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刀與筆（作者原創授權）

提起曹操麾下的勇将，有“虎癡”之稱的許褚自然在其列，受小說的影響，人們對許褚斬将奪旗之勇武印象深刻，尤其是著名的“裸衣鬥馬超”，加深了人們對許褚勇将、猛将甚至于莽将形象的認知。小說對許褚的塑造着力突顯其勇，而曆史上，許褚不僅勇武，同時也有細心謹慎、穩重奉法的一面。

小說中，許褚臨陣對敵的頻率之高位列曹軍諸将前列，其表現大抵分為以下情形：第一，速斬敵将。如：第十二回，兩合斬李封；第十四回，速斬李傕侄李暹、李别；第十七回，三合斬張先；第三十二回，速斬尹楷；第六十七回，斬張衛。以上諸例中許褚的對手在小說中乃至曆史上的名氣都不大，為許褚速殺主要是小說為了反襯許褚之勇。第二，以一敵衆。如：第十九回，許褚以一敵四，戰退泰山寇孫觀、吳敦、尹禮、昌豨；第六十一回，許褚以一敵二，與東吳大将韓當、周泰戰三十合；第六十七回，許褚以一敵二，戰退張魯麾下的楊任、楊昂二将。小說中，許褚時常在臨陣時以一敵衆，且戰績頗佳，若非對方是有名将領，在許褚面前縱然以衆敵一往往也難以取勝。第三，力敵名将。如：第十二回，許褚一出場就與曹操猛将典韋交戰，“兩個從辰至午，不分勝負，各自少歇”；仍是第十二回，許褚獨戰呂布“鬥二十合，不分勝負”；第十四回，許褚戰徐晃“刀斧相交，戰五十餘合，不分勝敗”；第三十回，許褚戰袁紹大将高覽，未分勝負；第三十一回，許褚戰趙雲，“二将相交三十合，不分勝負”；第五十九回，許褚裸衣鬥馬超，前後戰二百三十餘合不分勝負；第六十七回，在曹操下令衆将“緩鬥”龐德“使其力乏”的前提下，許褚最後一個出場與龐德“戰五十餘合亦退”。小說中與許褚實力勢均力敵的幾乎全是民間所稱的“三國二十四名将”（高覽除外）。第四，沖鋒陷陣。如：第三十一回，許褚在倉亭之戰中“飛馬當先，力斬十數将”；第六十八回，在曹操軍圍攻孫權時“縱馬持刀殺入軍中，把孫權軍沖作兩段，彼此不能相救”。

除了臨陣對敵，小說中還有其他展現許褚勇武之處。首先，許褚身材魁梧。第十二回，許褚出場時，小說描述其“身長八尺，腰大十圍”，當然，對于許褚塊頭的描述，小說并非空穴來風，《三國志許褚傳》載許褚“長八尺餘，腰大十圍，容貌雄毅，勇力絕人”，說明許褚不僅塊頭大，而且頗具威嚴。其次，許褚力大無比。小說第十二回許褚時曾描述與黃巾賊“以耕牛換米”的經過，因“牛皆奔走回還”，許褚“雙手掣二牛尾，倒行百餘步”，以一人之力拖拽兩頭牛這也并非僅是小說之言，曆史上也确有其類似之事。《三國志許褚傳》載，許褚曾經在抵禦汝南葛陂賊時“糧乏，僞與賊和，以牛與賊易食，賊來取牛，牛辄奔還。褚乃出陳前，一手逆曳牛尾，行百餘步。”隻不過，在這件事上，小說進行了略微的加工，将牛的數量确定為二，以此表現許褚之神力。再者，許褚還會飛石擊人。小說第十二回，許褚曾對曹操言“一日寇至，吾令衆人多取石子準備，吾親自飛石擊之，無不中者，寇乃退去。”這裡飛石子擊人的描述很類似《水浒傳》中沒羽箭張清的絕技。同時也與曹操另一位護衛大将典韋的投擲短戟的絕技相映成趣（筆者按：典韋擲戟見諸正史），而無論是飛石還是擲戟都類似于暗器性質的絕技。曆史上，亦有關于許褚“飛石”的記載，《三國志 許褚傳》載“時汝南葛陂賊萬餘人攻褚壁，褚衆少不敵，力戰疲極。兵矢盡，乃令壁中男女，聚治石如杅鬥者置四隅。褚飛石擲之，所值皆摧碎。賊不敢進。”很顯然，曆史上許褚的“飛石”與小說中的“飛石”不太一樣。曆史上許褚準備的是“飛石”如“杅鬥”般的大石塊，用于抛砸，破壞力很強，不同于《水浒傳》中沒羽箭張清所用的暗器小石子。顯然，抛砸大石塊對于身材魁梧的許褚來說并非難事，故而，此處曆史的記載更為真實，而小說所言“石子”容易讓人誤以為是小石子一般的暗器。

上述許褚之勇，除了确有曆史依據的幾處外，諸如臨陣的速斬敵将、以一敵衆、力敵名将、沖鋒陷陣等諸多情節，大多是小說為刻畫其勇武所虛構增加的，最著名的“許褚裸衣鬥馬超”在曆史上也并未有詳細的描述，曆史僅記載了馬超在與曹操會面時畏于許褚的氣勢而不敢輕動的情節（“超負其多力，陰欲突前捉曹公，曹公左右将許褚瞋目盻之，超乃不敢動”《三國志》）。

總而言之，小說中對許褚勇武的描述要多于曆史上對許褚勇武的記載，而正是因此，小說中許褚勇武的形象一定程度上要比曆史上更豐滿。當然，小說着力塑造的許褚形象有臉譜化的傾向，因為許褚是曹操麾下的将領，按照小說“擁劉貶曹”的主旨，許褚的形象大抵是勇猛有餘謀略不足且有些狂妄。小說第十四回，曹操在詢問如何應對盤踞在徐州的劉備和呂布時，許褚主動請纓“願借精兵五萬，斬劉備、呂布之頭，獻于丞相。”這一提議當即被荀彧否決，小說也借荀彧之口表達了對許褚的評價，即“将軍勇則勇矣，不知用謀。”而小說之後也相應地表現許褚狂妄最後自食其果的情節。如第七十二回，許褚主動請纓去陽平關路上抵敵張飛并護接糧草，結果卻冒失輕敵，喝得大醉還強要趁着黑夜行進，并口出狂言“吾有萬夫之勇，豈懼他人哉！今夜乘着月色，正好使糧車行走。”結果因此中了埋伏被張飛刺傷，糧草亦被奪走。

許褚的角色大抵即曹操的侍衛隊長，史載，曹操在許褚加入麾下時就将其“引入宿衛”。因此，小說在塑造許褚這一角色時也因襲了曆史中的角色定位（筆者按：無論是小說還是曆史，許褚似乎都沒有統軍獨當一面的經曆）。而許褚最著名的護衛經曆即在渭水為保護曹操奪船擋箭。《三國志許褚傳》載：“（許褚）從（曹操）讨韓遂、馬超于潼關。太祖将北渡，臨濟河，先渡兵，獨與褚及虎士百餘人留南岸斷後。超将步騎萬餘人，來奔太祖軍，矢下如雨。褚白太祖，賊來多，今兵渡已盡，宜去，乃扶太祖上船。賊戰急，軍争濟，船重欲沒。褚斬攀船者，左手舉馬鞍蔽太祖。船工為流矢所中死，褚右手并溯船，僅乃得渡。是日，微褚幾危。”小說據此還增設了渡船因曹軍中箭落水“反撐不定，于急水中旋轉”的具體情境，在許褚“一手使篙撐船，一手舉鞍遮護曹操”之前還特意增加了其“獨奮神威，将兩腿夾舵搖撼”的描寫，着力突顯了許褚的護衛之功。

當然，上述記載仍然表現的是許褚之勇武，曆史上還記載了其他關于許褚的護衛之事。《三國志 許褚傳》載：“（許褚）從（曹操）讨袁紹于官渡。時常從士徐他等謀為逆，以褚常侍左右，憚之不敢發。伺褚休下日，他等懷刀入。褚至下舍心動，即還侍。他等不知，入帳見褚，大驚愕。他色變，褚覺之，即擊殺他等。”此處察覺異常、揪出行刺者的記載不僅表現了許褚勇武過人的一面，也展現了其謹慎心細的一面，而此處的記載卻未被小說所引用。

此外，曆史評價許褚“性謹慎奉法，質重少言”，并舉例許褚曾經拒絕曹家宗室大将曹仁邀請其私下到側殿會談之事（筆者按：小說中将這一記載改編成曹操被酒而卧，許褚拒絕讓宗室大将曹仁進入曹操内室），這亦展現了許褚勇武外的另一面。

小說中，許褚與其他多數曹魏武将一樣，雖然勇武過人，但勇而無謀、性情急躁且高傲，臉譜化明顯。但又與其他曹魏武将不同，許褚之勇武似乎得到了小說作者的特别親睐，因此，小說中多處的情節設計甚至于民間的傳說都意在為“虎癡”許褚增加武鬥的戲份，而正是如此，使得許褚的勇武反倒掩蓋了許褚其他方面的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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