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上映的電影《獨行月球》嘗試将科幻與喜劇融合。該片首日累計票房破3億,首周末票房突破10個億,不僅點燃了暑期檔,也引發關注和熱議。
《獨行月球》有典型的科幻片設定,開篇就是人類為抵禦小行星的撞擊部署月盾計劃。它又是一部有着風格追求的喜劇,導演、編劇、演員等主創主要來自“開心麻花”,叙事手法、表演風格帶有鮮明的“麻花”特色。無論就影片類型而言,還是将其放在“麻花”作品的序列中觀察,《獨行月球》都着力于開拓和創新。
科幻 喜劇如何有化學反應?《獨行月球》的台前幕後是怎樣的?日前,我與路演途中的導演、編劇張吃魚有了一次交流。
科幻是冷色調的,喜劇是暖色調的
科幻電影通常被認為是電影藝術、技術和商業的極緻結合,也被視為衡量一個國家電影創作生産水平的标尺之一。有《流浪地球》的成功在前,觀衆對國産科幻“上新”倍加期待,自然也會更加挑剔。《獨行月球》是張吃魚獨立執導的第一部電影長片。他和他的團隊如何“啃”下這塊硬骨頭?
“一開始是故事的一頭一尾吸引了我。”張吃魚說,開頭是一個宇航員被“落”在了月球上,目睹地球遭到隕石撞擊。“這個‘鈎子’非常抓人,你會很好奇,這個人接下來怎麼辦?他誤以為自己是宇宙唯一的人類,絕望中想要放棄生命,沒想到,地球上的幸存者通過直播看着他,這個情境又符合開心麻花的風格。故事結尾既有升華又非常浪漫,我特别喜歡。”
讓自己喜歡的故事與更多觀衆同頻共振,這意味着,片中數不清的細節要紮實落地,還要攻克一個接一個的創作難題。
因為是科幻片,導演張吃魚不便于進行傳統意義上的采風,他找來大量相關資料研讀,向專業人士請教。劇組有科學顧問幫忙構建未來世界觀。創作劇本的過程中,科學顧問把握科學和文學兩個層面的融合與平衡。劇本出來以後,又請來相關領域的專家對全片進行梳理和輔正。宇航服、月球車、空間站、飛行器等道具和美術設計,也都有材料學、機械學、工業設計等領域的專家支持。
戲劇矛盾用科學的方式去解決,劇情編織要服從基本的科學原理,是這部片子的創作原則。比如,片中有一場獨孤月駕駛月球車環月的戲。主角遇到一個難題,要完成一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觀衆迫切想知道他該如何選擇。這場戲充滿了張力,卻有較強的可信度,因為劇作中的方案依據的是月球的自轉速度。由此,藝術想象落地為有真實感的故事情節。
不少細節是我們生活中常被忽略的點。比如,返回艙起飛時,指揮口令“10、9、8、7、6、5、4、3、2、1”,最後是念“零”還是“點火”?他們向專家求證。“小題大做”是為了紮實嚴謹,盡量避免出現硬傷。
“最大難點是如何讓科幻和喜劇融合”。在張吃魚看來,科幻和喜劇是兩端的東西,科幻是冷色調的,喜劇是暖色調的。從最初的概念設計開始,他們就在不斷調整,如果一味追求科幻,整個場景呈現的就是冷色調,喜感也就被沖淡了。反複權衡作取舍,求得最大的平衡,是他們的另一條創作原則。通常,宇航服是藍色的,但這部片子裡的宇航服是黃色的。冰冷岩面上行走着穿黃色宇航服的宇航員,代表溫暖和希望。
我們常用特效來衡量科幻片的工業化水準。《獨行月球》是一部大體量的特效片。全片特效鏡頭近2000個,占全部鏡頭的95%以上。為模拟真實月面,劇組100%實景搭建了一個月球基地。并在6000平方米的攝影棚中,鋪設了200噸砂石模拟月面粉塵。
“是否做好一個生物,是衡量特效公司水平最直接的标志”。張吃魚說,金剛鼠剛子就是他們攻克的最大難題。剛子的總鏡頭量占到全片特效鏡頭的20%,很多鏡頭的剪輯素材從交給特效公司到最終通過,持續做了一年到一年半。剛子咬了一口餅幹,身後背景變成了大草原,片子裡的這個鏡頭叠代了非常多的版本,耗時11個月。到7月13号的這一版,他們才認為可以拿出來見觀衆。
“我想呈現給觀衆一種宇宙級的浪漫”
“觀衆”是張吃魚反複提到的詞。開心麻花的作品一直有良好的觀衆緣。從早期北京地質禮堂的舞台,到從春晚舞台走進千家萬戶,再到在大銀幕上把觀衆逗樂,喜劇始終是他們招攬觀衆的招牌菜。
“也許因為我們起步于舞台劇。舞台離觀衆如此近距離,作品的好與壞,都會收獲觀衆最直接的反饋。演出中,北京當天發生的趣事,我們會立刻拿來作為包袱,因為那是最容易引起觀衆共鳴的。創作中,我們習慣站在觀衆的立場做判斷。”
在《獨行月球》,這招牌菜的味道更複雜了。觀衆可以在裡面看到熟悉的喜劇梗,還能咂摸出更多滋味。
《獨行月球》是對麻花喜劇既往風格的揚棄。
人物形象追求立體豐滿。故事裡,獨孤月從一個假英雄變成真英雄。他一開始時自暴自棄,愛情是轉變的催化劑,最後從小愛走向了大愛。轉變是一點一點累積的,劇作設計環環相扣,扮演者沈騰的刻畫追求細膩。“他不僅讓觀衆笑了,也讓觀衆流下了眼淚”。扮演馬藍星的馬麗則起到反向拉伸的作用,通過和配角人物産生反差造成喜劇效果。
金剛鼠剛子呈現為一種可愛的喜感。張吃魚說,扮演者郝瀚把家搬到北京大興野生動物園附近,每天觀察和模仿袋鼠,大概用了4個月。在青島和動作導演進行訓練,他要習慣在綁着威亞的前提下,控制自己的肢體去模仿袋鼠,持續了7個月。最終才進入半年的實拍期。演員和特效肯下笨功夫,才成就了剛子活靈活現的可愛。
笑,也有了更豐富的内容。“我希望觀衆不僅僅收獲笑聲,而是從《獨行月球》中感受到熱血、振奮、感動。我也不認為藝術創作隻有一種模式,喜劇當然可以探讨深刻的話題,我們完全可以把一個深刻的話題說得有趣,讓觀衆更容易接受。”
剝離作為一種修辭方式的喜劇,觀衆在《獨行月球》裡看到了浪漫。比如,一人一鼠自由自在馳騁在月亮之上;地球上的人們冒着狂風驟雨,想盡辦法為獨孤月點亮燈火;獨孤月與剛子告别時的依依不舍;十多年後,馬藍星與獨孤月在月球上再次“相見”。“我想呈現給觀衆一種宇宙級的浪漫”。
片中也有深沉的留白。獨孤月曾在月球的碑石上寫下“宇宙最後的人類”,在片尾,這行碑文留下了“宇宙”和“人類”。
“好作品一定是五味雜陳的。”張吃魚說。
好作品也一定會赢得更多人的共鳴。從北京、太原、杭州、長沙、廣州、沈陽、青島,一路路演,張吃魚高興地發現,《獨行月球》的觀衆年齡分布比較廣,從7、8歲的小朋友,到接近80歲的老爺爺。一位小朋友對張吃魚說,《獨行月球》讓他對太空産生了興趣。“這讓我覺得做了一件有意義的事情”。
在北京的首映禮上,張吃魚曾感慨說:《獨行月球》,他從31歲做到36歲才完成。
1600多個日日夜夜的付出,背後是這個團隊開拓的勇氣,以及執着和自信。
我問2012年入行的張吃魚,怎麼看過去十年的中國電影。
“能執導科幻片,我在入行時是不敢想的”。張吃魚說:“這些年,大家努力拓展類型表達。技術層面的原因是,我們擁有比肩國外的電影技術,足以承載我們的想象;精神層面是,觀衆更自信了,更信任中國電影了。這是我們探索和開拓的最大底氣。”
來源: 人民日報文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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