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記者/彭丹妮

9月10日，福建省莆田仙遊縣首次報告本土出現感染者，三天内，感染者人數猛增。截至12日24時，與莆田市疫情有關的感染者已累計報告75例，其中确診病例43例，無症狀感染者32例。同時，疫情已經在省内擴散，75例中感染者中，目前泉州6例，廈門1例。

與此同時，9月13日，廈門大學附屬第一醫院公告暫停門急診醫療服務，此前一天，該院在例行開展的主動篩查中發現，第三方公司後勤服務一人員核酸檢測結果陽性。目前尚不清楚該病例是否與莆田疫情有關。

9月12日，莆田市疫情防控指揮部發出通告，嚴格限制人員聚集；暫停棋牌室、影劇院、網吧、等室内公共場所運營；在莆人員原則上非必要不離開本市，如因就醫、特定公務等确需出入的，須持48小時内核酸檢測陰性證明。同時，莆田全市20個高速出入口、9個國省、縣鄉道市際出入口進行交通管控。高速路口中12個實行封閉管理，8個實行檢查通行管理。

（9月12日，福建省仙遊縣，醫務人員正在為一位小學生進行咽拭子采樣。中新社記者 張斌 攝）

已出現學校、鞋廠兩處聚集性傳播

據莆田市疾控中心主任淩龍美在9月11日的發布會上介紹，莆田仙遊縣在對開學後的在校學生例行開展每半個月10%核酸适時抽檢時，于9月9日晚發現兩份樣本檢測結果呈陽性，為本次疫情首次發現的陽性病例。這兩名學生為親兄弟，哥哥12歲，弟弟10歲。擴大采樣後很快發現，兩兄弟的父母，以及一位同學林某某、林某某的父親也呈核酸陽性。

截至9月12日16時，累計報告新冠病毒核酸陽性64例，其中确診病例32例、無症狀感染者32例。累計排查出密切接觸者841人，次密切接觸者1690人，集中醫學觀察1293人。9月13日清早，仙遊縣疫情防控工作指揮部通知，全縣開展全員核酸檢測工作。

9月12日，莆田市公布了36例感染者的基礎信息。《中國新聞周刊》統計發現，其中15人為仙遊縣楓亭鎮鋪頭小學學生，另有一些感染者是關聯病例，是學生感染者的母親、兄妹等等。不過，官方并未通報這些感染者的活動軌迹。結合9月10日發現的病例，可以看出，目前鋪頭小學已經出現19例學生和1例老師感染者。

除了鋪頭小學學生，這些感染者中至少有另一小學的1例學生，學齡前兒童2例。這是本土第一次在校内發生聚集性新冠疫情。9月12日，福建省教育廳、省衛生健康委員會聯合印發相關通知，文件指出，中小學校及托幼機構12歲以下的學生尚未接種新冠病毒疫苗，是免疫空白人群。學校是人群密集場所，疫情防控風險高、難度大，防疫工作的社會影響深遠。

福建省要求，各級各類學校原則上在9月19日前組織全體師生員工完成新一輪核酸檢測工作。其中上述納入登記造冊的重點人群和來自泉州、莆田的師生員工在間隔4天後再做一次核酸檢測。而莆田市中小學（有住宿條件和全封閉管理條件的高三年級除外）、幼兒園、各類教育培訓機構從9月13日起暫停線下教學。

除了學生群體，另一個主要傳播鍊來自鞋廠。36名公布基礎流調信息的感染者中，8人為楓亭村協勝鞋廠員工，而泉州9月11日發現的兩例感染者，亦屬于該鞋廠女工。根據泉州市衛健委消息，9月11日，泉州市報告新增确診病例1例、無症狀感染者1例。這兩位感染者均在仙遊縣楓亭村協勝鞋廠上班，家住泉州市泉港區界山鎮。雖然她們是跨市傳播，不過，楓亭鎮與界山鎮相鄰，兩地的政府機關隻相隔約7.2公裡。

莆田市支柱産業包括鞋革、電子、食品、機械、建材等，制鞋業作為莆田的傳統優勢産業，全市鞋服産業從業人員達20多萬人。莆田市協勝鞋業有限公司相關工商信息顯示，公司成立于2008年，位于仙遊縣楓亭鎮工業路6号，公司人員規模為50~99人。

新加坡疫情正在快速上升

仙遊縣疫情防控指揮部9月10日通報，本次疫情源頭疑似為新加坡入境人員林某傑導緻的傳染鍊條。林某傑是9月10日報告的學生感染者林某某的父親，8月4日自新加坡從廈門機場入境，在廈門定點酒店集中隔離14天後，于8月19日點對點轉運至仙遊縣集中隔離點繼續集中隔離，從8月26日起開始實行居家健康監測。

莆田市位于福建省沿海中部，北臨福州市，西南界泉州市，東南隔台灣海峽與台灣相望。莆田市現轄4個市轄區、1個縣，包括城廂區、涵江區、荔城區、秀嶼區，而仙遊是其唯一下轄縣。

（工作人員在做樣本檢測。圖片來源：中新網）

一些莆田人在新加坡做生意、居住，構成了新加坡人口中的一部分。比如，據“莆田文化網”報道，新加坡跑馬埔路除了印度餐館林立外，還有許多從中國移居新加坡的莆田人聚集在那裡做起小生意，所以跑馬埔路有新加坡“莆田街”之稱。一位當地人說，莆田人習慣跟着同鄉做同行，早期莆田人移民新加坡都當三輪車夫，後來轉做腳踏車及汽車零件買賣，現在則是批發古玩藝術品。

而進入8月以來，新加坡疫情正在快速蔓延，處在今年以來的疫情最高峰。8月20日，新加坡當日新增感染人數為40人，到了9月11日，當天确診人數已經攀升至555人。

莆田市發布會通告稱，林某傑經過21天集中隔離，期間9次核酸檢測結果均為陰性、1次血清檢測也為陰性，9月10日核酸檢測結果呈陽性，病毒潛伏期較長。到他被發現感染，已經過去了38天。如果他的确是此輪疫情源頭，那麼是否說明病毒潛伏期很長、需要延長入境人員隔離期以進一步降低輸入風險？

多位公衛專家認為，這并不是解決辦法，其社會代價太高，同時給入境人員造成的心理傷害很大。而且，真正的長潛伏期其實比較罕見。9月11日，武漢大學中南醫院重症醫學科主任彭志勇對媒體表示，約95%-99%的感染者都能夠在21天集中隔離觀察期内被排查出來。

國内一名不願具名的流行病學教授在接受《中國新聞周刊》采訪中指出，應對入境人員的疫情風險，我們不能隻有一種手段，要在長隔離期、核酸檢測之外，補充别的更加簡便易行的方法，比如，抗原檢測。雖然抗體、抗原檢測隻有在感染後的特定時間段能夠檢測到，靈敏度和特異性都不如核酸檢測高，但可以與核酸結合起來使用，以提高篩查的準确度。

香港大學李嘉誠醫學院病毒學家金冬雁告訴《中國新聞周刊》，抗原檢測和抗體檢測都屬于免疫檢測，免疫檢測比核酸檢測要快，前者通常隻需15～30分鐘即可出結果。其中抗原檢測更簡單，采樣隻需要取咽拭子，抗體檢測需要血清樣本。歐美一些國家很早就開始大規模使用免疫檢測，2020年8月，美國FDA批準了雅培公司的新冠快篩檢測卡的緊急使用授權。該檢測卡外表像一張信用卡，使用起來非常方便，不需要任何設備，在15分鐘内出結果，且僅需5美元。但是金冬雁說，中國一直強調核酸檢測，免疫檢測手段發展比較慢。即使5個感染者中，用抗原檢測隻找到3個，也是有價值的，但是前提是檢測試劑質量要好。不過，疫情防控的目标不是找到每一個感染者，而是盡早發現小規模的暴發，阻止其蔓延。

多位公衛專家認為，目前證據缺失，很難判定這起傳播鍊條的源頭為林某傑。還有一種可能性，就是入境人員林某傑是在回國之後感染的，比如有可能在廈門和仙遊集中隔離的酒店被感染。如果是這樣，那說明還有其它傳染源沒有被發現。而這些，都有賴于進一步的排查結果。

核酸檢測的速度跟不上病毒傳播

莆田這輪疫情的毒株已經确認為德爾塔毒株，該病毒株以病毒載量高、傳播能力強聞名。按照5月份廣州的傳播速度來看，4天就可以傳一代。就以9月10日發現的6例确診病例來看，目前已經涉及兩個家庭的3名小學生、3位家長，形成4個代際傳播。

相比之下，前述流行病學教授說，莆田疫情發現較晚，林某傑執行的是中國入境人員的“14 7”的防控要求。他從8月26日開始為期7天的居家健康監測，期間他已經開始外出活動，其中一地就是相鄰的泉州泉港區界山鎮，到9月10日他核酸檢測結果陽性，已經有将近半個月。

而莆田市的應對和反應能力則相對較慢。以核酸檢測為例，從9月10日出現疫情，截至12日16時，核酸檢測采樣196758人份樣本，已出報告121087份。與前一日相比，全員檢測範圍新增了該鎮周邊5個鄉鎮，新增采樣114820人份。也就是說，仙遊縣在3天當中檢測了12萬人。而仙遊縣早在2013年就達到了116萬人口，是福建人口大縣。

根據國務院應對新冠肺炎疫情聯防聯控機制醫療救治組8月8日的通知，一旦出現疫情，要立即啟動應急響應，激活應急指揮體系。确定實施全員核酸檢測後，确保檢測人數在500萬以内的在2天内、檢測人數大于500萬的在3天内完成全員檢測。如果按照1：10的混檢，一天也需要完成20~30萬個樣本檢測。

前述國内高校的流行病學教授分析，當地核酸檢測力度還不夠，還有很多點沒掃到，且仙遊是一個比較偏遠的地方，地處山區，不是交通樞紐城市，它應該是一條傳播鍊條的末端。很可能往上面的城市追溯，還能發現其它的傳播點，因為在其它交通樞紐、隔離酒店，都存在傳播風險。

目前，疫情還在發展當中。9月12日，廈門市同安區通過對莆田市仙遊縣楓亭鎮等中高風險地區來廈人員進行篩查，發現一名感染者吳某某，是莆田市報告病例王某某的密切接觸者。他強調，“廈門和莆田、莆田和仙遊之間，有沒有什麼傳播鍊，現在還不知道，但從現在的情況判斷，可能會存在多點暴發的趨勢。”

福建作為國内務工人員流動比較多的沿海省份，是否會對國内疫情帶來新的擴散風險？這位流行病學專家說，現在全國多地都在排查莆田流入人員，要等一等排查結果才可以判斷。有媒體根據百度遷徙地圖數據，發現在8月26日~9月11日期間，莆田市人口流動頻繁，不過，從莆田流出的人口大多都在福建本省内流動，包括福州、泉州、廈門、漳州、甯德等地。

另據媒體報道，南開大學黃森忠團隊初步判斷此輪疫情在理想情況下，最終感染人數會在100-300人之間，屬于中等規模。這輪疫情或将在四個星期内，即至十月初得到控制。

受訪專家認為，可能這個中秋和國慶假期，國内其它地方的人們出行也會受到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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