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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定深處的絕美秘境

旅遊 更新时间:2024-05-16 07:56:53

“昆木加”藏語的意思是“鮮花盛開的地方”。但希冀從未兌現,這裡連最低矮的灌木也難成活。

這裡也被稱為“生命禁區”。哨所距中尼邊境最近處隻有4.5公裡,海拔4900多米,氧氣含量隻有平原的46%。山口附近風力常年在5級以上,冬天還常有暴風雪。

設哨61年來,曆屆士兵都在18号到27号國界碑之間巡邏。一趟下來,體格最好的兵也會口幹、胸悶、嘴唇發紫。團裡常說,“高地方、苦地方、建功立業好地方”,落實下來,種活一棵樹就能被嘉獎。

士兵大多來自雲、貴、青、藏,有的初中畢業,也有的大學畢業。在新兵連,每年有70%到80%的人自願申請到昆木加哨所,但隻有身體素質最強的才能被選中。

即便如此,已有22名士兵在此長眠。

每個新兵都在豆腐塊中塑造自己,班長則是老師。疊被子、收拾桌子、尋方位、學深呼吸。部隊人來人往,條令條例威嚴不減。

老兵王建飛18歲進部隊,已服役11年。他少時紮根邊防,身心具被迷彩占滿。剛來時,看到老兵們的麻利和堅忍,他幻想過自己的未來。

11年過去,王建飛成了班長,跑三公裡成績是17分鐘,引體向上能做20個,蛇形跑17.6秒。他開始克制自己的暴脾氣。女兒出生後,他更要注重保養身體,給孩子一個好的未來。

但離開昆木加依舊是件不敢想的事,好在暫時不用想,他還有足夠的時間。

康定深處的絕美秘境(戍邊昆木加鮮花盛開的地方)1

官兵們在巡邏路上修理一處界樁。攝影:通訊員肖揚

生存

當兵第一年起,王建飛喜歡上了種樹。他發現,沙棘樹更容易在這兒存活,沙柳樹則不行。

種樹通常在3月。凍土還在,鐵鎬、鐵鍬挖斷一根又一根,挖不動,就用不鏽鋼碗來刨。種一棵樹需要七八十厘米的土坑,一天下來,隻能刨開60多厘米。隻有等刨到足夠深,牛糞才會被丢進去緩緩攪拌。

昆木加經常下雪,雪被鏟到樹根附近,蓋上去。戰士們再用水桶和臉盆,從附近小溪接水澆樹。

前幾年,他們怕樹苗凍壞,用塑料膜包了一層又一層。但一到冬天,絕大多數的苗子都挺不過。這種時候,王建飛總有點洩氣。連隊裡統計過,樹苗的成活率僅在5%。

王建飛來自雲南文山,那裡冬無嚴寒,夏無酷暑。當兵前,他“皮膚也白白嫩嫩的”。每年,家人都給他寄來糯米粑粑、米線和炖湯用的三七,他叫來所有人,打開視頻讓家人指點做法,再有模有樣地學。剛當兵時,快遞到昆木加要兩三個月,現在路逐漸通了,一星期就能到。

但速度沒有趕走全部的孤獨,哨所門口的石頭就是見證。王建飛說它是“望妻石”,是他幻想妻兒和雙親的地方。也有人說,石頭正對着自己的家鄉。

王建飛喜歡籃球。剛下連隊時,隻有生鏽的球架,科比去世那天,他和戰友們打了一天球,悼念這位巨星。

他也愛爬山。哨所周圍最高的山有6000多米,草甸夾雜着碎石子和雪。雪最厚時,腳踩下去分不清是坑還是平地。在這兒爬一次山約等于在内地負重40公斤,最老的兵也需要大口喘氣。但在山頂上,看着一望無際的藍天、白雲和白雪,他感覺“很舒服”。

昆木加的苦,非一日之寒。

老兵邊瓊曾于1971年開始在昆木加服役兩年。他生在日喀則市,從小就聽過這支邊防部隊。上世紀60年代,昆木加唯一的植物就是高山草甸,甚至藏民也不願在此生活。在那個年代,糧食供給不足,吃上罐頭已經很不容易,如果能吃上白菜、海帶和蝦子湯,就算豐盛。

昆木加的雪最大時會下到膝蓋,早起戰士們就搓一把雪,抹在臉上和手上,喝的也是雪水。結果是持續拉肚子和手腳脫皮。醫生囑咐,要少碰涼水,但“也沒熱水”。

高原氣候讓他們身體也發生着變化。即便沒有肺水腫等高原病,他們的肺部和心髒也會因氧氣的缺失變得腫大,還伴随着脫發、掉牙齒。

1986年,營地裡開始蓋房、打水井,邊瓊記得,當時一共蓋了13間活動闆房。這些房間都不防水,下雨時,戰士們如果想睡個好覺,要側身抱着盆接雨。1997年,邊瓊回昆木加探望,發現營房附近已經搭起了溫室大棚,種了小白菜。

但最讓邊瓊難以割舍的還是家人。他是本地人,寫封信快則一個月能到,慢則兩三個月。更多的戰士家在内地,通一封信要半年。有些戰士在服役期間失去親人,往往隔上一年半載才得知。

“父母讓我來當兵,我就一定要完成。”邊瓊說,盡管生活苦,但他權當對自己的鍛煉。來昆木加之前,他一個漢字也不會說。戰友們教他習字,他給戰友們當翻譯。那時的藏民不懂普通話,連隊通常都要招一兩個藏族兵,藏族兵普遍關照内地新兵。他給新兵蓋過被子,也背過物資,走上幾百米,對方就已經感激涕零。

現在,看到昆木加新修的路,他想到了老戰友。設哨至今,有22名戰士在昆木加哨所長眠。有些在剿匪任務中喪生,有些則因高原病,“頭昏,當場去世。”

2010年,王建飛剛到西藏,被分在老連隊。剛來時,路還沒修好,他吐了好幾天。那時“路不通,水也不好,上廁所要去室外的旱廁”。一到下午,昆木加開始刮風。由于風大,哨所裡的紅旗常被吹壞,每月要換一次。遇上暴風雪,還要在門口牽着繩子才敢出去。

近兩年,哨所建起了智能控溫的“植物工廠”,種菜之餘還能制氧。水培蔬菜成活率更高,哨所吃不完的,會往山下的連隊運。在“植物工廠”建起來之前,戰士們隻能在飯桌上看到綠色。這些蔬菜有一小部分來自連隊的蔬菜大棚,更多要從500多公裡之外的日喀則市區運來,在路上颠簸近8個小時才能到哨所。

康定深處的絕美秘境(戍邊昆木加鮮花盛開的地方)2

王建飛負責管理一處蔬菜大棚。攝影:曾金秋

巡邏

在昆木加,新兵行不行,主要靠巡邏檢視。

站崗時,士兵們要到戶外巡邏好幾次。如果不戴面罩,當天就能曬到脫皮。到了晚上,氣溫接近零下十攝氏度,加上缺氧,指甲蓋發紫是常事。

邊瓊回憶,上世紀70年代的昆木加已經是邊防重鎮,但“馬可以走,人不能走”。新兵進哨所,第一件事就是學騎馬,許多内地來的新兵都在雪地裡狠狠摔過。

士兵來自五湖四海,身高、體重差别較大。但在當年,巡邏時統一要背上80斤行李,包括被子、毛毯、圓鏟和鍋。四川士兵個子小,一趟走下來,背上全是勒出的傷痕,或者白色的汗水印記。巡邏路上,戰士們就地找些柴火和牛糞,有時是水煮面,有時是炒面。“迷迷糊糊走一天,背包卸下,人馬上就能睡着。”

在雪地裡,誰也不能保證活着回去。戰士們在帽子裡寫上自己的番号和老家地址,放在倉庫,“萬一人沒了,就把帽子寄回老家。”當地一些老百姓看到巡邏的士兵,也都哭過。

9個界樁之間有時冰天雪地,有時沙石橫飛。最偏遠的是18号界樁,也是戰士們争搶着要去的位置。起風時,老兵會随手撿起一根野草,判斷風力大小。

還是新兵時,王建飛體驗過這番風景,他小心遵循班長的叮囑,出門帶齊裝備。但在第三年,意外還是發生了。

那天有11個人巡邏。出發時,天氣晴朗。到了西三角,路上開始起霧、下雪。王建飛想,這倒也常見。但走到20号界樁和18号界樁之間時,雪慢慢變大,能見度很低。

一位新兵問王建飛,這樣的天氣是否常見?王建飛說,“很常見,沒事,前面的路我熟。”

路越來越難走,直到汽車趟不過雪地。王建飛帶隊下車步行,帶了十多米,雪越來越厚,沒過大腿,每個人都在試探着前進。

王建飛一個腳步沒踩穩,半截身子淹進雪下面的暗冰裡。副班長上前拉他,拉不上來。

“刺骨到不想走了。”那天,王建飛剛好沒戴面罩和手套,身體沾水後,他逐漸僵硬。

最後,10個兵一個拽着一個,把他拉上來。時間不多,一行人立刻出發了。走到18号界樁時,雪花打在臉上,沒有感覺,但所有人都冷得發抖。王建飛下半身失去知覺,于是大家商量,原地休息一會兒。

提議被否決了。“當時如果休息,估計人就沒了。”終點遙遙無期,一行人越走越沒力氣,饑腸辘辘。“走不動就爬,爬不動就說說話。”中途因為雪太大,他們已經認不出來路。

在哨所附近500米處,幾束手電筒的光從哨樓上射出。戰友跑過來,把他們帶回宿舍。

“記不清怎麼回來的,隻記得雪埋到大腿根,邊跪邊爬。”等他恢複意識,隊醫告訴他,再晚幾個小時,人就僵了。

回來後,王建飛兩三個月不敢和戰友說話。不管是吃飯還是睡覺,他都被自責、灰心和絕望的情緒包裹着。

又一次巡邏,他一遍遍檢查裝備,确認帶齊才上路。

康定深處的絕美秘境(戍邊昆木加鮮花盛開的地方)3

官兵在國界碑前吃自熱食品。攝影:通訊員肖揚

家人

王建飛幾乎不流淚,妻子生産那次例外。

他們初中就認識,他去當兵,她從大理醫學院畢業。有次休假回來,在鎮上遇到,兩個年輕人互相留了聯系方式。她總去關注他的QQ空間,對他在高原上的生活很感興趣。沒多久,兩人就成了情侶。

常年在部隊,他期待另一半能有自己的事業,這樣就不會感到孤寂。她性格剛毅卻溫柔,事事安排妥帖,漸漸成了他的“支柱”。

結婚那年,他24歲。聽說本命年不能結婚,兩人決定先偷偷領證,至今也沒有結婚照。

為了要孩子,他嚴格戒煙一年。但女兒快出生時,他剛好在團裡參加士官晉級考核,事關前途。

考核首晚,丈母娘突然打來電話,“王建飛,你知不知道孩子的頭太大,要剖腹?”

他對生産完全不懂,馬上用手機檢索剖腹産,一查心驚膽戰。“對孕婦不太好,會引發後遺症。”但時間不能拖,“我說實在不行就剖吧,丈母娘當時就哭了。”

白天考核已經耗盡體力,但等待妻子做手術時,他大腦空白又清醒,隻遺憾不能陪她。

妻子是醫生,從生産入院開始,都是一個人辦理。從下午五六點開始,折騰到晚上十一二點決定剖腹産,“鬼門關走了一趟”。

手術一小時後,丈母娘給他打來電話,勸他早點休息,孩子生出來再告訴他。但他毫無困意。直到兩點多接到電話,說母女平安,“我當時就哭了,還是沒睡着。”

幸好,第二天體能考試成績還不錯,他也順利晉級三期士官。成績出來時,他“也高興,也難過。”

6天後,他從西藏趕回雲南老家。一見面,妻子就抱着他,對着肩膀狠狠咬了一口,放聲大哭。

剛出生的孩子很軟,抱着她,王建飛有點膽怯。多數時候,他負責換尿不濕,給妻子炖紅糖雞蛋湯。

妻子逐漸恢複後,帶他去了工作的醫院。異地戀時,妻子喜歡跟他交流單位上的事,她的同事們對他也不陌生。王建飛感覺,談起自己的時候,妻子很快樂。

他的便裝很少。一閑下來,妻子就帶他買衣服。“她很摳,但對我一點都不。”四個月假期結束時,他帶走了幾雙新鞋和保暖内衣。

去年初,王建飛被軍分區評為“忠誠戍邊感動人物”,在日喀則參加頒獎活動,妻子也被邀請。這是她第一次來到丈夫工作的城市,從文山到日喀則,要趕兩天路。一出火車站,王建飛就抱給她一束花。看着穿軍裝的丈夫,她也顧不上缺氧,興奮不已。

康定深處的絕美秘境(戍邊昆木加鮮花盛開的地方)4

官兵們在昆木加哨樓前重溫入黨誓詞。 攝影:新京報記者曾金秋

前途

現在,一天天老下去的父母,連同剛出生的女兒一起,成了王建飛沉重的心事。

上次過年回家時,他發現父母頭發白了,皺紋也多了。更心酸的是,女兒不讓他抱,也不會叫爸爸。他自我安慰,孩子還小,長大就會了。好在,今年孩子逐漸開始學會叫他。

在高原,脫發掉牙齒是很平常的事。第一次發現自己掉牙齒,是在2015年。當時王建飛正在吃燒烤,吃着吃着,咬到一小塊牙齒。王建飛沒多想,接着喝飲料,又咬到另一小半牙齒。“當時就挺難過,一晚上都在想。”

一個月後,牙齒不痛了,事情也就淡忘了。他想着,“也就掉了一顆牙,比起别人,不算事。”第二次掉牙時,他依舊沒什麼感覺。直到去年,他又掉了一顆,“沒想到這麼快。”

現在,他不敢去檢查身體,總害怕查出什麼問題。

王建飛生在農民家庭,種過大蔥,也當過傳菜工。小時候調皮,惹過是非。來部隊之前,家裡希望他去技校學門手藝。當兵之後,人生軌迹就被改寫。

平時放假回家,他總感覺和從前的發小格格不入。他在部隊不喝酒,但家鄉人很看重酒量。有時被逼得無奈,他幹脆拒絕。朋友們也笑他,“怕老婆,喝不痛快。”他内心明白,是部隊塑造了自己。

明年10月,他将再一次參加士官晉級考核。盡管體能一直保持得不錯,他心裡還是打鼓。

退伍還是一件不敢想的事。前些年,他去過一次上海。在虹橋機場坐地鐵時,他連刷卡都不會,幹脆翻過閘機。一旁的安檢員上前制止,看着站得筆直的他,又聽完他的辯解,對方表示難以置信。

在上海,王建飛第一次看到這麼多外國人,他有點後悔,當初沒好好學英語。他還想着,有機會要帶妻子去北京看看。

剛下連隊那會兒,帶他的班長“一個眼神都能讓人發抖”。為了“教訓”他,班長踹過他一腳。

正想着怎麼報複時,老班長說,“甯願你現在恨我,也不願意你退伍後恨我。”在後來的生活中,王建飛磨平了暴躁的性格。新兵來了之後,擔心他們除了站崗什麼也學不會,王建飛對自己要求更高了。平時,他負責照顧連裡的蔬菜大棚,對自己的體能要求也嚴格。他跑三公裡成績是17分鐘,引體向上20個,蛇形跑17.6秒。

這樣的傳承在連隊裡很常見。藏族兵肉丹加從小是孤兒,初來時,他不太懂漢語,也不理解緊急集合的意義。在指導員的幫助下,他理解了這些。漢族兵武貝貝為了完成過世爺爺的遺願,瞞着父母應征入伍。一天晚上,他從床上摔下來,老兵馬上帶他去找軍醫,讓他既緊張,又感動。

在昆木加哨所,每個人對訪客都熱情,但也都有絕對底線。比如,茶幾上的雜物馬上就有士兵來收,飯吃完了馬上有人來盛,但不該靠近的位置絕對不靠近,不該拍照的絕對不讓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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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木加哨所的官兵正在站崗執勤。攝影:通訊員肖揚

11年間,王建飛見過太多人在部隊成熟起來,也見過鐵漢的眼淚。

去年底,當兵16年的老班長穆魯東退役了。他是昆木加第927名士兵,服役期間,他參與巡邏2316次。單位組織現役士兵,陪他走完了最後一次巡邏路程。

在25号界碑面前,穆魯東最後一次為它描紅。他把臉貼在碑上,邊吻邊哭,“老夥計,真的舍不得你啊。”

儀式完成後,穆魯東沒敢和戰友依依告别,上車直接走了。

王建飛在一旁看着,也哭了。他想着平時有點兇狠,會耍小脾氣的穆班長,也想到了自己退伍那天。

但好在一切都是模糊的,他還有希望繼續留在昆木加。

新京報記者 曾金秋 編輯 陳曉舒 校對 楊許麗

來源:新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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