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蔥計劃”首次作品影展于今日在北京開幕。聚焦于青年創作者扶植,“青蔥計劃”已經走過了7年,此次影展由中國電影導演協會與香奈兒攜手支持,包括“大師重溫單元”和“青蔥聚焦單元”,6部國産影片将與影迷見面。中國電影導演協會會長、導演李少紅和演員周迅共同擔任此次青蔥計劃影展策展人。我們對話李少紅,一起回顧七年間青蔥計劃走過的路,在首次影展上,聽聽那些“成為導演之前”的探索故事。
——編者按
在李少紅的描述中,青蔥影展更像是青蔥計劃面向業界、社會公衆的一次“彙報演出”。
過去七年曆程中,由中國電影導演協會主辦的青蔥計劃始終在為行業新人提供亮相的機會,最終能夠完成并問世的作品,無一不是經過了層層篩選和打磨。李少紅認為,新一代導演對社會環境中自我的審視傾向更為凸顯,創作者往往以自我為媒介,将目光投向微觀個體的生活空間。這一視角下,首屆青蔥影展的選片便具有了對年輕一代創作方向的代表性。
青蔥計劃大師班導師 - 李少紅。攝影:孫瑞祥 ©CHANEL ©中國電影導演協會
此次影展選擇了6部國産影片進行展映,其中包括一部李少紅執導電影《生死劫》,主演包括周迅、吳軍忱、蔡明、蘇小明等,編劇為話劇《戀愛的犀牛》編劇廖一梅,曾獲美國翠貝卡電影節最佳影片金獎,此前從未在國内公映。其餘5部均是青蔥計劃出品,為近年于院線或網絡公映的新導演首部長片,包括由李少紅監制的《日光之下》《武林孤兒》《蕃薯澆米》,田壯壯監制的《過春天》,李玉、方勵監制的《兔子暴力》。
青蔥影展開幕現場。
從年輕人自身視角關注社會及個人生活變遷,是其中一條創作脈絡。如導演白雪執導的《過春天》,故事圍繞一名高中生在家庭、友情感受到的焦慮展開,花季少女的内心不再隻是局限于過往同類題材的叙事邏輯被呈現,她的焦慮外化為一系列的行動,行動又将她推入與現實環境的碰撞中,更新着她的所思所想。再如導演黃璜執導的《武林孤兒》,相似的自我表達被拉回到90年代一個武校少年的身上,主人公與環境的格格不入,孤獨的、抗争的心理過程,也能夠與一部分同齡人過去或現在的感受相契。
另一條創作脈絡則來自年輕人所體會到的社會交往、親密關系。無論是《日光之下》還是《兔子暴力》,甚至是乍一看主人公并非年輕人的《蕃薯澆米》,創作者梁鳴、申瑜、葉謙抓住了将個人表達插入到了對故事人物之間愛情、親情、友情的審視當中的機會。
左圖:青蔥計劃出品《過春天》電影海報。
右圖:青蔥計劃出品《兔子暴力》電影海報。
《日光之下》從少女谷溪的視角切入,當寒冬驟然來臨,谷溪正因為沒有戶口面臨失業,從前與她親密無間的哥哥有了新女友,在三人微妙的互動中,谷溪逐漸在心靈的磕碰和受傷中覺察并迎來了自我的蛻變。《兔子暴力》基于真實事件改編,叙事重心被安置在主人公少女水青身上,美麗迷人而又陌生、神秘的母親突然出現,打破了水青平靜的内心世界,一連串事件攪動着破敗的家鄉小城,水青對親情的渴望愈發使得本來如常的生活迅速滋生出危險的氣息,為了母親,少女如一頭小獸頻頻涉險,愛已成為讓她不顧一切的能量。《蕃薯澆米》的故事發生在一對老姐妹之間,生活也許平淡如一碗番薯澆米,生離死别之中卻有心潮洶湧,主人公已是見慣世事的老人,當歲月帶走了她的老友,沉睡已久的内心猛然驚醒,她為自己而活的樣子,未嘗不是青春的再生。
左圖:青蔥計劃出品《日光之下》電影海報。
右圖:青蔥計劃出品《武林孤兒》電影海報。
就像李少紅在采訪中提到的,當代青年導演渴望着從現實回到自我,思考着生活要素發生變化時,“我”将何去何從。不論是将自身經曆進行藝術加工後進行呈現,還是将自我審視注入到對他人生活經曆的表現中,年輕一代創作者已不限于描述現實,而是為保留“我”的存在不斷探索創作的邊界。
這也正是青創作品中“作者性”的來源,創作中的自我在場,既賦予了青年創作個性化、多元化的特征,也表現出青年創作者對時代的積極參與,對微觀叙事的濃烈興趣。
以下為李少紅接受采訪的全程紀錄:
《故鄉與世界》:這是青蔥計劃第一次推出展映單元,您在之前對青蔥計劃和報名參加創投的青年導演們,有着怎樣的印象?
李少紅:青蔥計劃已經辦到第七屆,有了一定的積累,七年來不斷滾動,陸陸續續形成了一些成果,所以在這個時候開始舉辦青蔥計劃作品的展映,我覺得是一個比較好的時機。實際上,我們一開始就有這個計劃,每年選出四部左右的作品向業界呈現,作為一種回饋。我對這些年湧現的青蔥導演的印象,也是建立在這一長段過程中的。
這七年中,我們已經推出了20多部電影,其中已有6部進入院線公映,有3部在流媒體平台上線播出,另有11部已進入後期審查階段,而且正好還有1部影片剛剛殺青,1部正在拍攝。這幾年對青蔥的導演們來說,也是一個非常有收獲的過程。
青蔥計劃“成為導演之前”影展海報。
《故鄉與世界》:入選展映的作品中,有一些您擔任了監制一職,在這些作品中,您當時做了哪些工作?
李少紅:青蔥計劃的主辦單位是中國電影導演協會,這背後有來自三四百個協會導演的支持,大家都願意通過青蔥計劃為青年導演提供幫助,做這樣一種奉獻。當青年導演們有需要的時候,我們會邀請許多富有經驗同時也還在創作期的協會導演來協助,比如提升劇本等等。
在青蔥計劃的章程裡也有這麼一條,入選的電影計劃都會得到來自協會導演的幫助。做了片子的監制,就等于為作品保駕護航。青蔥計劃的每部作品都會由一名協會導演做監制,這當然也是可以雙向選擇的。青年導演們如果有想找人商量的或者拿不準的地方,監制就能起到建議的作用。
但監制也不意味着我們是陪跑、陪練,不是包辦或者替代。我們的初衷還是要盡量讓青年導演發揮出自身的才幹、才能。我覺得一個人要開始自己第一次的長片創作時,很少能有比較合适的機會得到必要的幫助和指導,如果身邊就有可以商量的人,有比較富有經驗的導演在這助一臂之力,這也是很難得的。有一些青年導演沒有進入五強,他們也都覺得特别值,因為平時甚至于在學校都不見得能得到這樣的一對一輔導,這是特别難得的。
李少紅監制的《蕃薯澆米》電影海報。
《故鄉與世界》:回顧當時共創的經曆,您認為青年導演身上有哪些特質?優勢與挑戰都可以談談。
李少紅:青蔥計劃在報名上有要求、有條件,比如說投來的電影計劃一定要有完整劇本,導演也要有創作經曆,與電影制作有過接觸,所以這些青年導演都不是零基礎。跨界創作者也有,但特别少,不作為優先錄取。
進入到終選的導演,基本上都已經做好了拍自己第一部長片作品的準備,我們就是在他們臨門一腳的時候來幫一把,讓他們能進門。第一屆就報上來700多個電影計劃,現在每年報名越來越多。在截止時間最後一分鐘,簡直是門都關不上。
每年,我們都是從這麼多的報名者中篩選出相對比較成熟、有潛力,确實能讓人感受到原創性比較強、類型比較清晰的,劇本完成度比較高的那部分,大概篩選出30多個劇本,再進行輔導。
劇本輔導之後,會給創作者一些時間修改,改完再進行一次篩選,為的是觀察創作者的悟性和提升的能力。這個過程下來,下一輪就有10到20個劇本,我們再對這部分創作者進行導演、拍攝的培訓,讓大家拍一兩支短片。協會導演也會在這時候加入進來,考察的是創作者影像表達的能力。
青蔥計劃電影大師班上的李少紅。©青蔥計劃
《故鄉與世界》:在您看來,青蔥計劃在青年導演所具有的優勢與挑戰上,投入了怎樣的關注?
李少紅:我們還是會偏向于關注創作者的專業和經曆。首先,專業很重要,我們希望是他們是電影專業背景,哪怕不是導演專業,而是攝影、編劇或者表演,或者其他部門,但屬于電影相關專業,意味着一個人與電影創作是發生接觸的。其次,有無拍攝經驗也很重要,我們會優先考慮有拍攝經驗,或者說有在攝制組工作的經驗。攝制組也是大學校,具有這樣的經曆,相當于已經進行過基礎訓練了。第三,作品創作經驗,我們也比較看重,有過短片甚至廣告片,或者曾嘗試拍攝長片但沒進到影院公映等,這種經曆其實我們都會比較有側重地去參考。
《故鄉與世界》:每位導演都有“成為導演之前”的苦旅,您當時是怎樣開始自己的導演生涯的?
李少紅:其實協會導演們願意在青蔥計劃這樣一個平台來幫助現在的年輕導演,也是因為大家也都是這樣走過來的,都有剛起步、摸不着門的時候。在青蔥計劃,每個人都可能會感受到或者映照出自己最初開始做導演的那段經曆。
我回想起來也覺得特别不容易,我們第一次拍片子的時候,那還是在計劃經濟時代,還沒有進行體制改革。然後,剛拍完第一部,環境裡又開始體制改革,我又變成了啥也不知道,制片廠也不會再給你分配電影項目,要繼續做呢,就要自己找活兒、摸着石頭過河,自己找機會、籌錢。很多事在那會兒都是硬頭皮去了解、接觸,比如找錢合不合規,不能作為個人去和資方簽約,需要注冊自己的公司。那時候還沒有工作室的概念,我們也是頭一次去學注冊公司、簽合同等等,去思考、摸索怎麼跟市場接軌,怎麼跟社會接軌。那真是一個在社會大學裡一點點學的過程。
現在都三十多年過去了,我覺得自己還沒有上岸,仍然有很多新事物、新的環境變化需要去了解,怎樣生存、怎樣抓住拍攝自己想表達的東西,這種學習不是一天兩天能完成的。
回到青蔥來說,形式上就是我們搭台、你來唱戲,把我們摸索的經驗分享出去,怎麼呈現你的電影計劃,怎麼路演、怎麼籌錢,怎麼實現它,等等。這些東西我們會盡量的找人來幫助大家,也是希望一屆比一屆做得更好。
李少紅在青蔥計劃訓練營上。©青蔥計劃
《故鄉與世界》:青年導演會遇到的特殊困難是什麼?那麼成為一名成熟的導演,應該具備哪些特質?
李少紅:我覺得一個導演的第一部影片很重要,這既是業界對這個導演的第一印象,同時也是一張入場券。但是,電影導演們就像競技場上的運動員,每一次創作其實都是要從頭開始的,不管是第幾次,都要回到原點上開始。也許第二次的成績沒有第一次好,或者第二次又打破了世界紀錄,這個都很難講,這個職業就是這樣。
一部作品也許成績不好,但也都不能被判定說這個導演今後就不會再好,第一部作品不錯,也不是說今後的創作就永遠很好,這是不能劃等号的。但是得到了一次機會,可能就敲開下次機會的門,那麼今後的每一次機會,都需要緊緊抓住,争取更好的成績,我覺得這是導演這個職業所面對的現實。成為一名導演,要有這樣的心理準備。
進入到這個職業,選擇和相應的考量都是不同的。前幾屆青蔥計劃裡有的五強導演還沒有等到自己的第一部作品開拍,就被邀請去拍網劇了,然後就是一直在路上的狀态,沒有時間拍自己在青蔥拿到政府扶植資金的作品。但其實這也是他們後來能接受的,也是一種很順利很成功的結果了。
我覺得青蔥計劃給出的一把門鑰匙,是把大家帶進行業之中,置身其中去思考自身發展,理解自己的職業,擁抱變化。
李少紅在青蔥計劃創投會上。©青蔥計劃
《故鄉與世界》:青年導演和知名演員、制作班底合作的時候,您會給到他們怎樣的建議?
李少紅:我覺得還是要多鍛煉,沒有什麼靈丹妙藥。電影是集體創作的成果,每個導演都要積極地去和演員乃至整個主創團隊保持溝通。經營自己與主創成員的合作關系,是導演的一門必修課,不能由任何人代勞,不論你是新導演還是資深導演,都一樣。
遇到問題了,找到我,我也隻能說幫忙分析一下問題出在哪,分享一下個人經驗,但具體要怎麼做,還是需要導演自己來面對。
《故鄉與世界》:這次影展的開幕片是您的一部尚未在國内公映的作品,為什麼選擇這部作品?現在看,您有怎樣的感受?
李少紅:我覺得《生死劫》本身也是現實題材,講述一些年輕人在所處時代的經曆和感受,人與人的關系。我個人感覺,它的語境與很多年輕人現在追求的一種表達還是挺接近的,很适合在青蔥影展放映,是一個能夠跟青年導演交流的片子。回想起來,這部片子是我在18年前創作拍攝的,我都沒想過有這麼久了。那天我說稍微看看片子,本來我隻是去看一下有沒有什麼技術問題,結果一口氣就看完了。看完之後我就特别感慨,因為好像那些青春的故事,片子裡的人,好像都凝固在影像裡了,讓我感覺其實沒有過去那麼多年,事情也好、人也好,好像都沒有變樣。
李少紅執導的電影《生死劫》海報,主演周迅也是此次青蔥計劃影展策展人。
其實《生死劫》裡面有很多現在大家都很熟悉的演員,比如周迅、蔡明,還有闫妮,現在看看覺得真好。我看完之後還跟闫妮說,想給她拍張片子裡的圖發給她,但都拍不到比較清晰的,唯一比較清晰的就是她一進門的時候,出現在一面鏡子裡頭,可我也沒能拍下來。闫妮的爆發力真強,我的天哪,把一個道具菜刀完全砍成一根棍兒了。我還跟她說,那時候你是真夠狠的。
我覺得這就是電影的魔力吧,十幾年過去說起來很久,但是現在回頭看,好像有些東西并沒有被時間消磨掉,依然是生動的。
《故鄉與世界》:您會怎樣向關注青蔥計劃的年輕人推薦這次的影展?
李少紅:我覺得這些作品都能體現出青年導演對現實環境下的自我審視,從自我出發去看社會,觀察自身與社會如何互動、沖突,如何影響自我。我們那一代可能是更多觀察社會的變遷,存在一些現象,比較少從中反觀自己。年輕人還是要關注自我成長和所身處社會的種種現狀,我覺得兩者之間有一種微妙的關系,今時今日的年輕人觀察角度與我們那個時代不同,而電影之所以有魅力,在于不同時代裡、不同視角,都讓這種自我意識的成長、審視得以反映。
《故鄉與世界》:在青蔥計劃的首度影展中,國際品牌香奈兒是怎樣參與的?
李少紅:一直以來,香奈兒都很關注自身與文化藝術之間的交流,這與香奈兒這個人很像,當年香奈兒自己也保持着跟多元文化的交流碰撞,後來才慢慢形成她的品牌,對她的這種精神也有傳承。文化交流中,香奈兒與藝術家的接觸非常頻繁,碰撞出的火花也啟發這個品牌的創意,這是一種傳統,至今影響着品牌的發展。
中國導演協會攜手香奈兒支持青蔥計劃,開啟“成為導演之前”主題大師班及影展,李少紅擔任青蔥大師。
所以現在香奈兒也不拘泥于在自己的主要産品品類上精益求精,它在每個國家地區、每個領域都在進行着與文化藝術的良好融合。我覺得特别好,一個國際品牌具備這樣寬闊的視角,傳承中保證了品質,同時又有文化包容力。這次我們與香奈兒在電影領域有合作機會,提出想做青蔥影展也與他們一拍即合,他們很願意為我們實現這樣一個夢想提供幫助。同時也提出了一些非常嚴格的要求,我覺得有要求表明一種認真的态度,這是很好的,這些要求也讓我們想要做成的事情在品質上、視野上得到提升,能讓事情做得更好。
包括大師班、影展選片,還有整個活動的品質感等等,香奈兒也将他們對藝術的見解與我們有了交流,互相之間都有提升性的認知。
這當然也給青蔥計劃和行業新人提供了一些具體的鼓勵,良好的環境、有品質的平台,青創的專業嚴肅性、藝術包容性也得到更好的體現。
青蔥計劃“成為導演之前”主題影展已于今日開幕,6部入選影片将在7月15日至17日之間陸續放映,放映具體安排可參考下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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