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時也,需要的時候我們愛狗寵狗;彼一時也,需要的時候我們不妨辱狗殺狗。
幾年前要出一本毛筆字的書,其中有一輯“十二生肖”。每一個生肖均由一幅“扇面”,一段“手劄”,一個“吉詞”組成。
寫到“狗”的時候,想不起什麼與狗有關且吉祥好聽的詞,很懷疑了一下自己的學識,然後查字典,結果是失望,因為查到的幾乎都是不吉祥不好聽的:狗急跳牆,阿貓阿狗,狼心狗肺,雞鳴狗盜,人模狗樣,偷雞摸狗,雞零狗碎,關門打狗,狗屁不通,狗皮膏藥,狐朋狗友......
好聽的話也難找: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挂羊頭賣狗肉,狗攆耗子多管閑事,打狗要看主人面......
“豬狗不如”似乎是表揚狗的。問題是對狗的表揚是為了說人的壞話,而我是要對人對狗都說好話的。
最終還是從記憶裡搜尋出了一個:“白雲蒼狗”。
就把它當作了“狗年吉詞”。
不過,還得老實交代,雖然寫了,卻實在不敢确定這一個詞的确切含義,隻是囫囵覺得它來自古書,顯得“文化”,是一個聽起來順口也無什麼貶義的詞。寫上去再說。就寫了。
事實上,關于狗的好故事,我們還是有許多的。我們也是認狗為人類的朋友的。甚至認為,狗之忠誠,狗之義氣,狗之節操,非但比人不差,還要在人之上。
雖然我們幾乎沒有與狗有關的說狗好話的好詞。但現在,我們已經以狗為寵物,愛狗如愛子愛女,甚至勝過兒女了,好吃好喝好戴,生病了有狗醫生狗醫院,狗死了流淚嚎啕,設靈堂焚香,比對父母有過之無不及。相信以後會造出許多的好詞為狗專用的。
當然現在還僅隻在于給自家狗取好聽的名字,叫出聲親昵有愛,撫其毛如撫愛嬰。尤其女性,愛狗要絕勝過丈夫的。在如此愛狗的幾成國勢的世情裡,諸如“狼心狗肺”“雞鳴狗盜”“偷雞摸狗”“狗屁不通”“關門打狗”“人模狗樣”一類的詞,會不會引起愛狗人的心理甚至生理反感,以至于把這些詞通通改過,改為“人模屎樣”“關門打人”“狼心人肺”“雞鳴賊盜”“人屁不通”......?目前尚不得知,看将來呗。
事實也有其另一面的,早已認狗為人類朋友的我們,對狗還是心存着大不敬的,不僅在詞裡,在言語裡也多有洩露。對德性不好的國師,我們蔑稱為“狗頭軍師”,對“階級敵人”,我們呼出的口号是“砸爛他的狗頭”。人事裡的好惡,強拖狗進來,不管是要以人辱狗,還是以狗辱人,狗都很無辜的。在一出《殺狗勸妻》的戲裡,幹脆越過了辱狗而殺了,僅隻是一個人類的道德勸誡事件,卻要讓無辜的狗以性命作教材,到底是要揚人類的美德,還是要顯人類的邪惡與歹毒?
對待狗——和我們一樣需要尊嚴,需要善待的生靈,我們的态度彰顯出的價值觀竟如此混亂!
顯然,狗和我們一樣,都需要尊重,需要善待。不同的是,我們畢竟比狗有更多的能耐,我們會以我們的好惡和需要給生命貼各種各樣的标簽,且還會以我們新的好惡和需要,撕掉舊的,換一個新的。但以德性論——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和狗,誰更聰明,更智慧,更高貴,是要我們真正能夠且已經擁有的聰明、智慧和高貴來衡量。
再回頭看一下那些與狗有關的詞語,有幾個能經得起推敲?“狼心狗肺”是我們用來喻人心之壞的,但扪心自問,狼和狗的“心”與“肺”,在很多時候是要好過我們的,至少,狗不如我們以算計,以誣陷,以陰謀傷害或置同類于絕境死地。
“雞鳴狗盜”是我們用來喻人之德性的,但扪心自問,狗何曾有過做強盜賊寇或小偷的前科?
“狗急跳牆”是我們用來喻人急時會越軌會不擇手段的,但扪心自問,狗急時的跳牆比之于我們急時的越軌與不擇手段不計後果,實在不可同日而語。如果狗真有德性有恥感,一定會自愧不如,即使黑狗,也能看出臉紅的。
至于“狗屁不通”,實在就是一個“病詞”。屁作為生物體内生成的一種氣體,“通”出體内,才稱之為屁,即有通才有屁,人屁也是一樣的。可見,不通的不是屁,而是我們自造的這一個“狗屁不通”。
這樣的以辱狗為能事的亂造與不通,也隐現着我們價值觀的混亂,精神與人格的分裂——阿彌陀佛,但願我所說的這些,都是些胡言亂語,是真的狗屁不通。
至今,我們還沒有完全從叢林時期的生物裡完全脫身,吃着狗肉的。
此一時也,需要的時候我們愛狗寵狗;彼一時也,需要的時候我們不妨辱狗殺狗。
也會以另樣的方式繼續着我們的“狗屁不通”,甚至“殺狗勸妻”。
狗年說狗,哪怕是狗屁不通的胡言亂語,也還是要真誠地祈福,為我們,也為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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