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西方字母文字不同,每一個漢字背後都有一段沉甸甸的曆史,每一筆一劃背後都有時代的普遍的認知,尤其是漢字起源之初的字形,更是蘊含着豐富的時代氣息。
在三千年前,商朝人以何為醜、以何為美,甲骨文蔔辭上并未直接記載,但通過甲骨文上的斑駁“醜”與“美”字(醜的繁體字是醜)的字形,卻可以讓後人了解商朝人的基本美醜觀。
美與醜,猶如陰與陽,沒有美就沒有醜,這是一個相生相對的概念。那麼,商朝人以何為美呢?甲骨文出土之前,二千多年來人們一直以為“羊大為美”,但甲骨文推翻了傳統認知。
相傳周公旦所著的《周禮》記載美字:“羊者,祥也。故美從羊。此說從羊之意。”
東漢許慎《說文解字》解釋美字:“甘也。從羊從大。羊在六畜主給膳也。美與善同意。”甘是五味之一,而五味之美皆曰甘,因此被引申為凡好皆謂之美的意思。
清朝學者段玉裁在《說文解字注》中解釋:“羊大則肥美。”這是“羊大為美”之說的最直接來源。
然而,甲骨文中的美字(見下圖),下部是一個大字,上部卻不是羊頭,而是像羽毛之類的裝飾物。也就是說,下部的大字代表站立的一個人,但上部不是“羊”,而是頭上裝飾着高聳彎曲的羽毛或類似的頭飾狀,商朝人以此為美,據此造字。
争議之處在于,甲骨文美字上部到底是不是羽毛類裝飾品,不妨看一看甲骨文中羊字寫法(見下圖)。
甲骨文中的羊字,羊字上部(類似羊角)與美字上部大不相同。如果商朝人是以羊為美,那麼美字上部應該與羊字上部一樣才對。與之對應的是,甲骨文中的姜子,本義是指牧羊的女子,上部就與羊字上部一模一樣。
因此,近代魯迅曾把美字解釋為“戴帽子的老太太”,應該就是商朝人的審美本義。所謂時移世易,随着時代的發展,美字上部逐漸像“羊”,于是周朝人望字生義地認為“故美從羊”,到了秦漢時期美字上部更像“羊”了,所以後人才生出羊大為美之說。
古今以來,醜字有兩種主流寫法,即“醜”與“醜”。鮮為人知的是,以醜為醜陋之意,并非是從近代簡化字運動開始的,實際上古人早已用“醜”代替“醜”,比如明朝四大才子之一的徐渭在《南詞叙錄》中所說:“醜,以粉墨塗面,其形甚醜。今省文作醜。”說到底,“醜”字筆畫太複雜,古人也覺得煩惱,于是用“醜”代之,古今之人都很懶都想省事,可見簡化字在一定程度上是大勢所趨。
甲骨文中的“醜”字(見下圖),張揚舞爪的不雅模樣,本義為“揪扭”,是“扭”的本字。醜字何時被引申為醜陋之意,如今不得而知,但在春秋戰國時期醜字已有醜陋之意,《尚書·胤征》記載“既醜有夏,複歸于亳”,《呂氏春秋·不侵》記載“秦昭王聞之,而欲醜之以辭”等。
商朝時期,醜陋的本字是“醜”(見下圖),由“鬼”與“酒”組成,左邊酉字在甲骨文中是指酒壇、酒水,右邊是鬼字,即酒鬼合二而一為醜,這與今天醉酒暴露醜态不謀而合。不過,商朝人眼裡的醜态,還有更深一層的含義,這與“鬼”字密切相關。
所謂鬼字,許慎《說文解字》認為“鬼”從人,上部象鬼頭,由于鬼會用陰滞之氣傷害别人,所以從“厶”部。但甲骨文推翻了這一說法,甲骨文中的“鬼”字,并沒有“厶”這一構件,下邊所從确實是人,上邊所從之“田”形,象征“鬼頭”,卻不是像鬼頭形。
那麼,到底該如何解讀“鬼”字呢?如今,公認的解讀有兩種:一是戴面具的人,在原始社會和商周社會中,人戴一種醜陋、吓人的面具,以代表人們觀念中的鬼,這是原始社會巫術傳承下來的一種文化;二是說“鬼”原是頭大身小,鬼頭鬼腦的畸形人,形貌醜惡,故以為“鬼”。總之,商朝人眼裡的鬼之形象非常醜陋,屬于貶義字,因而甲骨文記載的商朝強敵之一叫“鬼方國”,明顯存在貶低敵人之意。
綜合而言,一個鬼怪本已面目醜陋可憎,令人心生厭惡,但如果還是一個醉酒的”鬼“,那麼必然更加的醜陋不堪,這就是商朝人眼裡的醜之極限。
通過甲骨文中的美與醜字可見,商朝人的美醜觀重點在于頭部,頭上裝飾了羽毛類東西則為美,鬼頭鬼腦的畸形人(或頭戴醜陋面具)則為鬼,醉酒之鬼則為醜。顯然,與後世相比,商朝人的美醜觀還處于比較樸素、低級的階段,更注重外在表現出的美與醜,應該還未看到心靈的美與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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