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相如原來趙國宦者令缪賢的一位門客,卻在短短的幾年内成為了趙國的上卿,這一下可謂是平步青雲。
升職如此之快,原因是他為趙國做了兩件驚人的大事,一件是完璧歸趙,另一件就是跟随趙惠文王赴秦昭王的渑池之會。
蔺相如"完璧歸趙"的事迹,在《史記·秦本紀》和《趙世家》裡并沒有提及,《廉頗蔺相如列傳》中雖有記載,卻沒有明确事件發生的具體時間。因此無白書生曾一度懷疑過此事的真僞,也曾寫了一篇題為《和氏璧害人不淺,蔺相如完璧歸趙未必是實》的文章發于頭條号上。
有一位朋友在此文後面給我留下了這樣一條評論,說是"曆史有真僞,較真是傻瓜"。這話說的倒也不錯,但無白書生絕對不是和曆史較真,隻是和朋友們分享下我的質疑罷了。
無論是真是假,蔺相如的社會地位卻是在他完璧歸趙之後,發生了本質的變化和飛躍,他被趙王"以為賢大夫使不辱于諸侯"而拜為上大夫。
蔺相如完璧歸趙的結果,看上去是趙國赢了,卻也為此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史記·趙世家》也記載:"(趙惠文王)十七年,秦怨趙不與己擊齊,伐趙,拔我兩城。十八年,秦拔我石城。……十九年,秦取我二城。"《秦本紀》中也記載為"拔趙二城"。《廉頗蔺相如列傳》記載:"其後秦伐趙,拔石城。明年複攻趙,殺二萬人。"
秦國連續三年攻打趙國,《史記·趙世家》中給的理由雖然是"秦怨趙不與己擊齊",但是誰能說這與"完璧歸趙"沒有一點關系?
秦伐趙三年,不是拔城就是殺人,氣勢正盛的時候,卻匪夷所思地突然來了個"渑池之會",而且還是秦王"欲與王為好會于西河外渑池"。
這就奇了怪了,秦國三年之間不停地攻打趙國,順風順水地攻城掠地又殺人,倒反而主動要和趙國"為好"起來了,實在讓人感到意外。即使兩國之間真的想要"為好",那也應該是趙國主動一些才是啊!打不過就求和,這可是曆來的戰争規律。
從此處我們可以看出,"渑池之會"是"秦王使使者告趙王",無疑是秦昭王和趙惠文王事先約好了的。然而《趙世家》中記載的卻是"王與秦昭王遇西河外",我首先注意到的是這個"遇"字。
"遇"的意思是相逢,不期而會,含有偶然性,沒有事先約定。秦昭王和趙惠文王在什麼情況下才能"不期而遇"?按照當時的情況應該是秦王攻打趙國的時候。面對秦國軍隊勢如破竹般的軍事打擊,趙惠文王不得已而主動求和。
不過史學界一般都認為,當時秦國大軍正欲向南攻打楚國,為安定東方的局勢,秦昭王才考慮到與趙惠王相約在渑池(今河南渑池縣西)相會修好。如果從這兩方面綜合分析,這才應該是"渑池之會"的真正原因。
然而趙惠文王雖然求和,但他最初恐怕也沒有打算和秦王會面。秦昭王呢?當然是一副勝者的姿态,于是派使者告訴趙王,求和可以啊,那咱們就在渑池見個面吧!
趙惠文王本來沒打算和秦昭王會面的,秦王的這一邀請,倒把他吓了一跳,因為他有些害怕秦王,所以"欲毋行",不想去了。趙王之所以不想去,不敢去,究其原因,多少也與"完璧歸趙"的事情有關啊。最後在廉頗和蔺相如的勸說下才勉強答應去了。
這裡把趙惠文王說得也有點太懦弱了吧,好在後來還是去了,可是這一去竟好像是訣别。廉頗不但親自把趙王送到邊境,而且還非常"悲壯"地為趙王安排好了"後事":"王行,度道裡會遇之禮畢,還,不過三十日;三十日不還,則請太子為王,以絕秦望。"
趙惠文王真的有這麼害怕秦國嗎?從曆史的記載上看倒也未必。早在公元前281年"完璧歸趙"事件發生之前,趙惠文王在位二十九年,即公元前270年的時候,秦軍越過韓國的上黨向趙地阏與(今山西和順縣)大舉進攻。趙奢率趙軍先是慢行軍使秦軍麻痹,後急行軍趕至阏與據高臨下,殲滅秦軍八萬。此後,廉頗又于幾大敗秦軍,由此可知趙國在趙惠文王期間,是唯一能夠與秦國抗衡的國家。
史書上對趙惠文王的描寫雖不多,但是他善納忠言,從谏如流,善于用人。啟用出身低微的蔺相如就是一個明顯的例子。戰國後期趙國之所以能和秦國長期抗衡,不僅因為有廉頗這樣的勇将和蔺相如這樣的賢臣,更是因為有趙惠文王這樣的明君。正是他繼承了趙武靈王的基業,廣召天下有才之士,從谏如流,賞罰嚴明,才使得本來弱小的趙國在相當長的時期内,在與強秦的較量中立于不敗之地。因此,可以說趙惠文王堪稱戰國時期的一位明君。
趙惠文王
因此,《史記》裡所記述的趙惠文王在赴渑池之會之前的膽小和懦弱表現,未必就是真實的趙惠文王,我想這裡應該滲入了不少的虛構和文學成分,目的是為突出蔺相如的忠勇。
不錯,蔺相如這一次又陪同趙王赴"渑池之會",他的表現再一次維護了趙國的尊嚴。不過"渑池之會"的經過卻也同樣存在着一些不合常理之處。
兩個國家的君主相會,喝酒一定避免不了的,可是秦王喝醉了,當然也可能是裝醉。人一喝醉就會說些醉話,秦昭王也不知從哪裡聽說趙惠文王喜好音樂,喝酒豈能沒有音樂助興?于是他就請趙惠文王鼓瑟以助酒興,雖說話語裡有一個"請"字,但多少有點強令的意思。趙惠文王心裡雖然有一萬個不願意,但身處人家的地盤,當然不好加以拒絕,于是無奈鼓瑟。
這個要求看上去并不過分,過分的是當趙惠文王鼓完瑟之後,秦國的禦史卻把它記錄了下來:"某年月日,秦王與趙王會飲,令趙王鼓瑟。"而且重點在趙王的前面加上了一個"令"字,這分明是把趙王當作了秦王的臣下,說白了就是對趙王的輕蔑。
蔺相如當然看得明白,他要讓秦王知道,趙國雖小,可也是有尊嚴的,君主也不是随意讓人輕侮的。
于是蔺相如目前說:"我們國君也私下聽說秦王善于演奏秦地的樂曲,請允許我獻盆缶給秦王,請秦王您也敲一敲,借此互相娛樂吧!"
這真正就是"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在"的做法,況且趙王鼓的是瑟,而蔺相如卻讓秦王敲擊盆缶,從品味上就顯得低下來了。秦昭王當然不肯,"秦王怒,不許"。
秦昭襄王
在這時蔺相如走上前去獻上一個瓦缶,并跪下請求秦王敲擊。秦昭王哪裡肯輕易敲擊瓦缶呢?蔺相如說:"如大王不肯敲缶,在五步距離内,我能夠把自己頸項裡的血濺在大王身上!"
這根本就脅迫的意思了,堂堂大秦國君此時肯定面色尴尬而又難看,所以秦王身邊的侍從要用刀殺蔺相如。蔺相如毫不畏懼,瞪大眼睛呵斥他們,侍從們都被吓退了。
于是秦王很不高興,為趙王敲了一下瓦缶。蔺相如回頭召喚趙國史官寫道:"某年某月某日,秦王為趙王擊缶。"
秦國的衆大臣又說:"請趙王用趙國的十五座城為秦王祝壽。"
蔺相如以牙還牙,說:"請把秦國的都城鹹陽送給趙王祝壽。"
直到酒宴結束,秦王始終未能占趙國的上風。同時,趙國大将廉頗又在邊境上大量陳兵,嚴陣以待,防備秦國入侵,秦軍也不敢輕舉妄動。
整個"渑池之會"的過程,從輕松的飲酒開始,在針鋒相對的争鬥中結束,既有緊張的氣氛,又略帶精彩的戲劇性質。實際上這一事件我們應該看作是司馬遷特意為蔺相如安排的橋段。
正因為有了這種特意,才凸顯出了一個特大的破綻。
秦昭王讓趙惠文王鼓瑟,可能也并沒有要輕侮他的意思,重點在于史官的記述。瑟是一種較為高雅的樂器,宮廷之中應該常備,因而鼓瑟實屬正常。但是蔺相如讓秦昭王擊缶就顯得不那麼合理了。
缶是一種陶制的民間樂器,常為底層勞動人民自娛之用,一般登不了大雅之堂,莊子的妻子死的時候,莊子擊盆而歌,想必就是如此。不要說宮室之中,就是平常的豪門貴族家裡,一般也不會有這種樂器。那麼蔺相如獻上去的缶又是從哪裡得來的呢?是從趙國專門帶來的嗎?肯定不是。蔺相如也不會預料到在渑池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所以他不可能專門從趙國帶一隻瓦缶來的。
是讓秦王的侍從拿出來的嗎?這更加不可能。
況且蔺相如的表現雖然正氣勇猛,但未免有些恣肆,竟然以死來脅迫秦王擊缶,這甚至有些匹夫之勇。這種場景似乎與當年曹沫脅迫齊桓公的場景有些類似,他沒有考慮到這樣做的後果。試想,如果當年曹沫真的刺殺了齊桓公,那就必須是以魯國君臣的生死為代價,魯國也許會遭緻滅國的危機。
同樣,如果秦昭王不屈從于蔺相如的脅迫,蔺相如當真血濺秦王的話,那結果就可想而知了。況且當時秦昭王并沒有像齊桓公那樣生命受到了威脅。
有朋友可能會說,事情怎麼會朝着你無白書生推斷的方向發展呢?我承認這隻是我的一種推斷,但是在紛亂的春秋戰國時期,國與國之間的争鬥,什麼事情都是有可能發生的。
好在秦王和趙王的"渑池之會"有驚無險,蔺相如以他的機智和勇敢,保護了趙王的安全,并維護了趙國的尊嚴。
渑池之會結束後,因為蔺相如此次的功勞巨大,趙惠文王任命他做上卿,位在廉頗之上。于是又有了後來的"将相和"的故事。
然則"将相和"的說法似乎有些有些不妥,因為蔺相如從來沒有做過趙國的相國。不過因此而産生的"負荊請罪"這一成語,早已是深入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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