許多人都說,這是一首“含糖量超标”的詩。
中間兩句“琴瑟在禦,莫不靜好”,更是頻繁出現在各大婚禮現場,被視為對于新人最美好的祝福。
女曰雞鳴,士曰昧旦。
子興視夜,明星有爛。
将翺将翔,弋凫與雁。
弋言加之,與子宜之。
宜言飲酒,與子偕老。
琴瑟在禦,莫不靜好。
知子之來之,雜佩以贈之。
知子之順之,雜佩以問之。
知子之好之,雜佩以報之。
這其實是日常生活中最普通的一個場景,或許你也曾經曆過。
早晨叫醒丈夫去上班,下班時一起享受一頓家常的晚餐。
這樣的日子,沒有那麼多驚心動魄,波瀾壯闊,像一杯人人都能喝的白開水。
但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品嘗出白開水的甘甜滋味。
并不是每一個妻子,都能耐心溫柔地對待貪睡的丈夫,也不是每一個丈夫,都能體會到妻子的良苦用心。
有人會說,這有什麼難的?
這當然不難,難得的是日複一日也未曾被磨滅的耐心,年複一年也始終如一的深情。
歲月靜好的背後,是兩個人共同守護的溫柔。
年少時,總覺得愛就要肝腸寸斷,死去活來。
就如同有人在《陸犯焉識》的書評中寫的那樣:
愛要放在曆史的大背景下才好看,
愛要從對立中産生才好看,
愛要愛上不能愛的人才好看,
愛要在世俗的壓力下愛着才好看,
愛要彼此誤解才好看,
愛要為愛傷到血肉模糊才好看,
愛要愛到變成另外一個人才好看,
愛要經曆過一切磨難,忽然決定不再愛了才好看。
愛是世界上最美的事物,卻要面目全非才好看。
從前我深以為然,誰沒有渴望過一場驚天動地的愛情呢?
要像英台山伯,白蛇許仙,愛到讓世人永遠都記住他們的故事。
但生活并沒有那麼多觀衆,我們也并非是電影男女主,不需要靠痛苦來證明愛意,也不需要靠悲劇來賺取眼淚。
平凡的人,遇見另一個平凡的人,組建了一個平凡的家庭,過着平凡的生活。
但因為有愛的加持,他們在彼此眼中,卻成了最不平凡的人。
我們來自山川湖海,卻囿于晝夜、廚房與愛。
這樣的愛,溫柔,治愈,令人心安。
愛這首詩,是因為它深深地治愈了因生活的平凡而感到厭倦的我們。
歲月靜好,不一定要有琴有瑟,有歌有舞;
隻要有人陪,有人懂,有未來,這便是忙碌的生活中,最令人向往的模樣。
就如同納蘭性德筆下的《浣溪沙》中寫道的那樣:
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
當時隻道是尋常。
夫妻間最平凡普通的互動,等到失去的時候才猛然驚覺,那是何等可貴。
愛不應該被量化,被用來作比較,誰的更熱烈,誰的更好看。
能讓你感到踏實,安心的,讓你身處生活的雞毛蒜皮中,也能提起勇氣來迎接每一天的,就是最可貴的愛。
是屬于你的,靜好歲月。
【版權聲明】本文由詩詞世界原創發布。作者:胡子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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