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把愛情弄丢了

吳鳳鳴

岚是我的學生。當我接到她的電話的時候，那個十七年前高高瘦瘦的長得清秀的農村女孩兒，一下子就跳到我的眼前。

是的，十七年了。我跟她已經十七年未見，女大十八變，都不知她長成啥樣兒了。當聽她在電話裡說她與我在同一座城市的中學教書時，我真是有些激動。

終于找到一個合适的時間，我約岚在城中心的一個冒菜館一起晚餐。我在街頭等她，她遠遠就瞧見我，向我奔跑過來，緊緊擁抱了我。岚說，老師一點沒變，還是那麼好看。我笑了，岚真會說話，十七年了，怎麼會沒變？

我們點菜，吃飯。岚很懂事，挑了些不太花錢的菜品。我靜靜地看着長大的岚，樣兒幾乎沒變，隻是小圓臉戴上了眼鏡，顯得更加文靜了。個子是明顯長高了，身上散發出了成熟女孩的特有氣質。

等着菜品上桌，我問了岚現在的工作情況，她說一切都好。對于年輕女孩子，我也同樣問到了她的個人情況。剛說到這個話題，岚的神色一下子就黯然了下來。我感覺到周圍空氣的突然凝固，我拉了拉她的手，說，沒事。願意說的話，老師還是原來那個喜歡聽你說話的人。

岚擡頭，眼光變得柔和。“其實我談有一個男朋友，就在這個城市。但是……”岚欲言又止。

“感情不好？”我問她。她頓了頓說：“不知道怎麼說。他的媽媽對我很好。還經常給我買禮物。禮物都不太适合我，但是我還是收下了。”

“你做得對。”我說，“老人買的東西，喜不喜歡都應該收下，這既是一種禮節，同時也會讓老人開心。”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岚說，“其實這個男朋友人挺好的，工作踏實，也有上進心。但是我們處得并不太好。”

“是因為他不夠愛你？”“不，不是，是我的問題……”岚搶過我的話，“他說感覺我離他很遠，夠不着。

其實我知道是我給了他距離感。因為……因為我的心不在這兒。”看得出，岚鼓足了勇氣，要向我說心裡話了。

我向她投去關切的目光，沒有插話。她頓了頓，說：

“老師，我其實在這之前有一個男朋友的，我很喜歡他。他是我喜歡的類型，在一個設計院工作，有思想，有品味。最重要的是他很喜歡我。”岚一口氣說了這個前男友好多信息。說話時，神色忽兒喜悅，忽兒又憂傷起來。我明顯看到她眼裡的淚光。我知道，此時，岚的内心被一段深深的感情纏繞，剪不斷，理還亂。

我走到對面，深深地擁住了這個可憐的姑娘，說，沒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岚靠着我，說：“老師，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他。他就是我最中意的對象。”我知道，此時，岚需要有一個人靜靜地聽她述說，說出來，她的内心才能安甯。

從岚斷斷續續的表述中，我明白岚的那段愛，已經被她弄丢了。

從西南大學畢業的岚，毅然決然去了北碚一所鎮中學任教。就因母親曾經找人給她算過命，說她在北碚方向會遇到自己的意中人。出生在農村的岚，經過多年努力，有了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她獨立自強，能力出衆，又善良溫柔。岚懷着對美好愛情的向往，她說，一定要找一個有抱負、自己又特别滿意的男朋友。盡管畢業時她從小生活的城市向她伸出過橄榄枝，她還是為了找到母親給她算出的那個人留了下來。

在鎮中學教書，生活條件不好，飯菜品質太差。再加上備課、上課、批改作業，較大的工作量讓人感覺不到工作的一絲快樂。岚說，這些苦都算不了什麼，心中有期盼，吃着苦也覺得甜。果然，工作不到兩年，學校的同事就給她介紹了一個男朋友。于是，加QQ、微信聊天。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岚認為，這個遠在雲南工作的小夥子，志向遠大，談吐非凡，就是自己最心儀的對象。小夥子平時工作忙，很少到重慶跟岚見面。多次約岚去雲南，但因各種原因，岚終是沒能成行。天涯海角有窮時，隻有相思無盡處。盡管分隔千裡，岚也感受到來自他的愛情，居然如此美好！

岚與那個小夥子，在美麗的愛情浸潤下，快樂的日子感覺像流水一般快，一晃，好幾個月就過去了。在越來越深入的了解中，岚知道了這個小夥子收入頗豐，在單位還是中層幹部，前程光明美好。岚知道得越多，自卑感就在她心頭不斷地滋生。想到自己的收入與他的巨大差距，岚想，自己能配得上他嗎？漸漸地，岚有些退縮了，以緻于後來小夥子對她的多次邀約，岚總是找理由拒絕。小夥子對岚說，收入的差距并不能代表愛情的距離。岚也明白，但強烈的自卑感讓岚在愛情面前變得越來越膽小，再有電影、書本裡關于兩人差距太大婚姻不幸的故事也不斷幹擾着她。岚從鏡子裡看到這個出生在農村的普通的自己，她開始變得越來越焦躁，常常莫名地生氣，甚至對他的問候也常用一些刻薄的語言相怼。

岚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常常期盼着他的問候與關切，但他的電話或信息來了，總是拒絕接聽或是看着信息流淚，卻不給予互動。但每次過後，岚又自責得不行。就這樣，岚用自己的方式折磨着自己，也折磨着另一頭的小夥子。

或許是愛情太過于美麗，擁有得太過于容易，才可以這樣放肆地消費。但如果不加培育和經營，終是有怠盡的那天。可是岚明白太遲了。

在岚一次又一次的拒絕後，雲南的小夥子也漸漸沒有了熱情。雖然他偶爾也會打電話或發信息問候岚的情況，但語氣裡卻沒有了愛的味道。岚更是不得好過，多慮，煩悶，身體也出現狀況。等那個小夥子一周兩周都不再打電話來時，岚才意識到了自己愛情快丢失了。她恐慌起來，主動打電話、發信息去找他，他卻也不再回信。岚失望了，但她不甘心啊，多麼美好的愛情就這樣被自己弄丢了，是怎麼弄丢的，她至今都不太明白。岚決定孤注一擲，不顧家人的反對，隻身一人遠赴從未去過的雲南，岚要去找他，當面問他，是不是真的不愛了。

當岚出現在那幢裝飾華麗的設計院大樓前，保安問她找誰。當岚說出那個小夥子名字時，保安說：“我知道你，但他不在。”岚是第一次來這裡，保安居然知道她。岚的心裡湧過一陣溫暖，看來，他心中是有她的，他一定在這位保安面前提起過她。接待岚的是一個年輕姑娘，姑娘也是第一次見到岚，卻也能叫出岚的名字。但姑娘告訴岚，回去吧，他結婚了。“不可能。”岚的第一反應是他在騙她，是他夥同這裡的人一起騙她。岚一直站在這幢大樓前不舍離去，或許他不經意就從大樓裡出來了，或是正從外面走進大樓。岚幻想着，眼淚不自覺地一個勁往下流。也不知自己在大樓前站了多久，進進出出的人中，居然沒有一個像他的。看着漸漸籠罩的夜幕，岚的心被撕成了碎片，被夜風吹走，無力飄散。

“直到現在，快四年了，我一直沒見到他，也沒他任何消息。”岚無力地把頭靠在我肩上。我緊緊地拉住了她的手，感覺好涼。

“都這麼久了，你還沒放下？”我心疼地說，“我覺得你應該放下了。這一切隻能說明你們沒緣份。有緣千裡來相會，無緣對面手難牽。你們不能在一起，說明你們真的沒緣分。就不要再給自己過不去了。這段愛情，你已經盡力了。”

“嗯，這幾年來我一直放不下，在心裡憋得慌。”岚說，“現在跟老師說出來了，好像釋然了不少。正如你所說，雖然是我錯了，但這段愛情我已經盡力了。”岚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對我苦笑了下。

“嗯，人總要往前看，不能總沉浸在往事裡。”我勸岚，“現在工作和生活都在同一個城市，挨在一起，多好。”岚再次對我笑了，說：“老師說得對。”

岚陪我走到住家樓下，我說：“快回去吧，記得給剛才關心你的男朋友回個電話。不然，他會擔心的。”岚回頭，說：“老師放心，這次，我不會再把愛情弄丢了。”

看着遠去的岚，我心頭有些苦澀和惆怅。周遭的高樓裡，各個窗戶都透出溫馨的光照。街頭的路燈早已亮了起來，一路把岚的影子拉得老長，我站在原地，默默地祝福岚：好好的，一定要幸福……

(萬盛經開區黨工委宣傳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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