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亮

午夜清冷的水邊，

我看見兩個月亮：

一個在水中，

一個在天上。

天上的月亮離我很遠

且又寒漠，

水中的月亮離我很近

且在蕩漾。

1992年或1993年左右

▌回憶

夢像日曆一樣翻過

一頁又一頁

疊在清晨的陽光裡

過往的角落，春天

一隻燕子無聲地落下

是聽到了什麼聲音

又遽然飛走

擡頭看天

天，還是那樣藍

空空的，沒有一朵雲彩

1994年左右

▌在你離去之後

在你離去之後的白晝

回憶是藍空裡最憂郁的一朵瘦雲

我的心是不死的飛鳥

展翅于渺茫的天邊

在你離去之後的黑夜

思念是蒼穹上最恒久的一盞星辰

我的眼是流淚的燭火

徹夜照着重重黑暗

1993年左右

▌有一句話不用多說

有一句話不用多說

像是在風裡

吹過一支混沌的歌

隻有韻律，不要訴說

沿着黃昏的路

走進疏星淡月

靜靜地等候結局

結局是站立的沉默

也許隻有心才能體會

體會眼神的飄落

像是在春天裡

彷徨于花謝的北國

該是泣涕的挽留

還是負累的解脫

我隻在輕輕地揮手裡

看見雲從夜空飄過

1995年

▌落日燒遠荒

落下去是必然的

日頭不會永恒地閃亮

燒不過是一種錯覺罷了

遠可是真遠

荒卻不一定是真荒

1994年

▌記憶

記憶在一束枯萎的花裡

花在殘破的瓷瓶裡

瓷瓶在陳舊的桌子上

桌子在黑色的房間裡

房間在你的眼睛裡

你的眼睛

在我茫然的心裡

1994年或1995年

▌紫玫瑰

紫玫瑰

在空蕩蕩的黃昏裡

被我的心

栽上憂郁的天幕

成為圖騰

我的眼淚

在遲遲的相約中

被你的手

撒向黑色的天幕

成為裝飾

1994年或1995年

▌墜落

——仿顧城詩作《弧線》

年輕的跳水少年

撲進潭水幽深的懷抱

彩色的風筝斷了線

從白雲間随風飄下

溪流幻想直立的夢

流成瀑布飛花的面孔

淚珠在腮旁滾動

決絕的心收獲了一聲叮咚

1994年-1995年

▌神境

房檐伸出的冰指

是愛情撫摸窗口

是相思在寒夜所凝

而在陽光裡晶瑩閃爍

難以抑制地

吐露真情

一匹白色的馬

在雪地裡卷起白色的旋風

沿着纖細的路徑

奔進積雪的山谷

沒有消失的餘韻

是釘铛作響

銀鈴聲聲

天于是泛藍

花朵怒放于隐匿之所

走過一千一萬塊雪白的誓言

白雲與歌聲悄然降臨

扶住松柏青青

1995年或1996年

▌遙祝

我在這裡祝福你

歲月的煙雲中

永遠鮮活生動的人

明淨如水，沉靜如水

緩緩流淌于清晨的白霧

而在寂寂裡，一滴一滴

滴痛我脆弱的心髒

痛而幸福，幸福而憂傷

憂傷還有些迷惘

我是要在這裡祝福你

隔着令人忐忑的漫長時間

用每個清醒的白晝

每個失眠的夜晚來祝福你

像一朵白雲祝福藍天

像一顆星星祝福夜空

祝福你永遠晴麗永遠蔚藍

籠罩住我如同昔日的憧憬

那些最初的美好

讓我在思念中感到寬慰

感到未曾失去的力量

我是隻能在這裡祝福你

是的，在這裡，在這裡

在這遠離你的地方

在五月，鮮花紛紛凋謝的

我的家鄉

1996年5月

▌冬夜

冬夜裡，有細微的風

世界更加空曠，更加緘默

我的身體更瘦，心縮成一塊鐵

和你的距離更加遙遠

沒有想，最終能否會接近

大氣稀薄，星星更多更明亮

挂在白銀的樹枝上，搖搖晃晃

像是将墜的露珠，果實

整夜，整夜在我夢中閃亮

1997年冬季

▌臨江仙

春水無語東流，

漂去繁華如夢。

一懷惆怅憶往昔，

天際悠悠雲，

江上淡淡風。

長記含笑凝眸，

素雅衣裳清純，

片言隻語幾多情，

當日春陽在，

依舊暖碧峰。

1999年

▌蝶戀花

夢裡流淚夢醒續，

一懷傷心，

更聽桐葉雨。

開門開窗驅愁意，

深沉夜色添思慮。

寒意逼人庭院虛，

睡意全無，

默默當窗立。

無邊無盡漫憶中，

漏斷雞鳴夜将去。

1998-2000年左右

▌一載

一載沉病夢黃粱，

煙消雲散兩茫茫。

欲說還休無限意，

留待老時歎滄桑。

2000年左右

▌醉西湖

*自創曲牌

飄鴻偕風輕掠水，

旋舒翼，

天際逐雲歸。

一湖波紋，

蕩亂殘陽醉。

風裡振衣也欲飛，

争奈愁重，

有意亦難追。

低頭看寶刀，

空濺着，

一壺濁酒，

兩行清淚。

2000年左右

▌供獻（二）

我沒有什麼可以供獻給你

唯有一顆充滿疑慮的心

隔着神秘的幕紗

我看不到你，也看不到自己

在無盡的彷徨裡

我遺失了我所有的獻禮

或許，我原本就沒有什麼

可以供獻給你

除卻一顆充滿疑慮的心

這顆心，敏感而脆弱

夜夜傾聽天風吹過世界的聲音

靈魂變得如世界一樣廣闊

一樣廣闊，也一樣寂寥

我是真的沒有什麼可以供獻給你

唯有這顆充滿疑慮的心

它不是一朵鮮花

也不是一枚綠葉

它是一棵生長煩憂的小草

在我的心田裡旺盛的滋長

漫漫地，覆蓋了我整個的生命

我沒有什麼可以供獻給你

唯有這顆充滿疑慮的心

這顆心，這顆充滿疑慮的心

懷疑地審視着

生活的痛苦和歡樂

摸索着自己要走的道路

不管是芳草還是荊棘

我沒有什麼可以供獻給你

唯有這顆充滿疑慮的心

我空空的身上一貧如洗

像一朵雨後的輕雲

沒有珠寶的牽系

貧窮，但是自由

我沒有什麼可以供獻給你

但我不願空着雙手

來到你的神祗前拜見你

因為那會像是個乞丐

而我平生最恨乞求

為着顯示我的富有

我隻好帶來了這顆充滿疑慮的心

我沒有什麼可以供獻給你

唯有這顆充滿疑慮的心

這顆心充滿了疑慮

使我不忍心把它送給你

因為怕你也墜入到這疑慮中

和我一樣莫名地煩憂

為這忐忑的原因，我告訴你

如果你不能消除這顆心的疑慮

就趁早把它丢棄

1998年11月9日

▌我們

——緻妻子

歲月的河水

流過我們的身邊，越來越快

我們凝立不動，手握着手

仿佛是彼此的錨

浪花卷來

往事凋零成碎片

磨砺我們如刀斧

直至把我們刻成雕像

無言而坦然，望着遠方

注目最後的夕陽

感受彼此手心的溫度

如同撫摸生命

穹蒼之下，無際渺茫

我們的手輕輕一握

絲絲縷縷的溫暖

已是人生的全部

2015年5月

▌緻愛妻

歲月的巨輪

疾速又緩慢

震耳又無聲

裹挾着風霜雨雪

還有藍天白雲

日月和星光

恍惚間轉過四季

在我身邊戛然而止

往事飄飛如葉

無法拈指細數

穿過時光的薄霧

你款款走來

從模糊到清晰

定格為我深愛的模樣

歲月日舊

而你日新

讓我熟悉又陌生

默默凝視中

你璨笑如花

開滿五月的山崗

2016年5月

▌我和你

我和你

相隔浩茫遼闊的宇宙

重重星雲

阻隔了我的呼喊

如果你看到

夜幕上流星的劃痕

那是我張開

又合上的唇

注：改自學生時代舊詩。

2017年5月

▌緻妻子

生活的藤蔓從四周伸來

将我們的心越纏越緊

但我希望，這兩顆心

永遠也不要放棄高飛

命運的風雨注定會來

掠過你我，如濤如海

但願你我屹立如礁石

淘盡軟弱，隻留堅強

生命如草，有生有枯

我們終有離别，永隔塵世

但我相信愛意不滅

一點點，也足以慰藉餘生

20200520前兩段

20210413後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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