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說的狗和現在的寵物狗不一樣,我說的是土狗,主要職責是看家。我曾親眼見證過一隻黑狗完整的一生和一隻黃狗的成年時期。
黑狗叫四眼,和我一起長大。當時我爸在外打工,我媽在一家米面加工廠幹活。我的整個童年都是圍繞着這個加工廠展開的。
當時方圓幾十裡隻有這一個加工廠,人們把小麥,玉米裝進麻袋,一大早趕着車來加工。米面加工耗時甚久,往往是早上來,太陽快落山才能回去。
那時加工廠門前停着各式馬車、牛車、騾子車和驢車。當老鄉們把空麻袋和裝滿面的纖維袋子裝上車趕走後,地上就剩下了各種形狀的糞便。這些糞便并不是垃圾,曬幹後可做上好的柴火。
民以食為天,所以加工米面的生意相當火爆。加工廠前面是個大院子,院裡還有兩個生意:收廢品和賣水泥。那年月家家都在扔舊東西,蓋新房子,所以這兩個生意也一樣火爆。
前院大門常年開着,所以養一隻看家狗很有必要。我對四眼之前的老狗沒太多印象,總之是在它垂垂老矣時,小四眼來了。我第一次見四眼時,它剛出生不久,是個小不點,在追着一隻大貓的屁股舔。
它之所以叫做四眼,是因為它全身都是黑的,隻有額頭上有兩撮白毛。沒幾個月的時間它就長大了,套上鐵鍊接替了它的前任。
它平時總是老實地趴在門口,隻在有人跨進大門時才會站起來。這人它若認識,便繼續趴下,若不認識,它就大聲地吠叫起來,這時屋裡的人就知道生意來了。
我記憶中隻有一次四眼對熟悉的人叫。那天我不知怎麼惹我媽生氣了,她拿着苕帚追着我打,我一路狂奔到了四眼前面,一個沒刹住,摔倒了。四眼跳起來,對着我媽一陣狂吠。
後來我媽說,那是四眼看見她手裡拿着苕帚,以為要打它,害怕才叫的。我卻一直認為它是在保護我。我剛上小學沒多久,四眼就死了。
一般家養土狗壽命隻有十幾年,四眼卻隻活了幾年。那天它不知道吃了哪個缺德路人丢給它的髒東西,一直哼哼唧唧地繞着栓它的樁子打轉。最後演變成瘋狂地跑圈,我親眼看着它力竭,躺在地上抽搐着沒了聲音。
我很傷心,同時也為它感到慶幸。因為我知道,它之前的老狗就是因為太老,被送去了屠宰場。接替四眼的狗因為總是呆不長,大部分都沒能在我記憶中占一席之地,直到大黃來了。
大黃也是個四眼,不同的是它有一身土黃色的毛。大黃和四眼還有一個不同,就是它允許我摸頭。四眼雖然讓我靠近,卻從來不讓我摸頭,我的手隻要稍微有點伸出的迹象,它就會做出攻擊的架勢。
大黃來時,我爸已經接手加工廠。前院的廢品回收和水泥生意也不再做了,所以大黃接觸的陌生人就少了許多。米面加工的生意也不似先前火爆,因為周邊的村子都置辦了自己的機器。
這一點從大黃的飯食就能看出來。以前四眼吃的都是有油水的剩飯剩菜,現在大黃卻隻能從豬食裡分一杯羹。因為四眼,我對狗有特殊的感情,所以我時常會拿一些剩飯剩菜給大黃改善。
後來我上了大學,有幾年沒再去過加工廠。有一次去,略顯老邁的大黃居然興奮地從窩裡跑出來朝我搖尾巴。它還認得我,我想就是因為我每次喂完它都會親昵地摸摸它的頭。
我沒有見證大黃的離開,也不敢問我爸大黃的結局。我怕聽到它被送去了屠宰場。加工廠的生意也一年不如一年,我最近一次去時,院子裡已經沒有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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