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各家機關單位,大多都是五髒俱全的小世界。食堂澡堂鍋爐房幼兒園這些就不說了,曾經我們單位還設立過理發室。前幾天老瓦寫文章,紀念我們單位的老花工梁師傅。
文章發出來就有已經退休的老同事對我說,其實梁師傅原來就是單位的理發員。後來年齡大了老眼昏花經常會給來理發的同事頭上開個豁,單位領導就專門安排讓他轉崗去了花房。理發室也包給住在經五路上的女理發師蘇師傅了。
老瓦手繪的河南浴池附近的區位圖
去報社澡堂洗澡,門口值班的老職工郭阿姨和我熟悉,都是點頭笑笑就讓我進去了。帶不帶澡票的無所謂。
單位澡堂裡面就是個大小池和公共淋浴頭。大家赤裸裸坦誠相見,天南海北怼着大敵,氣氛融洽都是熟人。但這種環境下,就是一洗了事,你要是想搓個背修個腳啥的,最近的去處是位于緯二路上的河南浴池。那裡搓澡推鹽捏腳捶背外帶治療各類腳疾,算是個全活浴池了。
就是現如今戰友賓館的那個位置。
彼時因為有在二七路解放路那片長大的單位同事的介紹,老瓦也順帶着認識了幾個在敦睦路西一街做生意的朋友。鄭州話裡面,把敦睦路叫成對門兒路。和西郊人把後河盧說成後花羅,北郊人把老鴉陳喊做老鸹柴有異曲同工之妙。
做服裝生意的,在鄭州算是富裕的比較早的那一批人了。去廣州進價二十塊錢一條的牛仔褲,回來挂西一街就能100多塊錢一條賣出去,這是他們這幫人經常挂在嘴上呲牛逼時的創富故事。
有錢了,排場就大了。去兒童劇院旁邊的西屋吃飯,四五個人能點八涼八熱16道菜。去河南浴池洗澡,搓淨晾幹,花茶喝透,推拖拉機(一種紙牌遊戲)輸赢個幾千塊錢,起身走人。穿了才兩三天的花花公子牌白襯衣直接扔到垃圾鬥裡,撕開塑料袋把新襯衣換上走人。神态那叫一個牛逼。
我内心很厭煩這種行為做派,很快就和幾個人斷了來往。後來他們中有人沾了毒瘾敗了家産年紀輕輕就潦倒死去的,我初聽聞此消息時,并不感覺太意外。
河南浴池是個人間百态衆生相集中展示的小社會。
附近單位上班的職工,天天醉醺醺的酒膩子,一臉威嚴胳膊上刺有蒼龍老鷹的江湖大哥,戴着粗大金項鍊滿嘴都是上千輛走私摩托車生意的買賣人,各類細胳膊細腿頭上染一撮黃毛的賴渣小混混。各類人等将擁有大幾十個大鋪的河南浴池,充斥的魚龍混雜頗有圍觀趣味。
我曾經親眼目睹一個躺床上休息的中年人,因為嫌幾個赤肚打牌的人的嗓門大,坐起來指着那幾個滿臉橫肉貌似大哥般的人物,簡明扼要就一句話:“那誰誰誰,恁幾個立馬穿上衣服給我爬蛋!”
老瓦驚詫于這哥們的強勢。扭臉卻看見那幾個胳膊上刺青的大哥,滿臉呲牙帶笑地穿上衣服灰溜溜的可就竄了。一起洗澡的單位同事悄聲對我說,說話這位是分局治安科的。
啥大哥不大哥的,見了公安立馬瓤菜。
我參加工作沒有多久,腳上就長了一個雞眼。起初不太在意,自己跑去單位衛生所找秦大夫開了雞眼膏貼上。但是效果不好,反反複複地除不了根。
直到走路有明顯痛感了,才聽從同事的建議,去河南浴池找金師傅治療。
如果記憶沒有偏差,金師傅應該叫做金尚義。他的腳病治療室,就在河南浴池進門處的左側。頭發花白慈眉善目的金師傅看了我腳上的症狀說,“你這不是雞眼,你這個是刺猴。早治療早安心,要不會傳到其他部位。”
金師傅在我病竈點上藥物,粘貼包紮妥當,囑咐我幾天後找他複診。回單位沒兩天,我感覺病竈部位開始潰膿,腳不敢挨地用力。我放心不下,騎車去找金師傅。
他看後告訴我不要着急,要耐心再等待兩天,“因為你這個刺猴的老根比較深,一定要挖幹淨挖徹底了才能除掉病根。”
後來果然如金師傅所言般去除了刺猴病竈,從此再也沒有複發過。
治好刺猴後沒過幾年,河南浴池就拆除了。再後來,聽單位老職工說金師傅已經因病去世。但他治療腳疾的高超技藝,一直留存在我的記憶海中,從來未曾幹涸。
我昨天發抖音,還提起來金師傅。有讀者留言,說金師傅身後還有三位親傳徒弟。聽聞此消息,老瓦内心很是欣慰。在傳統技藝的傳承上,沒有比後繼有人更讓人高興的了。
今天是2021年3月19日。我是瓦爾特,我在記錄着鄭州的點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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