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名10年，她依然在掙脫與追求的路上不知疲倦

《環球人物》記者 張憶耕

個人簡介：闫妮，演員，1971年出生于西安。 1990年，考入蘭州軍區政治部戰鬥話劇團。1994年，加入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政治部電視藝術中心。代表作：電視劇《武林外傳》《北風那個吹》《生活啟示錄》《一仆二主》等。

闫妮在朋友圈中上傳了一張搖滾青年範兒的自拍照，她将之歸結于“喝大了”的意外之舉。一分鐘後，黃渤回複了一個吃驚到下巴快掉下來的表情。闫妮有點小得意，因為這是她不常被發現的一面。

10年前，闫妮從“同福客棧”的樓梯走下，眉眼嬌柔，搖曳生姿，把“風情萬種”诠釋得淋漓盡緻。如今坐在《環球人物》記者面前的她，依舊和當年一樣，身材纖細，說起話來笑意盈盈、柔柔綿綿。在采訪開始前的間歇，有人上前跟她說：“我很喜歡你，我老公也很喜歡你。”闫妮立刻笑眯眯地接道：“那把你老公叫來聊一聊啊。”

“初次接觸的人，都說我很有女人味，其實并不是。”發現這一點是需要時間的。闫妮是聽邁克爾?傑克遜和崔健長大的姑娘。當年在那個小小的、還要用手轉着“嘣嘣”調台的黑白電視前，闫妮跟着他們勁歌勁舞，是為了反抗和宣洩。1989年，崔健來西安開演唱會，18歲的闫妮就在台下。

如今，那群一起聽崔健的姑娘們，在與生活短兵相接後，歸于平靜。闫妮似乎依然在掙脫與追求的路上不知疲倦。好友高亞麟對闫妮有一個有趣的評價：外表林黛玉，内心住着個麥當娜。“完全同意。”說着，闫妮笑起來，笑容嬌俏，笑聲爽朗。

她和她的朋友圈

闫妮與趙本山主演的賀歲電影《過年好》于大年初一上映

闫妮比大多數同齡女人活得更自我。比如李羊朵。這是她在最新賀歲片《過年好》中飾演的角色。闫妮與李羊朵有很多相似之處。同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紀；同樣是走出婚姻的單親媽媽；同樣是離家在外獨自打拼的都市女性。劇中，李羊朵努力與患有阿爾茨海默病的父親和“90後”叛逆的女兒溝通，平衡着親情與事業的關系，其中有孤獨、堅強，也有溫暖和安慰，個中滋味，逐一品嘗。

生活中，闫妮似乎沒那麼多煩惱。她18歲入伍離家，自立是早已養成的個性，無論生活得好與壞，都不曾依附于誰。父母至今生活在老家，盡管年事已高，但身體還算硬朗，唯一的女兒正在美國讀高中。拍戲之餘，闫妮喜歡喝酒，當然是要和非常親密的朋友。

在北京，最常和闫妮聚在一起的是演員耿樂和編劇李樯。3個人以耿樂家的廚房為根據地，每次不喝到淩晨，誰都不舍得離開。“一次喝到深更半夜，我轉頭看見耿樂，坐在那兒像熬鷹一樣，趕緊給他拍了張照片。”回憶起當時的情形，闫妮依舊笑個不停。酒局上的話題很廣泛，最近看過的戲，聽過的音樂，萌生的種種感觸……“耿樂是學美術出身，藝術上的審美能力很高。他也信佛，會開解别人思想上的困惑。”這是闫妮喜歡與他在一起的原因。一天，闫妮看完話劇《等待戈多》頗有感觸，加之當時感情出現點狀況，于是發了一條朋友圈：“沒有人來，沒有人走，沒有任何事發生。”耿樂立刻發來微信問：“妮兒，最近怎麼了，怎麼會有這麼深的感悟？”闫妮回複：“晚上趕緊喝起來，聊些更深層次的。”

闫妮和耿樂都是粗線條的人，但作為編劇的李樯，情感格外細膩。很多時候他們兩個正聊得口沫橫飛，李樯會一個人默默起身，在房間裡巡視一圈。偶爾也會抛出幾句有趣的話活躍氣氛。一次酒局上，闫妮大咧咧地抱怨：“咱們就幹喝嗎？也沒個下酒菜。”李樯立刻罵道：“大半夜去哪裡弄吃的？你們這些臭演員，事兒可真多！”說完3個人都大笑起來。

酒局最後的話題，常常會落在感情上。他們都太了解闫妮，總是糾纏于同一件事，于是勸她轉移注意力，“這個對我有點困難，我又願意沉浸在痛苦中。”在反複勸說無果的情況下，耿樂幹脆拍着闫妮的肩膀說：“你就好好享受、品味你的痛苦吧。”

隻要是女主角，管它什麼都演

《武陵外傳》全家福

最近，闫妮又把卡朋特的《假面舞會》找出來聽。歌中第一句唱道：“Are we really happy with This lonely game we play（我們是否真的快樂，在這寂寞的遊戲裡）”闫妮也在反複問自己同樣的問題。

從憑借《武林外傳》走紅到現在，整整10年過去了。闫妮形容這10年過得稀裡糊塗，“每天都很忙，好像被推上一輛車，然後下車，再上另一輛，在不同的車上，扮演不同的人，一直停不下來。”“那你快樂嗎？”記者追問。闫妮想了想：“作為演員，很大的快樂來自于成名，這是一定的。很多人說我大器晚成，其實也不是。我常想，自己沒什麼了不起的才華，能走到今天，很感謝老天的眷顧。”

闫妮從沒想過自己會成名，倒是真的。在此之前，她跑了10年龍套。盡管身邊朋友一直叫她“闫大腕兒”，希望有一天能把她叫紅，但闫妮給自己定的目标卻是，退休前能有一部真正的代表作，就行。所以那些年，她并不焦急慌張，每天穿梭于不同劇組争取角色，實在無戲可拍就跟着郭達走南闖北地走穴，當年郭達和蔡明的小品中都有她的身影。“我常對自己說，你的目标是到死有個代表作就可以，現在才哪兒到哪兒嘛。所以每天都樂呵呵的，身邊人看着我也開心。”樂觀，是闫妮的生活态度，她也希望能把這種态度傳達給周圍的人。直到現在，在給影迷簽名時，她都會寫上“樂觀”兩個字。

《武林外傳》是闫妮與導演尚敬的第二次合作。在那之前，闫妮剛拍完他的情景喜劇《健康快車》，總算從群演變成了女二号。尚敬帶着《武林外傳》的劇本找到闫妮，她隻問了一句：“老尚，是女主角嗎？隻要是，管它什麼我都演！”闫妮回去看甯财神的劇本，開始根本沒看懂講的是什麼，可她心一橫：“沒事兒，是女一号就行了。”

這部劇一播出，觀衆就将目光集中在萬種風情的“佟湘玉”身上，這讓闫妮受寵若驚。“佟湘玉”是闫妮的貴人，讓她終于在35歲時開啟了“女主角時代”。

接下來的幾年，闫妮接拍的電視劇，幾乎每一部都收視率極高。在火爆大江南北的《北風那個吹》中，她飾演的“牛鮮花”是一個被載入中國電視劇曆史年鑒的女性角色，讓闫妮兩年之内連獲六大電視劇盛典最高獎項，并獲得中國電視劇飛天獎和金鷹獎。可惜，在電影方面，闫妮的成績并不亮眼。她曾花費幾年工夫嘗試拍攝的《三槍拍案驚奇》《畫壁》《大魔術師》等都反響平平。她說看自己的電影，總是會有往後撤的想法，因為“獻醜了”。

闫妮說，2016年的新年願望，就是能拍一部真正意義上的電影代表作，最好是一部“票房沒那麼慘淡的藝術片”。

傾聽自己内心的聲音

在《一仆二主》中，闫妮飾演一位女王範十足的商界女強人，卻在情感路上跌跌撞撞

第一次讀李樯的劇本《黃金時代》，闫妮說：“我太喜歡丁玲了。”李樯回道：“你是甯可像她一樣跌宕一生，也不想像冰心那樣安安穩穩過一輩子。”闫妮點了點頭。

12年前，闫妮結束了一段在别人眼中看似圓滿的婚姻。他們19歲經人介紹相識，24歲結婚，彼此都是對方的初戀。“我是個沒有經曆過愛情的人。”闫妮這樣形容離婚前的自己。在她眼中那個年代的人，結婚更多講究的是條件合适，而并非感情。“像我這樣一個憧憬愛情的人，總歸還是有所期盼的。”這就是闫妮選擇出走的原因，簡單、直白。“也許那個人是最适合我的，但我還是想要尋找一場戀愛，在這個過程中，會傷害到别人，也會被人傷害。但你問我後不後悔，我會說，不後悔。”

闫妮堅定地抱持着自己的愛情觀。在她看來，人生不過是走過一段裡程後就消失了，如果自己願意去做一件事，為什麼不去？她常說，要傾聽自己内心的聲音。一次，闫妮接到一個戰友的電話，對方很快要結婚了。她對闫妮說，雖然未婚夫對自己很好，自己卻沒那麼喜歡他。“我告訴她，要傾聽自己内心的聲音。結果，他們真的分手了。後來那個戰友每次見到我，都要我負責，說我毀掉了她的一樁婚姻。”

闫妮曾和張嘉譯拍過一部名為《一仆二主》的電視劇，演繹了一段老實本分的中年司機與女老闆之間的愛情故事，創造了2014年電視劇最高收視率。但闫妮說，當初自己并不想接拍這部戲，因為她不認同其中的愛情觀。“我覺得如果他們兩個人朝夕相伴10年都沒在一起，最後走到一起隻能理解為‘搭夥兒過日子’，是對生活屈服了。”為了這事，她還和編劇吵架，張嘉譯也沒少做她的思想工作。

曾經一段時間，闫妮的幾部戲都在和比自己年紀小的男主角飾演情侶，也是在那段時間，生活中的她正經曆一場相差8歲的姐弟戀。“人生和演戲，好像踏入了同樣的軌道”，闫妮說。對于愛情至上的闫妮，年齡、身份、地位，一切都不是障礙。她甚至相信前世的緣分：“兩個人有天生的親密感，和這個人在一起就會感覺舒服、自然。”可惜幾年後，這段戀情無疾而終。

如今的闫妮，單身。她坦言，自己憧憬愛情，卻不憧憬婚姻。闫妮不是個擅長操持家務的人，最近正在學做菜，想為自己增添一點“女人味”。可她轉念又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魅力，就看有沒有遇到那個懂得欣賞的人。我姐什麼都不會幹，但我姐夫看她哪兒都好。”

“所以，現在就等着那個對的人來發現你了？”記者問。

“對。不過，也要看我接不接招兒才行。”說完，闫妮又笑開了。

記者手記：

闫妮很準時，這在娛樂圈中是極少見的。我們的采訪約在北京東三環的一家書店。十幾個提前得知消息的粉絲早早等在門口。看到她們，闫妮老遠就打起招呼，如同老熟人一般。她們中很多人陪伴闫妮近10年，她們喊闫妮“姐”，闫妮則叫她們“娃兒”，帶着濃濃的關中特色，格外親切。我問其中一個女孩，為什麼喜歡闫妮，回答很簡單：“她人好。”采訪開始前，闫妮囑咐身邊人帶大夥兒去吃東西。四五個工作人員，果真扭頭就走，放心留下闫妮一個人面對記者。

關中女人，懶散中帶着真實。和闫妮聊天很舒服，她坦誠，毫不設防。闫妮常對身邊的工作人員說：“别總把我當盤菜，本身也不是什麼。”我們面對面坐着，桌上放着她自帶的養生茶。如果不是茶杯旁那支小小的錄音筆提醒，記者更願意把這一段看做是朋友間的下午茶時間，而非一次采訪。

闫妮似乎沒有什麼避諱的話題，也不吝啬剖析自己。她會說：“像我這種本來就生活得不太現實的人，在不同的角色中遊走，對正在經曆的是夢還是真實的生活，有時是恍惚的。”她也會主動提及曾經的那段婚姻，坦白自己出走的理由。她是個愛情理想主義者，在“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之間，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态度異常堅決。她說：“愛情永遠是最具吸引力的。我忍受不了味如嚼蠟般的婚姻，更不會向生活屈服。”你會驚訝于在闫妮的身上，依然看得到少女的模樣。并非嘟嘴、撒嬌的那種可愛少女，而是當她談及愛情時，眼中迸發的光芒，以及時至今日，面對愛情，依舊保持的那顆純真之心。

祝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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