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昨天,微博上有個熱搜,看得我又痛心,又憤怒。
一個18歲的女孩,剛剛高考完。
回到村裡,等着報考一所211大學,圓自己十多年的夢。
可沒有想到,7月1日,她毫無征兆地被人殺害。
殺害她的人,據說是她同村家族的親戚。
她姓馮。
叫馮某月。
18歲。
河南省洛陽市新安縣八陡山村人。
殺害她的人,叫馮某民。
51歲,沒結婚。窮。身體有殘疾。活得一直不如意。
兩家相隔不足100米。
不說親密無間,至少無冤無仇。
但誰能想到,人心隔肚皮。馮某民竟在不知不覺中,對馮某月起了殺心。
7月1日,父母出門辦事。
馮某月一個人在家裡填報志願。
這一次高考,她考出了601分。
多年辛苦,終于有了交代。
她鄭重地,填下自己的第一志願:
鄭州大學。
但命運就在此時,發生大逆轉。
馮某民來到家裡。
不知用什麼方式,将她拖到一個廢棄洞穴。
用極其殘忍的方式殺害。
再逃回自己家裡。
下午,母親回到家,發現女兒不見了。
到處找。
最後發現時,馮某月“身上蓋着塑料布,頭上有窟窿”,已經離開了人世。
母親痛不欲生。
有人告訴她,曾看到馮某民和女兒在附近幹農活。
去馮某民家問。
馮某民說,不知道馮某月下落。
但當天,警方就帶走了他。
在警局,他對自己的作案行為,供認不諱。
他承認殺了馮某月。
也交代了犯罪事實。
警方目前也發出了通告,更多細節,相信之後會披露。
案子一曝光,立即登上熱搜第一。
無數人恨得咬牙切齒。
有人說:“她越過了100多萬人,卻沒逃過那1人。”
有人說:“高考601分,女孩正滿心歡喜地期待着未來啊。”
此種人渣,下地獄也不足惜。
隻可惜馮某月的如花生命,再也無法綻放。
她剛剛填下志願,準備前往夢想的大學。可夢想,再也不會開花。
那些淩晨5點起床背單詞,
那些拼命掙紮咬牙死撐的10年寒窗苦讀歲月,
那些為了高考奮不顧身的十幾年時光,
全都沒有了下文。
她的人生剛剛開始。
她的人生就已經結束。
許多人都在問:為什麼?
為什麼一個同姓長輩,會無緣無故殺死看着長大的孩子?
一個姓嚴的親屬說:“嫉妒。”
鳳凰網也轉述了一個知情人的話語:
“嫌犯可能出于嫉妒。”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馮某民的犯罪動機。
這個暫且等待警方回應。
但作為一個從底層農村走出來的人,我想說,我對這兩個字的體會,真的是入骨深切。
未曾在農村呆過的人,不懂那種互害手段。
也難以理解“見不得他人好”的陰暗心理。
但它們真實發生。
一直發生。
02
我們主編曾發過一個朋友圈。
此時,她們家已在廣州定居多年。早就不回老家。
但父親偶爾會回去看看。
每次回去,都是一肚子氣。
有時,鄰居會把排水溝堵死。說不讓你家溝裡的雨水,從他門口流過。
有時直接到家門口大小便。
帶血的衛生巾甩門口。
他們沒廁所麼?
有。
為什麼要這樣?
不知。
我也來自農村,太能理解這種陰暗瑣碎的惡意。
我依然深切地記得,幼時家裡太窮,弟弟太弱小 ,經常被一幫人打得一身是傷,我媽去說理,毫不理會。
我媽不善言辭。
讷讷着。
憋紅着臉。
無助又憤怒得發抖。
滿村的人看着,嘻笑,沒一人勸解,也沒一人說句公道話。
我媽拉着弟弟的手,回家,一路上眼淚直流。
這樣的腌臜氣,不知受過多少。
你無法想象,為什麼在底層,人與人之間,不是互相成全,而是互相使壞。
後來,我的錄取通知書寄到村裡,長時間不給我們。
再後來,我離開,毫無留戀。
文人說起鄉村,多是詩意田園,多是浪漫牧歌。
在他們的想象裡,鄉村,多美啊!風輕雲淡,禾浪翻滾,雞犬相聞,民風淳樸。
簡直可以寫出N首詩詞。
N篇散文。
但在你贊歎之餘,你也要知道,你眼前的禾浪,還有另一種叙事——
三伏天裡,烈日炎炎,莊稼嚴重缺水。
你幾乎拼了老命,各種引渠灌水,将幾畝田放滿水。
但半夜就被别人挖開田埂,讓水流到他的田裡去。
關于青山綠水、植物茁壯,還有另一種真相——
你種的豆子與花生,可能随時被踩踏。
你種的玉米,被人故意放牛啃咬。
而你聽到的雞犬相聞,也有另一種結局——
你養的狗,好端端被村裡人毒死。
屍體爛在垃圾場,找了好多天才找到。
找到時,為你看家護院多年的狗,身上長滿了蛆。你悲憤無比,又無能為力。
因為你不知道是誰。
誰都有可能。
誰都不會說。
以上這些都不是我杜撰的。
而是我家真實發生過。
時代發展到2022年,我們都以為,底層互害的風氣、農村損人不利己的行事方式,可能有所改善。
但事實告訴我們,并沒有。
河南這個18歲女生的事情告訴我們,沒有;
大衣哥告訴我們,沒有;
福建莆田歐某中一案告訴我們,沒有。
鄉村多年如一日。
從前是這樣。
如今也是這樣。
03
說到這裡,沒在農村生活過的人,一定又會問:為什麼?
話劇《琥珀》裡,有一句台詞。
“隻有一樣東西能讓我們平等,那就是痛苦。”
這句話幾近真相。
底層機會少。
上升渠道窄。
人與人之間,合作可能性低。
所以,對于底層互害者而言,身邊人的發達,對他而言,不是機會。而是壓力。
當他消化不了這種壓力,就會生出仇恨。
一旦有了仇恨,就會生出報複心。
我一個朋友是70後,農村人。
他記得七八歲時,村裡有人老是半夜三更,用長竹竿,來戳他們家屋頂的茅草。
有一回,他和父親當場把那人逮住了。
一看,就是他們家的一個表叔。
次日,父親和家族另一長輩說這事,長輩說:“這也怪不得,你們幾個孩子都有出息,他看着不舒服。”
這就是村裡人的看法和解釋。
“不舒服”,就是理由。
“你過得好”,就活該被針對。
“嫉妒”是被合理化的,“傷害”被理解成“報複”——誰讓你們超越周圍人。
太優秀,就是原罪。
父親沒追究,覺得都是村裡的親戚,弄得太僵不好。
這事兒就這樣過去了。
1980年,他母親因病逝世。
安葬的地方,是村莊裡的一個山坡,面對水庫,周圍綠意蔥茏。
有人說:風水好。
之後,父親又當爹,又當娘,再未續弦,家中姊弟多達6個,都年幼,生存舉步維艱。
然而窮成這樣,還是再招災禍。
兩年以後,他大哥考上大學;他成績優異;二哥正參加高考。
這一系列順遂,使得他家成為村人的眼中釘。
村人認為,他家小孩這麼有出息,都因為母親墳墓風水好。
如果破壞了風水,他們就不會這麼優秀了。
後來7月的某天,燠熱難忍,他二哥高考在即。
一個遠房的表舅,忽然找到他們家,對他父親說:“你把XX的墳趕緊遷走吧,違規了!”
父親當然不樂意。
況且當時正是盛夏,按風俗,盛夏遷墳是大忌。
可表舅說:“你們不遷,那就要被鏟掉了。”
他們無奈,次日帶了幾個孩子,拿着工具,急慌慌地将母親的墳遷到别處。
可事實是,根本不存在違規,隻存在嫉妒。
從此以後,他明白了一個道理:
在底層生存,大家内心裡,并不希望看到他人成功,隻渴望看到他人失敗。
因為這樣才會讓他們“減壓”。
04
這樣的噩夢,一直等到他們一家離開,才終止。
到了一線城市後,他們不再被針對。
不再被“仇恨”。
因為,已是不同的族群。
他們造不成威脅,剝奪不了資源。
——哪怕這資源,隻是虛無缥渺的贊譽和羨慕。
但。
這在底層,很重要。
你會在一線城市,經常聽大家說:“要低調,别炫富,要謙卑。”
但在底層,你聽到的是:“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都是要面子的。”
他們會在年關,打腫臉充胖子地,租一輛豪車回去。
會在有了一點錢後,一定要在老家造一所大房子。
“面子”,是他們最在乎的事情。
它代表着認可。
也代表了個體價值。
可問題是,這種價值,是通過與人比較産生的。
這就糟糕了。
一旦封閉的圈子裡,有人太過出色,其他人就會有被“比下去”之感。
這樣說好像玄乎。
我們來看以下的圖:
兩個中間圓圈是一樣大的。
但我們會覺得,圖2的更大,圖1更小。
這就是比較産生的認知謬誤。
在底層,也是一樣。
當村裡人都窮,我們就覺得日子還可以;
當村裡人都差勁,我們就覺得自己混得還不錯......
反過來也一樣。
他們優秀,你便矮三分;
他們厲害,你便自覺失敗;
他們努力逆襲成為人上人,你便自覺碌碌無為浪費糧食。
《三傻大鬧寶萊塢》裡不是說過嗎?
“當你的朋友失敗時,你會很難過;當你的朋友成功時,你會更難過。”
就是這個道理。
而這也是我一直建議朋友們的——
盡量别回村。
到更發達的地方去,到更自由的地方去。
哪怕想躺平,有個小院,也不要回村。而是想辦法去小一點的城市,與機會多、資源廣、人脈多的人為伍。
因為,這樣的人群,不存在零和博弈。
而是正和博弈。
回到文初的悲劇。
我真的從昨晚到現在,都是憤憤不平。
我接受不了一個花季女孩,在夢想剛剛綻放時,被粗暴地扼殺。
我也接受不了有人說,兇手生活不順,處處被看低,所以要思考惡徒為何施暴的說法。
惡就是惡。
罪就是罪。
沒有理由,也無需理由。
現在隻願兇手盡快被處刑,給被害少女以交代。
也希望,所有來自底層的女孩,
都能順利地,
翻過偏見之山,
越過愚昧之林,
趟過嫉妒之河,
平安走出山村,來到更廣闊的世界。活得更文明,更安全。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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