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陽明的學生當年問他:“我在安靜的時候,也有那麼一點境界,但一遇上事就不似安靜時的樣子了,為什麼會這樣呢?”
王陽明是這樣回答的:“你這是光知道守靜的功夫,卻不知克己的功夫。這就好比一根稻草,立是立起來了,但遇到事情立馬散架。一個人必須不停地在事上磨,才能真正立得起來。隻有這樣才能動也是定,靜也是定。”
上面王陽明和學生的對話,在今天看來,仍然很有啟發意義。定不是死定,放下也不是真的什麼都不幹,或者關起門來一個人過日子。在我看來,“佛系”不是一個褒義詞,“佛系”就是變相的逃避,變相的消極不作為。都說化百煉鋼為繞指柔,但這句話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你已經經過千錘百煉,成了真鋼,否則想繞指柔是做不到的,稍微一用力就斷了。
我們中華文化的源頭是《易經》,《易經》的父母卦是乾卦與坤卦,其它的卦都是從乾坤兩卦而來。由乾卦衍生出儒家的思想,由坤卦衍生出道家的思想。儒家秉承乾卦的精神,勇猛精進、自強不息、内柔外剛;道家得到坤卦的精神,順勢用柔、以柔制剛、内剛外柔。
這樣說可能不太好理解,舉個例子,如果你在事業上遇到了強勁的對手,雙方的矛盾到了一觸即發的程度,這個時候你應該怎麼應對?基本上,一種是走乾卦陽剛的路子,就是按照現有規則,調動一切能調動的力量與智慧,來一場痛痛快快的博弈。就像少林長拳一樣,大開大合,虎虎生風。
一種是走坤卦陰柔的路子,以不争為争,内練一口氣,不管發生什麼事,首先把自己的心調伏好,不主動挑起争鬥,處處以和為貴,甚至主動示好,争取和解而達成共赢。但需要注意的是,這隻是兩種大的路子,千萬不要以為剛與柔是兩個東西,實際上兩者是一個東西。兩種路子可以同時進行,唯變所适。
陰與陽是互根的,說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陰,并不是說動了之後才生陽,靜了之後才生陰,動與靜是一體的,動中有靜,靜中也有動。所以我們看到的太極圖,是陰陽魚互相環抱着的,寓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動靜一理。
實際上沒有絕對的放下,也沒有絕對的提起來,道家與儒家恰好是互補的。乾道、坤道,一個剛一個柔、一個健一個順,當需要開拓進取時,以乾道為主,當需要守成修養的時候,以坤道為主。但總的來說,中華文明走的是陽剛的路子,隻是到了宋明以後才逐漸失去了元氣。
如今放下是一個很時髦的詞,似乎一談放下,所有的問題便迎刃而解。可惜放下不是萬能藥,如果真的能放下自然是好,但對于一個人格尚未完善的人,你跟他談放下,最終會讓他無所适從,甚至害了他。
所謂的人格完善,就是要有穩定成型的價值觀,有主心骨,不會人雲亦雲。并且有起碼的獨立思考與邏輯推理的能力,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能夠獨立地面對世界。如果沒有這樣的人格,少談放下,反而是需要提起來,多做事,否則老談放下,人就廢了。
如果與這樣的人談放下,最終不是變成迷信就是變成佛系。擔當是一個人成長的前提,隻有擔當才能逐步學會活在當下,而不是活在腦子裡。《論語》講“學而時習之”,這個習字用得特别好,繁體字的習,上面是羽毛的羽,下邊是一個白字,寓意幼鳥在白日之下反複撲棱翅膀,學習飛行。
古人有一句詩,“習習籠中鳥,舉翮觸四隅”,其中的習字也是飛的意思。學而時習之,就是學了還要在現實中去習,去實踐,光學不練是假把式。
同時這句話中還有一個時字,意在強調這種理論随時與現實對照的行為不能停,知與行的合一不可間斷,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真正的在天地之間站起來,成為大人,所以古人說儒學也是大人之學。
不知道大家想過沒有,諸子百家的時候,有點思想的人都可以著書立說, 為什麼《論語》能夠一枝獨秀的成為中文第一書?其實在諸子百家的時代,盡管大家紛紛表達不同的觀點,但孔子的思想最接地氣,因為大部分人需要在做事的過程中成長,仁愛之心逐步由己及人的擴充也更适合人之常情,比較容易被人接受。
我們今天的人,一提到《論語》,就會想到教條,其實這是後人逐漸錯會了儒家的真意,把儒家變成了呆闆的死學問。孟子稱孔子是“聖之時者”,也就是說孔子永遠都是“學而時習之”,儒家是立足當下的智慧。
我們可以想想,小鳥羽翼未豐之時就要學習飛翔,看起來很簡單。其實這對小鳥來說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不信的話,想想我們學遊泳就知道了。這中間要一遍又一遍的嘗試、校正,挫折是少不了的,這就是在事上磨的功夫,不在事上磨,光說自己境界高,那個境界是靠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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