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人教版小學數學教材連續登上熱搜。廣大網友發現人民教育出版社(簡稱“人教社”)出版的小學數學教材内插畫“太醜”“病态”,畫中人物都是“唐氏綜合征面部特征”,不符合中國人形象。
網友評論稱,教材面對的是小學生,它會潛移默化地影響孩子的審美,需要出版社和審核部門審慎對待。
還有家長評論稱,一直沒有注意到該情況,輿論發酵後翻了下孩子的課本,才發現插圖是這樣的。
在廣大網友不斷“發掘”的過程中,越來越多類似的插圖被發現,比如下面這張。
随着事态的不斷發酵,人民教育出版社作出了回應,表示會立即下架相關圖書,并認真重新編排……
網絡的力量如此強大,事情得到了迅速的轉變。随着現代科技的發展,網絡成了非常重要的社會監督工具,任何“瑕疵”隻要傳到網上,就會立即引起巨大的轟動。
這件事不禁讓我們想起了一個人的名字,他就是彭幫懷,這位語文“糾錯教師”,因發現語文教材的諸多錯誤,本着求真、求實的态度,打了10多年官司,隻希望為祖國的花朵們提供更加真實、科學的知識,但每次都敗訴。
2016年六一兒童節這天,和往常一樣,彭幫懷再次因為小學生語文課本走上法庭。在此之前,他已經因教材打了10年官司,提起訴訟近20次,出庭10次,但從未勝訴。彭幫懷也因此被稱為“糾錯教師”。
這一次,他以江蘇鳳凰教育出版社(蘇教版)小學語文教材存在368處“瑕疵”和一項産品缺陷為名,将相關出版社和書店告上法庭。
經過近4個小時的庭審,法院宣布擇期宣判。
經過這麼多年的“戰鬥”,彭幫懷說他已經有了免疫力,和原來一樣,彭幫懷用塑料繩将12冊教材捆好,拎出了法院。
彭幫懷為何會用訴訟的方式來“糾錯”,而不是反映或協商?
寫信反映情況,卻“石沉大海”
1988年彭幫懷師範畢業,畢業後,他當了10年的小學語文教師。
後來,他離開了學校,在鄭州辦了作文輔導班。
2006年,閑暇之餘,彭幫懷發現蘇教版小學課本中有60餘處錯誤。
2010年,他以教科書“達不到國家标準、存在嚴重質量問題”為由将人民教育出版社告上了法庭。
不過,他的訴訟請求最終被駁回。
2013年秋天,他閱讀了人教版初中七年級上冊語文課本後,又發現了多處錯誤和值得商榷的地方。
其中,最明顯的錯誤是“沐浴”的“沐”字寫成了“沭”,多了一點;“雖有嘉肴”應為“雖有佳肴”;“九月九日重陽節”應明确标注為“農曆九月初九”等。
另外,曹操是三國時期的人嗎?在這本語文課本中,曹操被定義為“三國時政治家、軍事家……”。
彭幫懷認為,曹操生活在公元152年至220年,這一時期史稱東漢,公元220年至280年才稱為三國,曹操不是三國時期的人。
他還發現了多處語法或标注的問題:
教材第39頁注釋“曾于1940-1945、1951-1955 年兩度任英國首相”,沒有必要用上‘曾’字,加用這個字,意思就重複了,屬于病句,不符合語法;
第146 頁注釋“學得長生之道、七十二般變化及筋鬥雲”,“長生之道”不是“學得” 的;
第180頁“寫作練習第三題的……假如我也有七十二變”,“七十二變”與“有”搭配不當,應該是“我也會”;
課本第150頁注釋中的“哪吒(nezha)” 的注音,第一個字的第一個拼音沒有用大寫;
教材有12處圖片沒有配文字說明。
除此之外,課本選用了賈平凹的《風雨》、小思的《蟬》,結尾處分别标注了“1982年秋寫于寶雞”“1980年6月23日”。彭幫懷認為,這是作者記下的寫作日期和地點,選入課本時沒有必要進行标注。
……
之後,彭幫懷分别給人民教育出版社的總編、責任編輯、總編輯寄去了信函,但均未得到回應。
無奈之下,他将人民教育出版社告上了法庭。
人民教育出版社認為,彭幫懷指出的問題真正屬于硬傷的并不多。對于硬傷,他們會在新版教材中予以修訂。
讓彭幫懷最為寒心的是出版社面對錯誤的态度。彭幫懷稱,每次他向相關出版社反映教材中的錯誤,出版社要麼不予回應,要麼就以其他言辭推脫。
除了人教版教材,彭幫懷的“糾錯”範圍不斷擴大。
2015年,彭幫懷在翻查江蘇鳳凰教育出版社發行的2015年修訂版小學《語文》一年級至六年級上下冊,共12本教材時,發現了368處“瑕疵”和一項産品缺陷。
彭幫懷說,“瑕疵”主要是指錯别字和表達不充分的話等。
彭幫懷将他找出的368處“瑕疵”作為證據向法庭提交,這些“瑕疵”的依據是《新課标》。
如在蘇教版的小學六年級下冊語文課本中,古詩《石灰吟》第一句為“千錘萬擊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而人教版及《新課标》中均為“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
在盤古開天辟地的這篇課文中,蘇教版有一句“一個叫盤古的大神,一睡睡了十萬八千年”,而在人教版的教材裡寫的是“一萬八千年”。兩者相差甚遠。
再比如在六年級上冊的語文課本第7頁,有這樣一道問答題,“仿照這首詩第二至第六節寫一到兩節”,彭幫懷認為,“這句話讀了之後讓人不知所雲,屬于病句。”
除了這些,在這套教材二年級上冊的《一株紫丁香》一文,作者是于旭,而人教版作者卻為滕毓旭。
彭幫懷認為的“瑕疵”還有很多,雖然有些問題值得進一步商榷, 但他認為,不應該将有争議的知識引入到中小學課本中。
和以往一樣,彭幫懷也曾給出版社寫信反映,但都石沉大海,最終隻好選擇訴諸法律。
期待已久的開庭審理
2015年8月,彭幫懷向鄭州市金水區人民法院提交訴狀,法院宣布立案。
2015年9月底,彭幫懷又緻函教育部,依法申請教育部公開審定蘇教版小學語文教材(2015年修訂本)的相關信息。
2016年1月6日,教育部行政複議辦公室答複稱:“經與基礎教育二司溝通,相關教材在2001年-2004年經教育部審定通過使用,為使教材更加完善,編寫組對個别内容進行了微調,并在書脊處加印了2015 修訂本字樣,但未向教育部報備。”
獲得回複後,彭幫懷大吃一驚。也就是說, 這個教材使用了15年,一直在改,但這些改動都沒有得到教育部的審定。
由此可以判斷,蘇教版小學語文教材(2015年修訂本)是未經教育部審定的“非法出版物”。
在2016年1月6日的狀告案中,彭幫懷增加了新的訴訟請求:“對所購教材退一賠三,責令召回本案所涉及的非法出版物,并要求判決被告公開道歉。”
但是,出版社方面提出了異議,法庭宣布延期審理。
“無證據證明教材有問題”
法庭上,作為被告之一的江蘇鳳凰教育出版社代理律師答辯稱:
“ 該套語文教科書系教育部基礎教育教材審定工作辦公室審定的教材,是合法出版物。彭幫懷稱教科書存在産品缺陷是個人意見,未經有關部門認定。并且,彭幫懷現有證據不足,不足以證明教科書内容違法或質量不符合行業标準,因此,教科書并無産品缺陷。”
出版社代理律師認為,産品是否有質量問題,不應當由彭幫懷個人認定,應當由權威部門或有關行政主管部門認定,但是在法庭調查過程中,彭幫懷并無該方面的證據。
另一被告方的代理律師認為,由于彭幫懷此前已經多次就教材問題向法院起訴,法院均判其敗訴,按照“一事不再理”的原則,應駁回彭幫懷的起訴。
曾就教材封面“植入廣告”打官司
事實上,這已經不是彭幫懷首次與江蘇鳳凰教育出版社“打交道”。
2013年4月,彭幫懷曾就蘇教版小學四年級語文課本封面涉嫌植入廣告,向北京海澱區人民法院提交訴訟材料,引起輿論關注。
在該冊課本封面上,兩名小學生向醫護人員獻花,背景是一棟标示為“博愛醫院”并帶有紅十字标志的辦公樓。
彭幫懷認為,将特定醫院名字打在教材封面的行為,屬于典型的植入廣告。
但法院最終并沒有受理彭幫懷的訴訟請求。
江蘇鳳凰教育出版社負責人表示,之所以取名“博愛”醫院,是為了弘揚一種大愛精神,傳遞非典期間衆志成城抗擊病魔的正能量,該封面與内文中《永遠的白衣戰士》等課文是相互結合的。
2015年出版社表示将對封面進行調整,删除“博愛”二字。
但2015年修訂本顯示,“博愛醫院”依舊出現在該冊課本的封面上。因此,彭幫懷将其列入了368處“瑕疵”的明細中。
提起為教材“糾錯”的起因,彭幫懷說:“2006 年的一天,一個學生家長來接孩子時忽然問我,四年級教材上标點符号的使用跟三年級不一樣了,到底該以哪個為準?”
彭幫懷聽了之後不以為然,覺得是家長搞錯了。在家長的多次反應下,彭幫懷拿出蘇教版小學語文教材進行對比,确實在同一套教材裡出現了标點符号占格不一緻的情況。
還有一次,因為教材的版本不同,有家長質疑老師教錯了,找到彭幫懷要求退費。
彭幫懷開始仔細翻閱這些教科書,發現除了标點符号,教材中還有錯别字、語句不通,以及不同版本之間的矛盾沖突等。
之後,他一直向各相關部門投訴反映,與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教育部都打過交道。
但是,彭幫懷一直未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他開始跟出版社打起了官司。
2010年,同樣是糾錯,他将人民教育出版社告上法庭。最終,法院認為教材合格,駁回了彭幫懷的起訴。
彭幫懷說,這10多年來,他起訴出版社近20次,出庭11次,而這些官司也大多以敗訴告終。
“沒有機構來鑒定合格不合格。”彭幫懷認為,這是他敗訴的最主要原因,“據我所知,到現在為止,我國還沒有一個關于文字鑒定的法定權威機構。教材封面上提到的全國中小學教材審定委員會是個臨時機構,不是常設機構。”
近年來,教材中的一些錯誤被曝光後令人啼笑皆非。例如,教材插圖中屈原、祖沖之的衣襟被穿反了;荀子讀那個時代不可能有的紙質書;韓愈的生卒年被搞錯,隻活了15年;李白的詩“我寄愁心與明月”變成了“我寄悉心與明月”等。
當然,除了語文,英語、曆史、數學、物理、地理、生物等教材都曾被人挑出諸多錯誤。
大部分家長和教師和彭幫懷一樣,傾向于對教材的差錯實行零容忍。他們普遍認為,教材不同于一般圖書,它和詞典一樣,都屬于規範性的出版物,其影響非一般出版物可比,理應以更高的标準對待,尤其是對一些知識性差錯,更要實行零容忍,“否則會對學生造成一輩子的影響。”最終影響祖國的未來,甚至“丢失教育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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