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詩歌鼎盛,名家輩出。三教九流,無不以詩歌酬答。更有一衆方外之士,攜其才具,耽于吟詠。詩人才子,樂與從遊,往還唱和,名作如天上星鬥。 全唐詩收錄詩僧115人,2913首作品。璀璨當世,照耀千古。成為撐起大唐詩歌盛世,不容小觑的一股強大力量。下文中選取十五位詩僧作為代表,分别做以簡介,并各擇其詩一首,作“奇文共欣賞”之意。
一、皎然僧皎然,俗姓謝,字清晝,吳興人,唐代著名詩僧,謝靈運的十世孫。皎然在文學、佛學、茶學等方面頗有造詣。現存470首詩,多為送别酬答之作。情調閑适,語言簡淡。并著有詩歌理論《詩式》,是唐代較系統的詩論專著。後世評詩,多将他推為詩僧之冠。同時他也是茶文化的開創者,與陸羽并稱。
移家雖帶郭,野徑入桑麻。
近種籬邊菊,秋來未著花。
扣門無犬吠,欲去問西家。
報道山中去,歸時每日斜。
——《尋陸鴻漸不遇》
二、靈澈
靈澈,俗姓湯,字源澄,會稽,唐代著名詩僧。出家後,住越州雲門寺。長于律學,著有《律宗引源》21卷(今不存),為僧徒所稱。尤善詩文。初從嚴維學詩。自代宗大曆初年起,即名播一時。約于大曆末移居吳興何山,與詩僧皎然遊,常相唱和。德宗貞元中,遊長安,名振辇下。平生作詩凡2000首,由其門人删取300篇,編為詩集10卷,另取其自大曆至元和50年間與時人唱和酬别之作,編為《酬唱集》10卷。二集今皆不存。《全唐詩》存詩十六首,殘句若幹。今存詩以送别酬寄之詩為多,其中《東林寺酬韋丹刺史》、《歸湖南作》等篇,頗為後人所稱道。《雪浪齋日記》雲:“靈澈詩,僧中第一。”《唐才子傳》稱他在遊方之外者中,拔乎其萃。
山邊水邊待月明,暫向人間借路行。
如今還向山邊去,隻有湖水無行路。
——《歸湖南作》
三、貫休
貫休,俗姓姜,字德隐,婺州蘭溪人。唐末五代前蜀畫僧、詩僧。七歲出家和安寺,日讀經書千字,過目不忘。苦節峻行,傳《法華經》、《起信論》,精其奧義。尤善寫詩,詩名高節,宇内鹹知。嘗有句雲:“一瓶一缽垂垂老,萬水千山得得來,”時稱“得得和尚”。有《禅月集》存世。議者以唐宋詩僧,唯貫休禅師骨氣混成,境意卓異,殆難俦敵。
貫休雲遊杭州,吳越國君錢鏐慕名拜見,并索要詩篇。貫休賦詩《獻錢尚父》一首,裡面有“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之句,因為當時錢鏐有統治天下的野心,要求他把“十四州”改為“四十州”。貫休說:“州亦難添,詩亦難改。閑雲野鶴,何天不可飛耶!”拂袖而去,從此雲遊天下。
貫休也擅繪畫,尤其所畫羅漢,更是狀貌古野,絕俗超群,筆法堅勁,人物粗眉大眼,豐頰高鼻,形象誇張,所謂“梵相”。在中國繪畫史上,有着很高的聲譽。存世《十六羅漢圖》,為其代表作。又善草書,時人比諸懷素。
高淡清虛即是家,何須須占好煙霞。
無心于道道自得,有意向人人轉賒。
風觸好花文錦落,砌橫流水玉琴斜。
但令如此還如此,誰羨前程未可涯。
——《野居偶作》
四、齊己
齊己,俗本姓胡,名得生,湖南長沙甯鄉縣塔祖鄉人,唐朝晚期著名詩僧。幼孤,7歲至大沩山寺牧牛。性穎悟,往往取竹枝畫牛背為小詩,頗為僧人稱賞,遂剃度為僧。居道林寺約10年,自号“衡嶽沙門”。後又徙居廬山東林寺。後梁龍德元年,于入蜀途中為南平王高從誨遮留于江陵,命作僧正,遂居龍興寺。性好放逸,愛樂山水,懶谒王侯。好吟詠,與鄭谷酬唱,積以成編,号《白蓮集》。又有《風騷旨格》。
所作《早梅》詩有“前村深雪裡,昨夜數枝開”之句,鄭谷改“數枝開”為“一枝開”。己深為欽服,稱谷為“一字師”。其詩多為登臨題詠、酬和贈别之作,頗為時人推重,間亦流露佛教厭世之情,誠為唐末五代著名詩人。孫光憲稱其“趣尚孤潔,詞韻清潤,平淡而意遠”。至雲“江之南,漢之北,缁儒業緣情者,靡不希其聲彩”。明胡震亨亦評其詩“清潤平淡,亦複高遠冷峭”。紀昀稱:“唐詩僧以齊己為第一,杼山實不及,閱全集自見。”
萬木凍欲折,孤根暖獨回。
前村深雪裡,昨夜一枝開。
風遞幽香出,禽窺素豔來。
明年如應律,先發望春台。
——《早梅》
五、靈一
靈一,俗姓吳,廣陵人。9歲出家,13歲削發。曾著《法性論》,探究佛理。禅誦之暇,辄賦詩歌。與當時詩人皇甫冉、獨孤及、李纾、朱放、張繼、張南史、陸羽、嚴維、皇甫曾、徐嶷等為詩友,常相互唱和,過從頗頻。唐代宗寶應元年十月,卒于杭州龍興寺,36歲。其詩以寫山林禅居生活及與諸詩友酬寄贈送之作為多,詩風自然淳和,格律清暢,頗為人所稱道,高仲武曾将其詩收入《中興間氣集》,劉禹錫稱其為江左詩僧“導其源”。有《靈一集》一卷。
野客同舟楫,相攜複一歸。
孤煙生暮景,遠岫帶春晖。
不道還山是,誰雲向郭非。
禅門有通隐,喧寂共忘機。
——《自大林與韓明府歸郭中精舍》
六、王梵志
原名梵天,生卒年、字、号生平、家世均不詳,衛州黎陽人,約唐初數十年間在世,白話詩僧。喜作詩宣弘佛理,勸誡世人,多用村言俚語,唐時民間流傳頗廣。詩歌以說理議論為主,重視懲惡勸善的社會功能。多據佛理教義以勸誡世人行善止惡,對世态人情多諷刺和揶揄,對社會問題間或涉及,具有諷刺世态人情的積極意義。語言淺近,通俗幽默,常寓生活哲理于嘲諧戲谑之間。藝術上比較粗糙,但對認識初唐社會和研究白話詩的發展有一定參考價值。對初唐盛行的典雅骈俪詩風有一定沖擊作用。原有集,已佚。有今人整理本《王梵志詩校輯》,收詩348首。
吾富有錢時,婦兒看我好。
吾若脫衣裳,與吾疊袍襖。
吾出經求去,送吾即上道。
将錢入舍來,見吾滿面笑。
繞吾白鴿旋,恰似鹦鹉鳥。
邂逅暫時貧,看吾即貌哨。
人有七貧時,七富還相報。
圖财不顧人,且看來時道。
——《吾富有錢時》
七、寒山
寒山,姓名、籍貫、生卒年皆不詳。世稱寒山子。太宗貞觀時人。居天台唐興縣寒、暗二岩幽窟,時往還國清寺。與拾得交友。好吟詞偈、狀類瘋狂,以桦皮為冠,布襦木屐,人莫識之。闾丘胤出守台州,往寺求之,寒山走歸寒岩,入穴而去。其詩通俗诙諧,宣楊佛教出世思想,諷刺世态人情,表述其對人生哲理之思考。亦有抒寫山林景緻、隐逸情趣之作。詩風淺顯明白,多用俚語村言,語氣诙諧,時含機趣,近王梵志體。存詩三百馀首,後人輯為《寒山子詩集》一卷。《全唐詩》編詩一卷。元代傳入朝鮮、日本,後譯成日、英、法文。這位富有神話色彩的唐代詩人,曾經一度被世人冷落,然而随着二十世紀的到來,其詩卻越來越多地被世人接受并廣泛流傳。
人問寒山道,寒山路不通。
夏天冰未釋,日出霧朦胧。
似我何由屆,與君心不同。
君心若似我,還得到其中。
八、拾得
拾得,生卒年不詳,本為赤城孤兒,天台國清寺僧豐幹漫步赤城道上,拾而養之,故名“拾得”。與寒山為友,狀類颠狂,亦能詩。挾文武材,有意世用,不得志而逃于禅也。其詩近偈語為多。後人輯寒山集,附其詩于集中。《全唐詩》編詩一卷。
若解捉老鼠,不在五白貓。
若能悟理性,那由錦繡包。
真珠入席袋,佛性止蓬茅。
一群取相漢,用意總無交。
九、無可
無可,生卒年不詳,俗姓賈,範陽人。賈島從弟。元和中,居長安青龍寺,後又居長安先天寺及終南白閣寺。又曾遊吳越、嶺南、江西等地。會昌中,居華山樹谷,自稱樹谷僧。約會昌末、大中初卒。無可善書,工五言詩,與姚合、朱慶馀、賈島、殷免藩、章孝标、頓非熊、馬戴、段成式、雍陶、厲玄等為詩友,唱和甚多。有《無可集》一卷。《全唐詩》編詩二卷。
燃燈朝複夕,漸作長年身。
紫閣未歸日,青門又見春。
掩關寒過盡,開定草生新。
自有林中趣,誰驚歲去頻。
——《新年》
十、尚顔
尚顔,俗姓薛,字茂聖。唐末五代詩僧。詩法賈島,長于五律,詩不入聲相,直以清寂境構成,當時人歎其功妙旨深。宣宗大中間,作詩送陸肱赴試。鹹通、乾符中,受知于徐州節度使薛能。後居荊門十年。昭宗光化中入京,以文章供奉内廷,賜紫。又曾居廬山、潭州、峽州等地。卒年九十馀。與詩人方幹、陳陶、陸龜蒙、鄭谷、司空圖、吳融、李洞、齊己等均有唱和。有《荊門集》五卷,已佚。《全唐詩》編詩一卷。
梧桐雨畔夜愁吟,抖擻衣裾藓色侵。
枉道一生無系着,湘南山水别人尋。
——《秋夜吟》
十一、子蘭
子蘭,生卒年裡貫均未詳。唐末詩僧,與張喬同時,曾以文章供奉内廷。僖宗時在長安。能詩,有《僧子蘭詩》一卷。《全唐詩》存詩一卷。
邊邑鴻聲一例秋,大波平日繞山流。
故人千裡同明月,盡夕無言空倚樓。
——《登樓》
十二、虛中
虛中,宜春人,唐末五代詩僧。少脫俗從佛,而讀書吟詠不辍。居玉笥山二十載,遊潇湘,與齊己、尚顔、顧栖蟾為詩友。後住湘西栗成寺,與馬希振情好甚笃。又時時贻詩司空圖,圖亦推重之。有《碧雲集》。
槐柳未知秋,依依館驿頭。
客心俱念遠,時雨自相留。
浪沒貨魚市,帆高賣酒樓。
夜來思展轉,故裡在南州。
——《泊洞庭》
十三、栖蟾
栖蟾,生卒年裡貫均未詳,俗姓胡,一說姓顧。唐末五代詩僧。以能詩名,與詩僧齊己、虛中、玄泰,詩人沈彬,道士聶師道等為詩友。曾遊漢陽、潤州、嶺南等地,又曾居南嶽。《全唐詩》存詩十二首。
牛得自由騎,春風細雨飛。
青山青草裡,一笛一蓑衣。
日出唱歌去,月明撫掌歸。
何人得似爾,無是亦無非。
——《牧童》
十四、修睦
修睦,号楚湘,唐末五代詩僧。與齊己、貫休、虛中、李鹹用同時,有詩贈答。曾經行長安、揚州、嶽陽等地。昭宗時,居廬山東林寺,為洪州僧正。後赴吳辟命。天祐十五年,朱瑾殺徐知訓,為府兵所攻,瑾自刭,修睦亦及于禍。有《東林集》一卷。《全唐詩》存詩二十七首。
是嶽皆遊遍,南來吳楚間。
偶登湖裡寺,疑到海中山。
獨樹茜蘿濕,遙汀白鳥閒。
終須謝浮世,高卧聽潺潺。
——《落星寺詩》
十五、處默處默,婺州蘭溪人。初,與貫休同削染,鄰院而居,時相唱和,詩名漸著。曾遊潤州、錢塘,與羅隐友善,後居留廬山、九華山。又入長安,住慈恩寺。與羅隐、鄭谷等為詩友。約卒于唐末梁初。有《處默詩》一卷,已佚。《全唐詩》存詩八首,殘句一。
路自中峰上,盤回出薜蘿。
到江吳地盡,隔岸越山多。
古木叢青霭,遙天浸白波。
下方城郭近,鐘磬雜笙歌。
——《聖果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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