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興雲教授
創作于1918年4月的《狂人日記》,是魯迅創作的第一個短篇白話日記體小說,也是中國第一部現代白話文小說。正在央視熱播的《覺醒年代》第14集裡有這樣一個場景:魯迅和朋友吃過晚飯後回到紹興會館,弟弟周作人對他說起同學楊開銘畢業後回鄉教書,時常接濟一名寡婦,卻遭到寡婦族人的非議。有一次他喝醉了,在寡婦家住了一宿,被人告密。結果寡婦家的族人一怒之下,就把寡婦沉塘淹死。
楊開銘因此失心發瘋,整日瘋瘋癫癫遊蕩街頭,再也不認識人。魯迅聽罷,憤然地說人瘋了,天也瘋了。正在這時,表弟阮久荪闖進來,嚷嚷着外面有人要殺他。後來經人解釋才知道,阮久荪在來的路上,看到了很多餓死的人,遭受刺激導緻神經錯亂。魯迅目睹這一景象,想到楊開銘的失心發瘋,還有菜市口行刑場面那蘸着人血的饅頭……便凝神構思,随即提筆撰稿,創作出他首篇白話文小說《狂人日記》。
對于這樣的劇情安排,魯迅研究學者谷興雲教授在接受北京青年報記者采訪時說,編劇制作團隊在考證曆史方面下了很大功夫。他自己曾于多年前在《河北學刊》上發表題為《關于〈狂人日記〉中“狂人”的原型阮久荪》的學術論文,從魯迅保存的四封阮氏書簡中考證了這一原型人物。
講述
“狂人”原型是魯迅表弟阮久荪
谷興雲告訴北青報記者,著名學者和作家王士菁在《魯迅傳》中叙述“狂人”原型發病情況之時,引述了一封病人所寫的絕命書,說此信現在保存于北京魯迅博物館。谷興雲看到後,随即向魯博求教,很快得到該館珍貴藏品,即魯迅保存的“狂人”原型阮久荪的四封書簡(包括上述絕命書在内)的抄件。
四封書簡中的第一封,是緻“母親大人”的,寫有神經錯亂的内容,而信末尾未标寫信時間。據《魯迅日記》1916年10月30日記載,“上午得久孫信”,晚上“久孫到寓”。31日,“下午久孫病頗惡,至夜愈甚,急延池田醫士診視,付資五元。旋雇車送之入池田醫院,并别雇工一人守視。”(按,久孫即久荪。)谷興雲推斷,從日記這些内容可知,阮久荪這封信寫于他抵達北京後入池田醫院前,即1916年10月30日夜,或31日上午。信封上面寫有“自北京緘寄”字樣,但未貼郵票,無郵戳,故知未曾投郵。
衆所周知,紹興以出師爺(任州縣等衙門文秘、謀士、訴訟等職務)聞名于世。谷興雲介紹,阮久荪兄弟當時都在繁峙縣縣衙做“師爺”。因經常幫知事出主意,所以遭到别人忌恨,以緻紳商人等密議,通過沿途賄賂,設計陷害他們兄弟二人。“或許是因為在官場遭人陷害的緣故,阮久荪壓力太大,以緻精神失常。到北京後,魯迅見他神情恍惚,遂送他到醫院治療,還幫他付了診金。”谷興雲說道。
佐證
周作人著作記述“狂人”确有其人
北青報記者注意到,周作人在其所著《魯迅小說裡的人物》“狂人是誰”這一節裡,對此也有詳細的記述。周作人說,這人乃魯迅的表兄弟,“我們姑且稱他為劉四,向在西北遊幕,忽然說同事要謀害他,逃到北京來躲避……魯迅留他住在會館……帶他去看醫生,車上看見背槍站崗的巡警,突然出驚,面無人色。據說他那眼神非常可怕,充滿了恐怖,陰森森的顯出狂人的特色。魯迅給他找妥人護送回鄉,這病後來就好了。因為親自見過‘迫害狂’的病人,又加了書本上的知識,所以才能寫出這篇來。”
對此,谷興雲表示,周作人筆下的“劉四”便是阮久荪,久荪在阮家兄弟裡排行老四,他的母親是魯迅的姨母,比魯迅小好幾歲,但比周作人要大。他們姨表兄弟之間關系很好,常有往來。“1916年10月底阮久荪在北京發病時,周作人還在浙江老家中學教書呢。所以是當時在北京的魯迅,将久荪送到醫院診治。我推測,在周作人1917年到北大工作後,魯迅于1918年創作《狂人日記》時候,向周作人聊起這段往事。于是,後來周作人在所著書中,轉述了魯迅的這些說法。”
講述人物
曹磊:焦油抹手扮“煙民”魯迅
在熱播劇《覺醒年代》中扮演魯迅的曹磊,近日在北青報記者專訪時透露,為了真實表現出魯迅手指被煙熏黃的情形,他把焦油均勻地塗抹在指縫中間,呈現出熏黃的效果。
增加台詞表現幽默風趣
有網友在觀劇時彈幕留言說劇中的魯迅很高冷。對此,曹磊解釋說,魯迅先生有很多面,高冷、犀利都是他的一面,同時他也是一個幽默風趣的人。
《覺醒年代》中有一場魯迅在北大演講台上痛批複古派學者林纾創作的小說《妖夢》、聲援新文化運動的戲。在曹磊看來,這是表現魯迅幽默風趣一面的好機會。他透露,劇本台詞上有關這段戲最初隻有三行字。他覺得有點單薄,就想着能不能豐富一下。在征得導演同意後,曹磊回去翻閱資料,發現魯迅有這樣一段論述,“任何人不能企圖去阻擋曆史的車輪,非要擋,結果隻有一個,被碾着腿吧!”他把這句話補充到痛批《妖夢》的台詞中後,魯迅的幽默感就出來了。在曹磊看來,魯迅看到了生活中太多血淋淋的本質,幽默作為一種自我保護的方式,傳遞給大家一份悲哀,這才是幽默的底色。
模仿魯迅筆法 戲裡親自上陣
曹磊介紹,為了演好這個角色,他翻閱了魯迅先生的很多文章——尤其是魯迅寫的那篇散文詩《秋夜》裡的那兩棵棗樹,對他啟發比較大,“秋天的棗樹是蕭瑟的、慘淡的。在我看來,兩棵棗樹代表了先生的精氣神,棗樹雖然被風雨無情抽打,所有葉子都落盡,樹幹卻直直地挺拔着。這象征着他對舊社會黑暗勢力的不屈服、不妥協。”
曹磊還發現,魯迅這樣一位個性分明的文豪,字迹卻比較圓潤。這樣的反差,也提醒曹磊不能隻演魯迅的憤怒、抑郁。曹磊透露,“為了飾演好魯迅,我還學寫魯迅的筆法,在《覺醒年代》中有關魯迅揮毫書寫的鏡頭,都是我提筆上陣,沒用替身。”
拍戲前,曹磊還到了北京魯迅故居、紹興會館,以及魯迅住過的屋子去感受他的氣場和氣息。在這些地方,曹磊沒有找講解員,就那樣靜靜地坐在門口,隔着時空想象着魯迅那時在這屋子裡都在做些啥、想象着如果自己是魯迅又會怎樣在這裡靜心搞創作。
魯迅坐圈椅上沉思戲拍了一整晚
曹磊介紹,化妝造型師和導演張永新為他的造型費了不少心思,化妝師将頭套勾好後,粘在他的頭上,對照着魯迅照片上的頭型修剪。剪好後覺得不太像,又粘第二個頭套,就這樣一個星期連續弄了三個頭套,最終才定好頭型。同時,魯迅的胡子也很有特點,在該劇中,魯迅的胡子起碼換了兩三個。
曹磊還透露,《覺醒年代》中魯迅坐在圈椅上拿着筆沉思的場景,是導演拿着魯迅先生當年的照片,對着監視器,一點一點找的:腰闆挺直一點,手臂再高一些,頭擡高一點……最終達到了照片還原版的效果,“那場戲整整拍了一晚上”。
根據國家有關規定,電視劇中不能出現抽煙的鏡頭,但曆史上的魯迅煙不離手,靠着吸煙來提神寫作的。為了體現他的這一生活習性,曹磊将焦油均勻地塗抹在指縫中間,看上去有點被煙熏黃的樣子,就像一個常年抽煙的老手。
本組文/本報記者 張恩傑
統籌/劉江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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