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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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軒終于又短暫地活躍在鎂光燈前了。

這次，是為了宣傳他的新戲《隻有芸知道》。

電影講述了一位在異國漂泊半生的男人隋東風，中年猝失妻子羅芸後，替她完成遺願的感人故事。

從前慢，兩人一狗，一日三餐，半生相濡以沫。

據說，很多人哭着看完電影，想要結婚了。

不過，黃軒沒結過婚，也沒經曆過生死愛情。

為了拍好這部純愛影片，他提前半個月到新西蘭體驗生活，天天炒菜颠勺、吹笛子、練口語；把戲服當便服穿；拍戲的3個月，主動斷絕外界一切聯系和活動，沉浸在角色裡。

影片殺青後，黃軒在微博感慨：“又一部電影，又一次人生。”

戲拍完了，就像這段時間的曝光一樣，除了必要的活動，黃軒不會趁熱打鐵，他火速從公衆視野消失，去過黃軒自己白天一壺茶晚上一壺酒的小日子，在安靜和嘶吼間研磨内心。

對黃軒來說，這可能是最适合他的生活，正如他喜歡的太極，永遠在矛盾中尋求平衡與突破。不過，有些可能隻是看似矛盾。

啪，一束光打下來，照在黃軒的臉上。

眉毛自然英氣，眼睛細長，眼神幹淨清澈，又似乎飽藏心事。整張臉棱角分明，不笑時或清新平和，或狂野禁欲，笑起來又陽光蕩漾，像極了青春期的少年。

從這張臉上，你能讀出斯文與情熱，朝氣與落拓，沉穩與野性。種種貌似沖突的風格彙合在黃軒這裡，竟産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畫面意外的和諧，呈現出豐富的層次感，充滿故事性。

黃軒飾演過溫柔初戀黃歇：

不得志書生白居易：

革命好人劉峰：

狂熱創業者郭鑫年：

深情愛人隋東風：

也演過陰郁少年小馬：

肌肉硬漢林凱：

霸道總裁程家陽：

角色跨度很大，但你第一眼看到不會覺得違和，似乎角色理應長這樣。這就是演員的可塑性，天賦可遇不可求。

當然，一切建立在他不露手的前提下。

黃軒出道已經12年了。

2014年影片《推拿》橫掃各大電影節，飾演小馬的黃軒成為當年金馬獎最大遺珠，這是他第一次被業内廣泛認可，由此迎來事業轉機。

此前7年，他一直籍籍無名。

在媒體的描述裡，早年間他并不是一個幸運的人，确切地說，有點背。換角删戲，這些演員最不願意發生的事，他都遇到了，還不止一次；有段時間甚至無戲可拍。

終于有點兒名氣了，接下來他的操作卻有點迷。

這幾年，除了必要的作品宣傳，黃軒隻參加了一部真人秀，關于動物的。

換其他演員好不容易混出頭，一定會争取曝光，借跑綜藝上真人秀來鞏固人氣，到他這裡卻停下來了。作品之外，觀衆不知道這個演員穿什麼顔色的襪子。

是對出名不感興趣嗎？14年起，黃軒相繼和劉詩詩、楊幂、Angelababy等人氣明星合作，保持着近乎一年一部偶像劇的拍戲速度。影迷們甚至勸他愛惜羽毛。

一面拒絕娛樂，一面迎合流量，黃軒在想什麼？

幾年前接受采訪時，主持人問他：“在這個圈子，你是想做明星，還是想做演員？”

黃軒特别肯定：“首先我一定要做演員，但是最好能做一個有名的演員。因為一個有名的演員，你更有自己的自由，更有自己可選擇的或是更多的機會，去讓你飾演更好的角色，讓大家看到，或者是能夠影響到别人。”

演員是一個永遠等待和被選擇的職業，黃軒在被《滿城盡帶黃金甲》劇組換角後明白了這個道理，那年他剛上大一。

2017年，《長城》、《芳華》、《妖貓傳》輪番上映，黃軒成為唯一合作過張藝謀、陳凱歌、馮小剛三大導演的85後男演員，同年，迪奧宣布他成為中國區大使。

黃軒在演技和流量之間找到了平衡。這并不容易，畢竟角色代入感和演員曝光率這兩者天生矛盾又各為玄學。

王祖賢演小倩火遍亞洲，之後接到的片約全是溫柔女鬼；李明啟演完容嬷嬷，再沒機會演好人。

一個演員一旦戲路受限，很難再有突破。如同普通人轉行，失敗的大有人在，即便成功，隻有少數能再上台階，大部分人會不溫不火。

黃軒暫時沒有遇到這個問題，他說自己沒有規劃，遇到感興趣想演的就試試。

往來于大小銀幕之間，文藝片、商業片均有涉獵，正劇、偶像劇都能獨當一面，言情、動作、古裝、懸疑、年代等類型也全面開花，作為演員，在一點上黃軒很幸運。他希望有機會還能試下舞台劇。

黃軒沒有标簽，觀衆剛習慣國民初戀，他就化身霸道總裁，很快又變成肌肉爆棚的卧底警察。他一直在打破人們的刻闆印象，試圖制造驚喜，讓你永遠期待下一部戲。

人設，他也沒有。

戲劇結束後，演員謝幕，普通人上線。

現實生活裡黃軒特别腼腆，雖經過近幾年相對頻繁的活動曆練情況有改善，但人一多或場景生，他就緊張不知所措，甚至嚴重到要靠喝酒壯膽才能說出話來。

令人意外，一個必須面對鏡頭打開自己，要和很多人配合的演員，居然性格内向。黃軒也奇怪。

他說：“小時候我很害羞，别人讓唱首歌都不好意思。但我内心又有很強的表達欲望，我是一個有相對豐富的内心世界的人，可沒有出口去表達。

當演員後，我很興奮。在角色背後我可以肆無忌憚地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在片場我是最自在的，一喊開機我就很自在。每部戲都有個别戲我會很忘我，有時候演完我都很吃驚，我還有這一面？！”

這話影帝梁朝偉也說過，演戲是一種釋放自我的方式，我可以在角色背後诠釋别人的人生。

那次采訪中，主持人還問了另一個問題：“黃軒，你的目标是什麼？”

冥冥中似有巧合，黃軒坦言：“華人地區我喜歡梁朝偉的狀态。可以演商業片，在藝術電影裡也有自己的位置，有自己的造詣。活的很自我，也比較低調内斂，還能比較保存自己的性格。”說這話時，他的表情沒有太大變化，如果不是眼裡放出的光，你可能注意不到他的野心。

不拍片時，黃軒喜歡晃蕩着，忘記日頭，借此休養生息。

有時他在家裡。

夜晚燈下，黃軒點上香薰，打開一瓶酒，慢慢小酌。大多數時候是紅酒，偶爾也會來點啤酒白酒。

會貪杯嗎？偶爾會。會酗酒麼？現在不會了。

有段時間他喝酒很兇。

那時候，父親意外去世，最親近的爺爺奶奶相繼查出癌症，相戀多年的女友分手，自己經常無戲可拍，生活窮困潦倒。

短短兩年，生命的支點全被打破。黃軒在博客裡這樣寫道：“自責。。。自卑。。。迷茫。。。危機。。。恐慌。。。一無所有。。。我怎麼會這樣。。。我是誰。。。我這個傻X。”

即便過去很久了，夜來無人，往事依然會爬上心頭，露出猙獰的面目。黃軒需要一些東西陪伴。除了酒，還有搖滾樂和書。

聽搖滾是小學時種下的種子，那會兒他瘋狂迷戀邁克爾傑克遜，也因此結緣舞蹈，一步步從舞校走到北舞音樂劇系，成為一名演員。

讀書倒是上大學後才有的習慣，小時候他學習成績班級倒數第二，倒數第一的小朋友智力有點問題。在真正接觸後，書籍之與他，一開始是治愈，後來是陪伴，現在是喜歡。

黃軒有時在清醒中醒來，有時在宿醉後醒來。

清晨，他往往會先打一段太極，舒展筋骨，然後煮上一杯清茶，潤暢髒脾。

這好像不是一個年輕人的做派。黃軒承認這一點。

他覺得自己身體裡住着兩個人，一個老人，一個孩子。當需要思考判斷時，沉着老人出現；當生活中和熟悉的人在一起，天真小孩上場。兩人在試圖很好地相處，本能地找一種平衡。

安靜時，黃軒選擇寫毛筆字修煉專注淡定；宣洩時，他騎上摩托車飛奔點燃内心焰火。這适合他。在一張一弛間，生活的節奏被調理順了，甚至對演戲也有幫助——演戲有彈性，角色才能鮮活。

有時他會獨自旅行。

不過很少有遊客能碰見他。

非他遮掩，目的地不同。

普通人出國首選新馬泰或日韓歐美，黃軒卻總在尼泊爾、不丹、老撾等地流連。被這裡濃郁卻日漸消逝的人文氣息牽動，他背上背包，一頭紮進犄角旮旯裡體會和觀察，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還是山。

黃軒說：“發達國家過十年去變化也不大，而這兒十年後再來可能是另一番景象了。我很珍惜這種能和另一個世界親密對話的感覺。”

親近自然的日子，讓他的心變得更加柔軟豐盈。

也不總是這樣平和，被人惡意抨擊靠出賣色相上位時，黃軒一改往日形象，在微博爆粗口直怼對方，大罵無良媒體造謠污蔑，并曬出證據自證清白。

如果不是這次反擊，人們或許忘記了這個看起來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血液裡流淌着來自西北的狼性。

還不止于此。

他還曾渴望遇到一場幹柴烈火的愛情。

從2010年起，黃軒每年的願望清單都未完全實現，有一項長年在列從未被打上勾——找女朋友。

過去十年，他的生活裡塞滿自己，日常生活和興趣愛好，好像都是一個人可以完成的活動。這種生活很規律，但似乎也太獨了。

黃軒曾在采訪中坦白自己，正因為性子慢熱，所以更期待一些熱烈的東西。

“每一個女朋友都是我主動追來的，一線希望也試一下。”

有人問他是否期待婚姻，他說 “一半一半吧”，低着頭，欲言又止。

沒有人知道童年父母失敗的婚姻在一個天性敏感的人身上會烙下多深的恐懼。

但今年演完《隻有芸知道》後，黃軒改變了想法：

“我們的職業是每天都在外面跑，一年在家待不了幾天，反而你特别期待一種能夠看似平淡，但是互相依偎，能夠互相陪伴，讓你無論走到哪裡心裡都很踏實的感情。”

“可能因為個人也成長了吧”，34歲的他解釋道。

在别人對黃軒的評價中，從容、雲淡風輕等詞頻繁出現，仿佛這個人生了定力，在他周圍有強磁場，能夠把控全局。

黃軒很少在他人面前失控，巴黎遊蕩的那次除外。

每個剛出社會的年輕人都會有一段被錘的歲月，黃軒亦是。

09年的夏天對他來說，格外難熬。5月，《春分沉醉的夜晚》四十多分鐘的表演最後剪到隻剩一個背影，8月，《海洋天堂》，花了一個暑假練遊泳，被換角。9月，《日照重慶》，被換角。不到半年，挫折接二連三湧來，他被壓得喘不過氣。

在跟着《成都，我愛你》劇組參加威尼斯電影節時，看見别人暢談電影夢那兩眼放光的樣子，黃軒想到自己近來的遭遇，腦海裡重複着一句話：你不被認可，不被認可，不被認可！那一瞬間，強烈的失落感吞噬了他，他感覺自己心裡繃着的那根弦斷了。是不是該放棄？前路在哪裡？不知道，不敢想，他縮成一團。

準備返程回國轉機巴黎的途中，在飛機上看着這座城市，黃軒忽然想停下來待着。他讓工作人員先回國，獨自一人帶着200歐現金和一張學生信用卡留下了。為什麼？不知道。

在巴黎，演員黃軒變成了普通遊客。

這段經曆被他用文字記錄了下來：“古老的街道，古老的建築，靜靜流淌的塞納河，無不讓我陶醉與遐想。如詩如畫如電影，每時每刻我的心都是敞開的，抛開煩惱，抛開顧慮，抛開憂傷。似乎思維的一部分停止了，但心和感官甚至每個毛孔都敞開着，真是難得的體驗！我好像更清楚我該去追求什麼，期待什麼，堅持什麼，抛棄什麼。”

後來，黃軒曾描述這種感覺：

“不知道為什麼，我隐隐約約有一種信念感，在我最頹廢的時候，我也有這種信念感。我腦子裡老有一個畫面——我就站在鏡頭前面，上面有個人舉着杆，底下有人托着闆，在一個劇組的氛圍裡，我在表演——我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有一個畫面。這個東西很牽引我。我隐隐中問過自己，你不做演員，你還能做什麼？我什麼都不想做。”

學生時代，黃軒把宿舍門前三棵樹當成最好的玩伴。他給它們分配角色，學習一棵，情感一棵、社交一棵，分别對話。在這個通道裡，傾訴似乎收到了效應。這是他和世界的相處方式。

在巴黎人生至暗時刻，黃軒找到了他的信念感。

那種感覺就像太陽光照在一棵種子上，不容拒絕生長。黃軒再沒放棄過，他一步一個腳印，一邊抓住機會複活每一個演繹的角色，一邊在感受角色和真實生活中修複自我。他開始把破碎的分裂的自己縫合起來，在接納中學着和解和開辟，慢慢地把自己活成了一棵樹的樣子。

前不久，作為華語青年影像論壇形象大使，黃軒總結回顧了自己出道12年的心路曆程：

“12年了，我仍在路上，很榮幸和一群人在電影的世界繼續探索，如果可以，我想對12年前的自己說：不要有過多的期待和想象，把注意力放在當下，盡可能做好并且享受它，就夠了。”

活在當下，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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