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申請人引誘、鼓勵包括未成年用戶進行“代練”交易并從充值中抽取手續費獲利，不僅損害了消費者的遊戲體驗，同時誘導用戶違反遊戲用戶協議、破壞申請人賬号實名制及未成年人“防沉迷”機制，妨害遊戲運營秩序，對遊戲運營商構成“難以彌補的損害”，可認定構成不正當競争。

“難以彌補的損害”不限于經濟利益的減損、交易機會的喪失。被訴行為的發生或繼續發生，将嚴重破壞遊戲運營商的運營機制、緻使社會公衆對申請人是否承擔社會責任産生質疑，導緻申請人處于被投訴、被處罰的經營風險之中，給其商譽造成難以挽回的損害。該損害通過事後停止侵權、經濟補償也難以挽回，應認定構成“難以彌補的損害”。

案例解讀

袁田 現為上海市浦東新區人民法院知識産權審判庭二級法官。

基本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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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申請人向上海浦東法院提出行為保全申請，請求被申請人北笙公司立即停止允許未成年人進行遊戲代練，被申請人二三四五公司立即停止在“2345手機助手”中提供“代練幫”APP。

裁判結果

裁判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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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情介紹

申請人騰訊成都公司是《王者榮耀》網絡遊戲的著作權人，其授權申請人深圳騰訊公司獨家運營該遊戲。

經過長期的推廣、運營，《王者榮耀》遊戲已擁有廣泛的玩家群體，具有較高的知名度。該遊戲通過向用戶提供免費的遊戲下載、營造公平的競技環境，以吸引更多用戶，并提供“皮膚”等增值服務從中獲利。為落實未成年人保護要求，《王者榮耀》遊戲采用賬号實名制、未成年人“防沉迷”機制，未成年人僅能在國家新聞出版署《關于進一步嚴格管理切實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網絡遊戲的通知》規定的時長、時段登錄遊戲。

申請人還通過遊戲用戶協議明确要求用戶不得将遊戲賬号提供給他人做代練代打等商業性使用。

被申請人北笙公司運營的“代練幫”APP以“發單返現金”、設立“王者榮耀”專區的形式引誘、鼓勵包括未成年人在内的用戶通過其平台進行商業化、規模化的《王者榮耀》遊戲代練交易。接單者可以非真實身份登錄涉案遊戲，未成年人亦可接單獲得他人的遊戲賬号進入遊戲并賺取費用。“代練幫”APP從平台用戶充值中抽取一定比例的手續費。

被申請人上海二三四五網絡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二三四五公司）在其運營的“2345手機助手”上提供“代練幫”APP的下載。“代練幫”APP上線于2020年左右，截至申請人公證取證之時已有萬餘次的下載量。“代練幫”APP明确要求接單者關閉手機定位以避免封号等處罰措施。

兩申請人向上海浦東法院提出行為保全申請，請求被申請人北笙公司立即停止允許未成年人進行遊戲代練，被申請人二三四五公司立即停止在“2345手機助手”中提供“代練幫”APP。

裁判結果

上海市浦東新區人民法院于2021年12月27日作出（2021）滬0115行保1号民事裁定書，裁定被申請人北笙公司立即停止通過“代練幫”APP允許未成年人提供《王者榮耀》遊戲代練，被申請人二三四五公司立即停止提供“代練幫”APP，直至“代練幫”APP停止涉案行為。

裁定作出後，兩被申請人積極履行并将結果反饋法院。

裁判理由

法院生效裁判認為，對訴前行為保全的審查應重點考量以下因素：申請人的請求是否具有事實基礎和法律依據、不采取行為保全措施是否會對申請人的合法權益造成難以彌補的損害、采取行為保全措施是否會導緻當事人間利益顯著失衡、采取行為保全措施是否損害社會公共利益。

首先，關于申請人的請求是否具有事實基礎和法律依據。國家新聞出版署通知要求遊戲企業嚴格落實賬号實名要求，嚴格控制未成年人遊戲時長、時段，切實防止未成年人沉迷遊戲。申請人對《王者榮耀》遊戲采取賬号實名制、未成年人“防沉迷”機制，未成年人僅能在規定的時長、時段登錄遊戲。申請人還通過遊戲用戶協議明确要求用戶不得将遊戲賬号提供給他人做代練代打等商業性使用。被申請人通過“發單返現金”、設立“王者榮耀”專區的方式，引誘、鼓勵未成年用戶進行《王者榮耀》代練交易并從中獲利。該行為不僅破壞了涉案遊戲的公平競技機制，亦使得用戶可繞開申請人的賬号實名制和未成年人“防沉迷”系統，妨礙涉案遊戲的運營秩序，存在構成不正當競争的可能性。

其次，關于不采取保全措施是否會對申請人造成難以彌補的損害。若不對涉案行為加以制止，商業化、規模化的代練交易将借助網絡突破時間和地域的限制進行，大量未成年人可通過承接訂單不受時段、時長限制進入遊戲系統，導緻社會公衆對申請人是否依法采取“防沉迷”機制、是否承擔社會責任産生質疑，緻使申請人處于被投訴、被處罰的經營風險之中，從而給申請人的商譽造成難以挽回的損害。

再次，關于采取行為保全措施是否會導緻當事人間利益顯著失衡。訴前行為保全申請指向明确、範圍适當，不會造成當事人間利益的顯著失衡。此外，申請人提供了相應的擔保，被申請人因申請人訴前行為保全錯誤可能帶來的損害已有充分的法律保障。

最後，關于采取保全措施是否會損害社會公共利益。涉案“代練幫”APP系一款市場化産品，并不具有社會公共産品的屬性，故對被申請人采取訴前行為保全措施不會損害社會公共利益。反之，及時采取保全措施，可有效保障遊戲運營的正常秩序，并可保證未成年人“防沉迷”機制的落實。

綜上，申請人的申請符合人民法院作出訴前行為保全措施的條件，法院裁定被申請人北笙公司立即停止通過“代練幫”APP允許未成年人提供《王者榮耀》遊戲代練，被申請人二三四五公司立即停止提供“代練幫”APP，直至“代練幫”APP停止涉案行為。

案例評析

本案是全國首例基于未成年人“防沉迷”機制針對網絡遊戲代練行為作出的不正當競争行為保全。人民法院審查行為保全申請，主要綜合考量下列因素：申請人的請求是否具有事實基礎和法律依據、不采取行為保全措施是否會對申請人的合法權益造成難以彌補的損害、采取行為保全措施是否會導緻當事人間利益顯著失衡、采取行為保全措施是否損害社會公共利益。

一、不正當競争行為保全中勝訴可能性的認定

司法實踐中，判斷“申請人請求是否具有事實基礎和法律依據”，主要是判斷申請人的請求是否具有勝訴可能性。本案涉及客戶端進行網絡遊戲代練交易行為是否構成不正當競争的判斷。法院首先确認申請人對涉案遊戲享有合法權益。進而判斷被申請人是否存在不正當競争的可能性。

法院認為，被訴行為給申請人造成了如下損害後果。

一是影響遊戲用戶的消費體驗。被訴行為破壞了遊戲的公平競技匹配機制，使用戶無法匹配水平相當的對手。

二是減損申請人的用戶粘性。用戶無需注冊遊戲賬号即可獲得遊戲體驗。

三是破壞網絡遊戲運營秩序。被訴行為繞開了涉案遊戲的賬号實名制及未成年人防沉迷機制，妨礙遊戲運營秩序。同時，涉案行為明顯具有不正當性。被申請人通過損害申請人的方式獲利，申請人卻因無從知曉使用者真實信息難以監管、規制。且被申請人明确要求接單者關閉定位以避免封号，刻意規避申請人的監管機制，反映了其主觀惡意。

二、商業信譽損失屬于“難以彌補的損失”

損失是否達到“難以彌補”的程度，是行為保全構成要件認定的難點。

法院認為，“難以彌補的損害”不限于商業機會的喪失、經濟利益的減損。涉案行為破壞了申請人網絡遊戲實名制和未成年人防沉迷機制。若不對該行為加以制止，商業化、規模化的代練交易将借助網絡突破時間和地域的限制大量進行。大量玩家能夠在無需實名認證的情況下達成代練交易。未成年人亦可通過承接訂單不受時段、時長限制進入遊戲系統，導緻社會公衆對申請人是否按照國家規定依法采取防沉迷措施、是否承擔社會責任産生質疑，使申請人及其産品的社會評價降低，申請人處于被投訴、被處罰的經營風險之中，從而給申請人的商譽造成難以挽回的損害。該損害通過事後停止侵權、經濟補償也難以挽回其市場份額，應認定構成“難以彌補的損害”。

三、築牢保護未成年人權益屏障，填平防治遊戲沉迷窪地

防治未成年人沉迷遊戲是一項系統工程，既需要遊戲企業切實履行法律義務，不斷優化治理技術，加強身份識别，最大程度減少未成年人的作弊行為，也需要遊戲代練等周邊産業承擔起必要的社會責任，共同構築起保護未成年人權益的屏障。

此次法院對涉事遊戲代練平台發出禁令，向全社會亮明了司法保護未成年人權益的鮮明态度，也給此類遊戲周邊平台敲響警鐘：期待整個遊戲産業都能從此案中吸取教訓，不為眼前利益所惑，共同為未成年人的成長打造一個健康的網絡空間。

來源：浦江天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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