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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大梁的皇帝看上了醉香樓的頭牌花魁,讓醉香樓趕緊識相點把人給洗幹淨送進宮去,但花魁她早有相好的,自稱不稀罕皇帝的三宮六殿,金鑲玉砌,就算是吃糠賣菜也要跟她相好的在一起。
我見過她那個相好的,是個頂俊俏的落魄書生,算上十裡八鄉,沒有比他更風流俊俏的人物了。
這樣一來,這書生和皇帝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因為傳聞中大梁的皇帝他長得青面獠牙,奇醜無比,我想怪不得花魁更喜歡這書生,如果要選,我也選長得好看的那個。
但是眼下這根本由不得她選,皇帝說要什麼人,難道還能由得她一個小小藝伎說不?
她不進宮,我們醉香樓裡的這些人就都沒有好果子吃。
醉香樓裡的老鸨深谙這個道理,因此見天兒的在花魁房裡勸,簡直是使出了渾身解數,然而就算是這樣也沒勸住。
花魁和書生跑了。
别誤會,不是一起跑的。
書生聽說花魁想違抗皇命和他私奔,吓得連夜就收拾行李逃跑了。
而花魁知道了這個消息之後,扛着四十米長的大刀去找負心人,揚言要把書生給砍死。
無論這個故事究竟是有怎樣一個糟心的開頭,這個故事都要進行下去。
花魁有沒有找到書生,又有沒有把書生給砍死,這都不是我們該關心的事情,我們隻知道如果花魁她再不回來乖乖進宮去,我們就都要被狗皇帝給砍死了。
2
大梁的皇帝是個昏君,所以我才叫他狗皇帝。
想想我們大梁,早些年也不是沒有強盛過,想當年高祖還健在的時候,萬國來朝,四方來拜的時候也不是沒有的,那時候大梁的百姓安居樂業,大梁的軍隊所向披靡,大梁的一切都強大到無可匹敵,大家路不拾遺,夜不閉戶。
那時候就連青樓裡的生意也是慘慘淡淡——那是因為女孩子們都在家被養得好好地,用不着賣身進青樓陪客人拿賞錢養活自己。
這些話都是青蓮媽媽告訴我的,她是個好人,是她在大冷的天裡将我從路邊的破廟中給撿了回來,留我在樓裡做個粗使婢女,結束了我的流浪生涯。
“我的姿色?呵,我的姿色怎麼啦?當年老娘生得容顔冠世,風華絕代,也是這樓裡的第一甲!”
青蓮媽媽慣穿一身青色衣服,滿身的肥肉幾乎要遮蓋不住,好像就要從衣襟裡流出來,嘴角一顆痣,眼睛被眼周的肉擠得細小又狹長,她眯縫着眼睛環視樓裡的姑娘。
青蓮媽媽也不是一直都是青蓮媽媽,許多年前,她也是青蓮姑娘,青蓮姐姐。
自從青蓮媽媽把我撿回來,我一向把她說的話奉為真理。
她說她當年也是醉香樓一絕,那我就相信她曾經長得美豔絕倫;她說現今樓裡花枝招展迎客的姑娘太多都是昏君不會治國的錯,那我就相信這大梁的皇帝是個昏君狗皇帝;
她說往臉上抹煤灰顯得姑娘家膚色勻稱好看,這……我雖然疑心樓裡衆多好看的姐姐為什麼不抹煤灰,但既然媽媽如此說了,我還是乖乖每天都把臉抹的烏七八黑,然後一本正經的告訴嘲笑我的那些人“青蓮媽媽說的,這樣好看”。
青蓮媽媽并不是這樓裡的老鸨,她隻是個過了接客的年紀卻仍然固執的留在樓裡的可憐人,真正的老鸨每天都在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花魁回來。
然而直到離皇帝定下的日子就剩沒幾天的時候,花魁還是不見蹤影,樓裡一時風聲鶴唳,人人自危,一片愁雲慘淡。
“豔雲這小浪蹄子跑了哪有這麼容易回來的?”青蓮媽媽對老鸨媽媽幸災樂禍的說,“我的老姐姐,命數到了,不如就認命吧。”
老鸨厭惡的斜了青蓮媽媽一眼,似乎她是什麼髒東西似的,“你自己不想活了就趕緊尋個好地兒給自己埋了吧,少在我眼前尋晦氣。”
老鸨沉思着,忽然極嚴厲的盯着青蓮媽媽看了一眼,“豔雲逃跑這事兒,不會還有你的手筆在裡頭吧?”
“怎麼會?”青蓮媽媽笑着反問道,眼角眉梢透着些與這幅肥胖的身子兩不相容的媚意。
“最好沒有。”老鸨不置可否。
……
花魁再不回來,醉香樓就要沒了。
老鸨狠狠心想出了一個損招,她把我們四個伺候花魁豔雲的婢女叫到一起,想着我們同花魁親近,她興許會在意我們死活,于是打算一天殺一個,用我們的命來逼花魁回頭。
這時候距豔雲離開醉香樓已有小半月,如果是坐馬車的話,現在大概早就出了本郡的地盤。
我不知道豔雲會不會有那麼神通廣大,能知道千裡之外的醉香樓裡,有個老鸨正在威脅她的丫鬟,打算一天殺一個,殺到她回來為止。
我想她大概不會有那麼神通廣大,更重要的是,她隻有四個丫鬟,隻夠殺四天,就算她現在開始往回趕,四天之内也趕不回來。
我不知道老鸨有沒有想通個中關竅,但我想明白了,我大概率會死得很慘。
我眼巴巴的望着青蓮媽媽,她聽說今天老鸨要殺人,因此早早的搬了凳子在一邊坐着看熱鬧,我心裡很奇怪,要被殺的人是我啊,是我啊是我啊,青蓮媽媽難道沒認出來我?
青蓮媽媽沒有要救我的意思,我忍不住開始哭,哭着哭着我就想起來從前豔雲教我的,她說哭是有講究的,你得這樣這樣哭,不能那樣那樣哭。
我是個丫鬟,不僅是個丫鬟,還是個聽話的丫鬟,即使我的花魁主子丢下我跑路了,我也還是很聽她的話。
我開始哭,哭的宛若一陣吹面扶柳風,哭得宛若一枝梨花春帶雨。
我流下的眼淚把我臉上的煤灰沖刷幹淨,露出了我原本的臉龐。
我為我悲慘的命運而哭,然而哭着哭着,我發現周圍衆人看我的眼神忽然不對勁起來。
“既然有這麼一張臉在。”老鸨盯着我沉吟道,“我覺得豔雲不豔雲的,已經不重要了。”
她轉頭問衆人的意思,“你們覺得呢?”
3
豔雲的丫鬟一個也沒死成。
我被打扮的整整齊齊塞上進宮的馬車的時候,心裡還沒完全回過味兒來。
青蓮媽媽站在醉香樓門口甩着手絹盯着我瞧,眼裡亮晶晶的,我隔得遠,不知道她眼裡頭裝得是醉香樓沒死絕的惋惜怒火,還以為她是在為很可能一去不返的我而擔憂。
于是我感動地朝她擺擺手,莫名其妙踏上了進宮的路。
老鸨說我有一張比之豔雲更加驚才絕豔的臉,完全足夠讓狗皇帝饒恕醉香樓的過錯,然而我盯着銅鏡之中的那張臉瞧了半天,非但沒有瞧出這張臉的妙處,反而因為臉上沒有抹煤灰的緣故而渾身不得勁兒。
據說狗皇帝對豔雲一見鐘情,我不知道這事兒是真是假,因為據我所知,豔雲一出生就在我們那處小鎮上,而大梁尊貴的皇帝陛下,自降世以來從沒離開京城。
真奇怪,我想想又覺得是自己孤陋寡聞,興許狗皇帝是見了豔雲的畫像呢?見了畫像的話,勉強也算是一見鐘情吧。
可是無論如何,這種鐘情都經不起推敲,因為我平生所見一見鐘情之人大都沒有好結果。
據說青蓮媽媽還是青蓮姑娘的時候也有個一見鐘情的心上人,隻不過她從來不細講這個故事,總之她年輕時一意孤行離開醉香樓去吃了愛情的苦,後來又孤身一人回了醉香樓,得到的隻有耗盡的好時光和滿身肥肉。
而花魁豔雲能看上她那個相好的落魄書生也是因為一見鐘情,豔雲說那書生的琴彈得很好,到底好不好,這還尚待考究,因為我覺得十裡桃林中有那麼一位翩翩公子把琴一擺,甭管他談的是什麼牛鬼蛇神也該淪陷了,然而就算這樣,到最後他還不是要被拿着四十米大長刀追着砍。
最後就是這位據說對豔雲一見鐘情的狗皇帝了。
我覺得,這三人之中當屬他的愛情故事最悲慘。
這是為什麼呢?
首先啊,他長得醜,青面獠牙,奇醜無比,啧啧,這得是有多醜啊,要知道古往今來所有關于一見鐘情的話本裡,那些才子佳人可以沒錢沒權,可以軟弱無能,甚至可以身有殘疾,但唯獨一樣,就是他們決不能長的醜。
其次嘛,就是他甚至連女主角的面兒都注定見不上,因為等着他的隻有頂着豔雲名字進宮的我。
……
我進宮之後,日日擔憂琢磨自己見了皇帝該怎麼同他解釋。
然而我似乎多慮了,皇帝不來見我,我也找不到他。
狗皇帝就像是把豔雲給忘了似的,全然沒有見我的意思,我一日一日的枯坐殿中,冥思苦想,在肚子裡打好的草稿和開場白通通沒有了用武之地。
我一邊暗罵男人都是大豬蹄子,狗皇帝說好了對豔雲一見鐘情最後還不是抛之腦後,然而他不來又平白省卻我很多煩惱,我又一邊在心裡暗自慶幸。
其實這樣也好,我畢竟是冒名頂替進宮的,皇上見我不是豔雲肯定不高興,說不定還會因此降罪醉香樓,而他長得醜陋不堪,我又一向歡喜好看的人,我見了他的樣子,肯定也不會高興。
既然這樣,倒不如讓他忘了宮裡還有我這麼個人才好,這樣大家兩相安生,就都不會不高興了。
我的如意算盤打得啪啪響,仿若突然想開了似的,不再每天坐在殿裡唉聲歎氣,反而每天出去在宮裡亂竄。
這天我出了自己居住的宮殿,帶着我的一個小宮女一直往西走,一路走到一片桃花開的正盛的去處。
漫天淡粉色的花瓣盈盈飄落,就好像是異界精靈在為某位仙子引路。
我一下子看癡了,腳下被什麼東西牽絆住了似的,半晌沒再挪動一步。
彼時正值三月,乍暖還寒,一陣風吹過,我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跟着我的小宮女見狀生怕凍病了我,因此連忙說要替我回去取一件披風,要我在附近暖閣裡坐等。
4
小宮女自是去取披風,然而我卻并未如她所說在暖閣裡坐等。
十裡桃花啊,那可是隻有在夢中,或者在豔雲的故事裡才能一探芳蹤的景象,我一刻也舍不得放過,因此隻顧一路前行去分花拂枝頭。
前一天我還吐槽豔雲在十裡桃林一見傾心了個隻會擺花架子的繡花枕頭,萬沒想到,今日我就同豔雲一般癡了。
我在這桃花深處遇見了一個天神一般的男子,他身材颀長,負手背立,墨發如瀑,彼時他一回眸,那樣溫和儒雅的一眼勾得我心醉神迷。
我想我大抵要比豔雲沒出息多了,因為眼前這人勾得我一見傾心,甚至用不着一架古琴,隻要一個眼神足矣。
我當時滿腦子廢料,甚至想好了要怎麼同他訴衷腸,怎麼從狗皇帝的宮裡逃出去,怎麼拉着眼前人私奔,和他生的第一個孩子取什麼名字……
我都想好了,直到美人忽然蹙着眉問我:“你是?醉香樓的那位花魁豔雲?”
“啊。”沒想到美人突然和我搭話,我結結巴巴應着,又不想同這麼美的人撒謊,“是……吧?”
美人似乎被我逗笑了,他的嘴角輕輕揚起了的那一瞬,我整個人好像都要飛起來。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是吧’算什麼?”
我恍惚覺得他其實知道我不是豔雲,甚至很可能知道真正的豔雲在什麼地方,但他似乎沒想聽我的回答,隻是繼續溫溫和和道:“朕是皇帝,你見過朕嗎?”
他這句話說得是輕松自然又流暢,我這個聽的人卻如遭雷劈。
???他說什麼?他是誰?誰是皇帝?
我不死心的盯着眼前人瞧,瞧他豐神俊朗,溫潤如玉,一點也瞧不出青面獠牙,奇醜無比的影子,再細瞧下去,眼神端正清明,就更加不像亡國昏君的樣子。
我:“???”
我盯着這張甚合我意的臉,大梁皇宮的人是不是對奇醜無比有什麼誤解?
“你盯着朕做什麼?”他問道。
我一時震驚竟連臨行時老鸨教過的見禮都忘到九霄雲外去了,然而他似乎也不計較。
我問他既然都長成這樣了,為什麼人家還說他奇醜無比。
“從來沒有人說過朕長得奇醜無比。”他聞言好笑道,“這話大概是青蓮說與你聽的吧。”
我忽然想到其實我從未和除青蓮媽媽以外的任何人談論過大梁皇帝的容貌,隻是她說他醜,我便信了。
眼見為實,現在想想,原來青蓮媽媽也并不總是對的,既然如此,那麼煤灰抹臉會更好看這事兒也就有待考究了呗?
皇帝給我講了一段青蓮媽媽的故事。
在此之前,我從沒想過青蓮媽媽也和這座皇宮有關,原來十幾年前,她也曾經像是豔雲一樣被點名進宮,但她和豔雲又不一樣,她沒有相好的,也不想跑路,被當時的老鸨勸過之後,就乖乖進了宮。
其實不止乖乖進了宮,她還真的喜歡上了當時的皇上,也就是先帝,是他的父皇。
可惜這段戀情沒有什麼好結果。
先帝喜歡的人不是青蓮媽媽,但他又不肯放過她,他将她卷進了宮鬥之中,冷眼看她無權無勢的在深宮沉浮,利用她為他真正心愛的女人墊腳鋪路,把她一顆真心糟踐的渣都不剩,最後還親眼看着别的女人給青蓮媽媽喂了藥。
那是一種無比邪門的藥,女子一旦服下,就會迅速老态橫生,渾身長滿肥肉,五官變形,再也看不出從前的美貌。
青蓮媽媽向來看重容貌,經此一事大受打擊,渾渾噩噩,自請離宮。
而先帝他最後僅剩的一點良心就是放她出宮,送她回醉香樓。
青蓮媽媽當然不會因此感激他,她恨死糟踐她真心的先帝,也恨死别有用心送她進宮的醉香樓了。
……
我聽着這故事,一陣陣的心神發冷。
5
我在這宮裡待了好多天,親眼所見他偌大一個後宮寂寥無人,後宮無主便也罷了,便連一個嫔妃也無,與前朝氣象大不相同。
我猜想所謂的皇帝指名要豔雲大抵也非他所願,隻不過是邊陲小鎮讨好皇帝的手段罷了。
我這才後知後覺的明白,他不像先帝,他生逢亂世,大梁積蓄百代的弊病到了他這一代已然再也壓制不住,他的祖宗不隻為他留下了千裡江山和皇家基業,也為他留下了百般漏洞和亡國之名。
他早已被這樣岌岌可危的江山壓垮了皇室傲氣,抽去了沉迷于酒色的底氣和可能,所以才會這樣溫和又沉靜,其中掩着深深的絕望和疲憊。
我忽而想起民間對這位皇帝的評價,他們說他是昏庸無能的昏君。
生于亂世而有厭戰之心,雖孔明再世也難保社稷,他既已躬行仁義,于國家社稷又有何愧?
沒人理解他面對百代積弊的無能為力,一個昏君會掩蓋盛衰更替的天道常理,隻有我知道,他其實隻是運氣不好罷了。
他問我是否想回醉香樓,他說他可以送我回去。
我想還是算了吧,我一見鐘情的人在這裡,我心愛的人在這裡,我想陪着他走過這一段灰暗無光的日子,不管他日後或興或亡,都要看得見我的影子。
我堅定的說想要陪着他的時候,我親眼看見這位深宮帝王的眼睛蓦然一亮,隐隐窺得見少時意氣風發的影子,“你願意留下來陪朕,那就再好不過。”
我留下對他來說是這樣一件高興的事嗎?我忍不住心下一動,心裡有些受寵若驚的甜蜜歡欣。
……
我原以為我的餘生就是這樣陪着這位帝王在這深宮裡榮辱與共,等他東山再起或者一路沒落,但是我沒想到,豔雲回來了,她進了宮。
她如何突破重重阻礙進宮我不得而知,等我再見她的時候,她已經搖身一變成了他的寵妃。
“小傻子,這都不明白。”
豔雲一邊揉搓着我的臉一邊笑,指着皇帝對我說,“他就是我說的那個窮書生啊!”
心上人失蹤後,她被召入宮做寵妃,見到皇上後愣住,是他
皇帝?就是與豔雲在我們那小鎮中一見鐘情的落魄書生?
這怎麼可能呢?
我忍不住用滿懷希冀的眼光去看皇帝,希望他馬上說點什麼,最好能反駁豔雲,然而他沒有。
他隻是用一種與看我之時截然不同的溫柔目光去看豔雲,無奈一笑,“朕那時微服出遊,往邊陲查探軍情,與豔雲一見傾心,奈何當時不好暴露身份,隻得銷聲匿迹,回京之後再接她進宮,怎料她會錯了朕的意……以為是書生負她……”
寥寥幾語已經将他們一見鐘情的故事刻畫明白,我心裡酸澀異常,幾乎聽不清他接下來又說了什麼,隻是滿心困惑道,“你既然歡喜豔雲,又要把她接進宮來陪你,那你為什麼……為什麼還要我……那為什麼我說留下來你還那麼開心呢?”
他心中對我并無男女情愛,又何苦作出滿心歡喜之态來平白惹我亂了心智,動了情腸。
我想要他一個解釋,卻未料他聽了這話比我更加驚訝震驚,哭笑不得道,“你在說什麼?你是朕的妹妹,你看淡上輩的仇怨,願意留下來陪我,我怎麼會不高興?”
誰?我是誰的妹妹?
……
我是青蓮媽媽的女兒,整座樓裡隻有我一個人不知道。
當年青蓮媽媽心死回鄉,原本想要一死了之,誰知道卻忽然發現肚子裡還有一個孩子。
她因此失了尋死之心,将我好好地養了幾年,眼見我的容貌一天天的像她容顔盛極的樣子,她又生了怨憤厭棄之心,将我扔在路邊聽天由命。
我自此在城裡街上流浪,過上了和乞丐為伍,在狗嘴裡搶食的日子。
再然後又是一年寒冬,我在破廟裡大病一場,幾乎燒傻了腦子,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青蓮媽媽得知後又軟了心腸,将我從破廟裡接了回去。
我既然是青蓮媽媽的女兒,自然也就是先帝的女兒,是他的親妹妹。
我在皇帝和豔雲你一言我一語的默契講述裡理清了自己的身世,整個人好像是大夢了一場,将醒未醒的。
6
此日之後,我接連好多天都對他和豔雲避而不見,我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面目來對待他們。
皇帝哥哥他的一見鐘情是極幸福美滿的,即便政務憂心,邊境傷肺,但他最想要的那個人此刻就在他身邊陪着他。
而我的一見鐘情已然注定不得善終,我果然是青蓮媽媽的女兒,在這一點上,和她一模一樣。
但我和她又不太一樣。
短短數日,一見鐘情而已,所幸我所陷不深,不過是貪戀他那副與我一般遺自先帝的好皮囊,男女之情就從現在轉變成兄妹之誼……也未嘗不可。
我把自己關在殿中苦思冥想了數日,一直等到皇帝正大光明封我為公主的聖旨下到了我殿中,我跪拜接旨,手執那一寸明黃,忽而就從這樣的震懾裡豁然開朗。
我去見了皇帝,笑着看他,“皇兄,去歲你曾為先帝無女可以和親安撫附屬之國而憂慮,不知道如今這個憂慮可不可解?”
“你……”他大驚,“你竟然願意自請和親?”
彼時站在一旁的豔雲也忍不住沖我道,“你傻啊,和親哪裡有待在這宮中做公主快活。”
“我隻是覺得,我該做些公主做的事情,才不枉費你的親封。”
我緩緩道,“我意已決。”
我自降世以來,在這紅塵之中飄蕩十幾二十載,心裡在乎的不過是那麼寥寥幾個人。
青蓮媽媽對我有生養之恩,卻對我又愛又恨,我自長成之後,帶給她的痛苦遠超喜樂;而皇兄和豔雲情真意切,舉案齊眉,兩人之間容不得旁人插足,自然也無需我看顧費心;算來算去,世間竟隻剩下一個公主尊号讓我覺得被需要,讓我覺得身上多了責任與牽挂。
那就如此吧。
大梁君悅公主下嫁藩屬和親,去時紅妝十裡,餘生為國祈福,半生安樂。(原标題:《誤許相思:終身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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