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是賈琏的繼母,賈赦續弦妻子,賈母的大兒媳婦。作為世襲一等爵的嫡妻,盡管是續娶,邢夫人仍舊是賈府唯一一個一品诰命夫人,隻在賈母的超品之下,遠超王夫人的五品宜人。
邢夫人是賈赦續弦而非發妻,原文并無描寫,但脂硯齋批語對此有透露。
(第七十三回)邢夫人接來一看,吓得連忙死緊攥住,【庚辰雙行夾批:妙!這一“吓”字方是寫邢夫人之筆,雖前文明寫邢夫人之為人稍劣,然不在情理之中,若不用慎重之筆,則邢夫人直系一小家卑污極輕賊極輕之人矣,豈得與榮府賜房哉?所謂此書針綿慎密處全在無意中一字一句之間耳,看者細心方得。】忙問:“你是哪裡得的?”傻大姐道:“我掏促織兒在山石上揀的。”邢夫人道:“快休告訴一人。這不是好東西,連你也要打死。皆因你素日是傻子,以後再别提起了。”
邢夫人截獲傻大姐撿到的繡春囊,展開一看吓得緊緊攥住。對她這個動作,脂硯齋留下一條非常重要的評語,堪稱解讀邢夫人的妙評。
一,邢夫人為人稍劣。
“稍劣”是個中性評價。“劣”就是差,與王夫人相比,邢夫人外在表現的性格自私自利,價值觀狹隘,是榮國府内部不穩定的因素。但“稍”又很克制。對應的是“過”。
關于邢夫人的“劣”,王熙鳳有一段說法一針見血。
(第四十六回)鳳姐兒知道邢夫人禀性愚犟(注:蒙本此作“拙”),隻知承順賈赦以自保,次則婪取财貨為自得,家下一應大小事務,俱由賈赦擺布。凡出入銀錢事務,一經他手,便克啬異常,以賈赦浪費為名,“須得我就中儉省,方可償補”,兒女奴仆,一人不靠,一言不聽的。
邢夫人秉性愚犟是指她性格愚鈍,頑固。誰的話也不聽,兒女、奴才誰也不靠。就隻是“承順”賈赦自保,“婪取财貨為自得”。
邢夫人從夫的表現,表面看非常符合三從四德。賈母也說她過于三從四德。實際上夫妻本是同林鳥,應該互相扶持、查漏補缺。否則,賈赦賢明,邢夫人就是賢妻。賈赦無德,邢夫人就是愚妻。說她人品稍劣也就在于此。
二,邢夫人是大家閨秀。關于邢夫人的“稍劣”,曹雪芹用了對比描寫,用王熙鳳和尤氏的互相對比,暗寫邢王二夫人。
表面看是邢夫人、尤氏不賢良,實際上是譏諷王夫人、王熙鳳的“更”不賢良。
邢夫人在賈琏嫡母死後,嫁給賈赦做填房,成為賈琏、迎春繼母。她的家世一定不錯。隻因父母早亡又是家中老大(邢岫煙父親另有原因),獨自帶着兩個妹妹一個弟弟蹉跎了年紀。她日後薄情寡性、自私自利性格就是原生家庭影響。誰也靠不住隻能靠自己。
所謂“喪婦長子不取”,母親早逝的大女兒嫁不得好人家,無奈隻能給人做填房。
賈赦是世襲一等爵,他娶得填房也是一品诰命夫人,賈府選人絕不可能随便。
邢夫人的教養、禮儀、做派當得起大家閨秀标準,從她被繡春囊驚吓的表現可知。邢家在京城應是高門大戶,隻可惜父母早逝後繼無人而衰落。
這樣的邢夫人才是榮府的诰命夫人,而不是第一印象的鼠目寸光,工心算計,醉心挑撥事端,斂财無度。
反而是看不上邢夫人、尤氏的王熙鳳,又有何賢德?三從四德做不到,斂财更狠,人性陰暗狠毒、草菅人命。斷絕賈府宗廟血食,殘害同宗子弟,丈夫血脈,脂硯齋說她才是“賈府第一罪人”,才是真正的惡劣。
但就像尤氏過于從夫是邢夫人伏筆,王熙鳳的賈府第一罪人,何嘗不是王夫人伏筆?所以,觀邢夫人、王夫人等人,要綜合來看,不能隻看作者寫的表面文章。
邢夫人為人确實薄情寡性,王熙鳳說她“兒女奴仆,一人不靠,一言不聽的”,也不冤枉她。不但兒媳婦抱怨她,賈府上下對邢夫人也多是不滿。賈探春更是将抄檢大觀園的矛頭對準了邢夫人。就算邢夫人親弟弟邢大舅,也說邢夫人過于貪财,對家人悭吝。
當然,邢大舅一個吃喝嫖賭的二世祖,也不知道家業艱難。邢夫人的想法處境他如何理解?
邢夫人嫁給賈赦後并不得寵。賈赦不過需要個妻子,賈琏需要個繼母。邢夫人長相也比不得那些姬妾。加之賈赦有嫡子賈琏,不想再生嫡子造成繼承權争奪。邢夫人沒機會生育兒女,自身更沒有安全感。
她與兒媳婦王熙鳳的處境并無二緻。都沒有兒子,都薄情寡性,都斂财無度,隻是邢夫人沒有家族靠山,不得已“過于從夫”。王熙鳳仗着家族靠山,任性“河東獅吼”。
邢夫人的“軟弱”和王熙鳳的“強硬”,都是不正常的為婦之道,也都不是賢妻。隻因男權社會女人無子的悲劇,讓她們未來沒有保障。比較起來,王熙鳳的危害反而更大,邢夫人不過自私自保而已。
文|君箋雅侃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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