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經曆，或者說拓寬的眼界、身心獨立才是留學帶來的，最寶貴的财富，它們的價值遠勝于文憑。

冰川思想庫特約撰稿丨四面街

得知朋友升任科長，是去年某個冬夜23點30分。我正接完電話趕去單位加班。

95後，工作兩年升科長，正常嗎？正常。

但如果他民辦三本院校畢業、公考成績慘不忍睹、面試磕絆全然靠背……然後“高層次人才引進”入的事業編呢？

我一時間迷茫了。

他沒有“暗箱操作”，在公考圈裡，他也不是個例。

這些成績不好的“差生”遠渡重洋，憑借一年時間的留學，飛躍他人十年寒窗的努力，拿到“研究生”“應屆生”身份後，連筆試都不用，就“金榜題名”了。

這就是當下的某一種“現實”。

幾天前，一段讓人啼笑的視頻登上熱搜。一位英國留學生拍攝了自己在南安普頓大學讀研時的課堂場景——

三四十人的教室，除了一個外國學生，其他全是中國人，連上課老師也是中國人。

網友們調侃“反向留學”的同時，也将留學生這個群體推上了風口浪尖。

“這不和陽澄湖大閘蟹一個道理。”

“單位來了個英國‘海龜’，英語都不會。”

“好多（留學生）國内二本都上不了。”

與此同時，“水碩”一詞也頻頻被提及，這裡的“水”是“注水”，即含金量低的意思。

顯然，無論是以“大閘蟹”比喻“水碩”的“水”，還是直戳了當質疑“水碩”的“碩”，網友的評價都明晃晃地表達了對留學生群體的不認可。原因無外乎有三：

一是入學門檻低。與國内容錯率極低的統考不同，申請國外院校碩士的材料主要有“推薦信”“雅思成績”“在校成績”三項，這三項都有較大操作和試錯空間。

二是學制短。連帶不上課的假期、考試周在内，學習時間隻有一年，短時間囫囵吞棗灌入大量知識，難免有 “消化不良”之嫌。

三是“花錢買文憑”的刻闆印象。教育産業化是發達國家心照不宣的生财之道，廣招留學生不是為了兌現他們 “桃李滿天下”“教育國際化”的铮铮豪言，而是将留學生們視作“搖錢樹”，最大限度出口教育資源。

然而，即使社會評價低，即使受到疫情重挫，即使知道是“割韭菜”，中國留學生人數仍然持續快速增長。

▲2013年至2022年各地區申請英國大學人數（圖/UCAS）

根據最新數據統計，2022年申請英國院校的中國留學生有31400人，較2013年相比，增幅達193%，創下曆史新高。

是因為留學生們蠢、有錢沒處花嗎？當然不是。

是因為本科、研究生院校不理想，會讓他們的長輩“顔面無光”；因為在國内457萬考研大軍面前，3萬這個數字屁都不是；因為在這個“内卷”的社會，文憑通脹、學曆貶值，“落後就要挨打”成為了時代的座右銘……

經濟下行帶來的就業問題，倒逼人們花代價“更改賽道”“彎道超車”，容錯率、錄取率高的“水碩”，成為那些家底殷實的“考研人”的一個不錯選擇。

讀個“水碩”，回國就能搭上“人才引進”的便車，堂而皇之進入令人豔羨的政府部門、事業單位，這對屢敗屢戰的考公、考研的人來說，确實太不公平了。

不過，這事情也不能絕對化地看。比起“花錢買文憑”的刻闆印象，我更願意相信多數出國留學的人收獲的不止是文憑。

2015年，我曾有幸獲得去德國交換學習一年的機會。這段經曆，在我循規蹈矩、被“拼搏”“奮進”支配的人生中，留下了精彩絕豔的一筆。

在那一年裡，我才知道在德國專科和本科原來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專科培養技術型人才，本科培養研究型人才。

我也才知道，德國公民會一紙訟書狀告市長，甚至會瘋魔般狀告某鎮“所有人”來捍衛自己的權益。

很多人可能也感受不到，原來推倒柏林牆仍無法消弭東德、西德幾十年來分裂造成的差異，原東德地區的群體更利他，而西德地區的更利己。

▲1989年11月29日東德人慶祝柏林牆倒塌（圖/Lionel Cironneau）

那一年，有位德國男生對我展開了含蓄但又熱烈的德式追求，他最常見的邀約是：一起看球？喝啤酒？

有位法國女生告訴我她們更喜歡運動型男，而不是花樣美男。

那一年，我在白雪皚皚的“歐洲屋脊”阿爾卑斯山脈下與牛合影；

在清澈碧綠的“人間仙境”國王湖一路泛舟闖入童話世界；

在“高迪的城市”巴塞羅那見識到建築設計的魔幻奇妙；

在希臘愛琴海的輪船上縱身下躍，奮力遊到崖岸将全身塗滿火山礦物泥；

在“成人迪士尼”阿姆斯特丹呼吸着糜爛的空氣，和梵高《麥田裡的烏鴉》一道振翅飛去……

▲維也納随處可見的城市音樂會（圖/四面街）

那一年，我也撞見了世界的黑暗。由于默克爾的“門戶開放”政策，東歐戰亂地區的難民争相湧入歐洲，恐怖襲擊一起接着一起。

印象最深的兩個案件，一是2016年6月比利時布魯塞爾火車站襲擊案，造成死傷近400人。二是次月法國尼斯卡車襲擊案，讓至少75人成為車下亡魂。

印象深是因為當時我恰好準備去案發地旅遊，到達時間距襲擊不到48小時。

那些白底黑字的新聞報道不再隻是報道，而是真真切切發生在我身邊的故事。

▲2015年12月，在柏林-萊比錫大巴上，我親眼見到一名難民揮舞着一把剪刀，一刀刺在德國人頭上（圖/四面街）

更有意義的是，我通過和國内朋友合作代購，實現了月入過萬，還用這筆錢請母親來歐洲旅遊，“世界這麼大，帶她去看看”。

那段時間過得很慢，我第一次有機會真正與自己獨處。在陌生的文化環境裡，一路自我摸索，野蠻成長，最後也能做到面對未知而不膽怯，面對挑戰而不退縮。

這些經曆，或者說拓寬的眼界、身心獨立才是留學帶來的，最寶貴的财富，它們的價值遠勝于文憑。

留學或許是“内卷”時代的入場券，但不能是堕落者的墓志銘。

現下“留學熱”如日中天，但屬于它的時代紅利可能早已被口碑透支。

“遠渡重洋上水碩，不如三本和專科。”

今年五月，一首《水碩之歌》在網絡蹿紅，引起留學群體共鳴。

顯然，留學生們自知遠渡重洋作用有限，它能讓人一時跨過文憑硬性門檻、享受人才政策福利，卻無法允諾高薪體面的工作和前途無量的未來。

▲2010年至2022年考研報錄比和報名人數（圖/财新數據）

這些年，随着就業“内卷”升級，研究生學曆如同撒胡椒面遍地開花。選擇多了，用人單位開始以更高标準來衡量應聘者，比如開始審視應聘者本科是否畢業于C9、雙一流、QS前100院校，在校期間都跟過哪些項目等。

在這樣的形勢下，如果還做着水個文憑從此平步青雲的美夢，那是自欺欺人。

話說回來，國内很多碩士、甚至博士就不水麼，僅僅抱着混文憑的目的讀文憑，恐怕都是“大洪水”。

幾天前，北京理工大學女博士後抱着教授狂吻的視頻驚掉衆人下巴，學術不端的質疑聲響徹互聯網。

▲北京理工大學連夜發布情況說明（圖/網絡）

今年研究生報名開始後，大量“雙一流”高校本科生選擇報考“雙非”院校研究生，新詞條“逆向考研”沖上熱搜。

還有大家心照不宣的高校MBA項目，高錄取率背後是高得離譜還年年暴漲的學費，這不就是花錢買個文憑嗎？

所以我想說，如果不适應國内教育方式，比起要喪失原則迎合權柄，或者千軍萬馬擠破頭，還不如考慮出國讀書的選項。

《奇葩說》辯手席瑞說過這麼一段話：

高考那道完形填空，你用了絕大部分時間從9分上到10分，沒有意義。

可是你能不上這個分嗎？一旦資源有限，蛋糕有限，你想要創造價值，誰又能給你創造價值的資源和條件？

不好意思，你得先拿到那張入場券。

至少，學制短和入學門檻低依舊是出國讀研的優勢。可能很多人不知道，歐盟多數國家公立學校讀研費用僅約2萬元/年，有些比國内院校還便宜，有些甚至全免。

如果考慮性價比，文科生、藝術生可以考慮去法國，那裡有濃厚的人文藝術氛圍，幾乎所有博物館都對學生免費開放，《蒙娜麗莎的微笑》《拾稻穗的人》《睡蓮》等世界名畫近在咫尺。

理科生可以考慮去德國，學費全免，除了德國佬太嚴謹沒那麼好讓你畢業外，德國先進的工業和機械制造業一定能讓你學有所得。

“隻要肯努力，秋招沒問題。”

《水碩之歌》最後的的歌詞道出了留學生解構現實後的覺醒，這樣哪怕是花30萬到海外讀“水碩”，也是物有所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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