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明和劉二小早就在村口等着了。

“小陳，你可算回來了，二小非要去鎮上接你，我硬是把他攔住了，我說萬一你們兩個再走岔頭咋辦？”王忠明擠眉弄眼地接過布料，掂了掂分量，“哎，還真的應該讓他去接你，挺重的。”

劉二小嘿嘿笑，脖子根都紅了。

“二小哥，你幫我問的事咋樣了？”見了兩人，陳清歡才暗暗松了口氣，光天化日的，還能有什麼人跟蹤她，是她多慮了，她沒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

“訂單低于五千件的夾克服，一般都是兩塊錢一件，款式複雜的還要貴一點。”劉二小并未察覺陳清歡的異樣，把打聽來的事告訴她，“我表哥說，具體定價還得等看了樣品和生産計劃書再說。”

王忠明秒懂，問陳清歡，“我說外甥媳婦，你找人做成衣找我啊，咱們可是一家人。”

“王老闆，在認識你之前，我就委托二小哥去問了，這也是我同學的意思，咱們有機會再合作吧！”陳清歡覺得王忠明這個人太摳，再說，她不願意跟個人合作，個人開的服裝加工點機器設備不全不說，而且還事多，工期也往往趕不出來，王忠明這批絲綢旗袍不就是個例子嘛！

“行，那咱先不說這事。”王忠明嘿嘿笑，“外甥媳婦，我最近手頭有些緊，能不能先付一半貨款？”

“王老闆，咱們這是做生意，請你不要叫我外甥媳婦，因為我并不是劉二小的對象。”陳清歡頓覺無語，“再說我有名字，我叫陳清歡，而且之前咱們說好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你要是手頭緊，就先買一匹吧！”

賒賬的事，她絕對不答應。

欠錢的一直都是大爺，她可不想當孫子。

王忠明一個勁地看劉二小。

劉二小讪讪笑。

“你不用看他，他隻是我的合作夥伴，做不了我的主。”陳清歡最煩這種磨磨唧唧的男人，不動聲色道，“看來王老闆并不着急趕工發貨，你還是再考慮考慮吧！”

“得得得，你也别生氣，我買，我買還不成嘛！”王忠明抱着布料進了臨街的鋪子，進門就喊，“張鳳，快出來付款，料子買回來了。”

這間臨街的鋪子約莫有四五十平米，是兩個房間合在一起裝修起來的。

跟陳清歡猜的差不多，屋裡就放了十台電動縫紉機，一台四線鎖邊機，六七個小姑娘正有說有笑地在坐在縫紉機前幹活，靠牆處堆着一大堆做成的成衣，兩個年老的女人坐在小闆凳上剪線頭。

“來了。”一個五大三粗的女人應聲從成衣堆後面走出來，見了王忠明手裡的布料，眉笑眼開，“可算買回來了，看來今晚得加班加點地做了。”

“你先把賬跟小陳結了吧！”王忠明指了指陳清歡，張鳳打量了一眼陳清歡，不冷不熱地問道：“多少錢？”

“四千！”陳清歡答道。

“我說讓你早點檢修那割刀，你偏不聽，現在可好了，白白浪費了四千塊。”張鳳騰地起了高腔，尖叫道，“王忠明，我告訴你，再有下次，我饒不了你。”

小姑娘們偷偷笑。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注意。”王忠明很是誇張地沖老婆連連作揖。

陳清歡笑而不語。

張鳳這才掏出當家味十足的鑰匙，走到成衣堆後用隔斷隔出來的辦公室，打開抽屜拿出一疊現金，手上吐了點唾沫，反複數了三遍，才把錢給陳清歡：“你可點好了，出了這個門，我們是不認的。”

“不用點了，我信你。”陳清歡從桌子上拿了她一張白紙，把錢包好，放在布袋裡，頭也不回地出了辦公室，剛剛張鳳點錢的時候，她也跟着數了，沒錯的。

“你們慢走，不送了哈！”王忠明站在成衣堆面前跟陳清歡遠遠打招呼。

陳清歡沒搭理他。

劉二小亦步亦趨地跟了出來：“他們就這樣，你别見怪。”

“無所謂了。”陳清歡淺笑，“所謂一錘子買賣就是這樣的。”

一錘子買賣？

劉二小撓撓頭：“什麼意思？”

“就是以後不再合作了。”陳清歡不想吐槽王忠明，也沒去劉二小家，直接出了胡同，劉二小亦步亦趨地跟上去：“去家裡吃飯吧！”

“我吃過了，就不去打擾了。”陳清歡笑笑，“替我跟嬸子道個歉，改天再去看她。”

劉二小撓撓頭：“沒事，我娘那個人不會說話，你不要見怪就行。”

兩人走了幾步，陳清歡又道：“我這就回去做樣衣，準備輔料，大概三四天就能做好，你什麼時候轉班？”

“我這個周日轉大班，白天剛好在家休息。”

“那行，就這個周日，咱們一起去服裝廠找你表哥，簽合同，順便定下日期開工，你看怎樣？”

“行，我沒問題。”

“好，那就這麼定了。”

大集早已經散市了。

偌大的空地滿地狼藉，四五個打掃衛生的堆着小鐵車往外推垃圾，幾隻貓狗雞鴨來來回回地找地上的殘羹爛葉。

路過村口超市，陳清歡進去買了饅頭鹵肉和一捆菠菜，又給老太太挑了兩斤蛋糕和一箱純奶，老太太飯量不大，她不在的時候吃點零食對付一下，現在分家了，她不指望劉月香會送飯給老太太吃，劉二小搶着付錢，硬是被陳清歡推掉了，陳清歡開玩笑道：“二小哥，我現在可是大款。”

劉二小這才想起她那四千塊，愣了一下，瞬間又反應過來：“你不是說，你是同學的布料嘛，賣了錢，也不是你的。”

“但我可以先花着呀！”陳清歡掏出五張大團結付了錢，這四千塊她不打算存銀行，暫時放在空間倉庫裡，等攢夠一萬，她就還給楚俊西，到時候她也走得心安理得。

兩人并肩出了點心鋪子。

來來往往的人不時地看兩人。

陳清歡并不在意。

劉二小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小陳，有件事我得跟你說，俊西叔昨天去廠裡找過我了，問咱們倆的事，我告訴他，咱倆沒緣分，他什麼也沒說就走了，他沒有為難你吧？”

其實他很想對楚俊西說，他願意，他很願意。

在他二十二年的人生裡，他從來都沒見過像陳清歡這般樂觀通透的女孩，她就像一道光，瞬間照亮了他灰暗的生活，他願意用他一生來仰望她，呵護她……可惜的是，她沒看上他。

劉二小安慰自己，有她這麼個朋友，也是他的榮幸，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跟女孩走得這麼近，這種感覺讓他新奇而又溫馨。

“沒有，俊西叔是好人。”陳清歡踢着地上的小石頭，歉然道，“對不起啊二小哥，這事是我不對，你放心，這事就算了了，咱們齊心把這批衣裳趕做出來就算邁出成功的第一步了。”

“别這麼說，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劉二小硬是憋出一句雞湯，說得自己都臉紅，耳根泛紅地别看臉不看她，“我聽你的，咱們周日見。”

“周日見。”陳清歡沖他擺擺手。

回了村，一進胡同，她就聽見劉月香大呼小叫的聲音：“……我說怎麼突然提出分家了？敢情分了家就能随便出去勾搭男人了，光明正大介紹的不要，非要出去偷，還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當我們都是傻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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