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條創作挑戰賽#
在下是上初中的時候開始住校的。第一次住校,大家都很興奮,趴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以前在下在家裡睡不着的時候,就會用一種俯卧的方式,把腦袋側向一邊半埋在枕頭裡,不一會兒準能入睡,屢試不爽。然而這回不知怎麼的,用這個姿勢已經很久了,還是沒辦法睡着,心裡納悶,這個法子怎麼不靈了呢。現在想來,應該是周圍比較吵,床又比較擠的緣故吧,當時人多鋪少,平均下來兩個人才能分到一個鋪。折騰到半夜,突然聽到寝室外面亂哄哄的,借着校園裡稀稀落落的幾盞路燈,寝室裡影影幢幢。原來是有人去學校西南角的水井那裡去洗漱,當時在下也沒手表,不知道幾點鐘。第一次住校啥都不懂,看着别人去,自己也就和同寝室的幾個小夥伴提着水桶跟着一起去了。
那個時候學校裡還沒有自來水,我們一切的用水都需要自己拿桶去井裡打。井很深,手是夠不着的,得用繩子綁着桶吊下去,用腕力拽着繩子,讓桶翻個個沉入水裡才能打着水,簡直是個技術活。一頓乒乒乓乓洗漱完畢,回到寝室,問了一下有水表的室友,說才兩三點鐘,離天亮還很早。沒辦法,隻能接着躺。這會兒大家說話的聲音少了不少,估計是累了吧。然而腦子裡仍然是緊張地沒法入睡,況且已經洗漱了,還睡什麼睡,就這麼睜眼到天亮吧。不知是不是寝室裡有點悶,旁邊的室友提議出去透透氣,在下也跟着出去了。
時節已然入秋, 淩晨三四點的樣子,天氣微微有點涼,朦朦胧胧中仿佛還帶着點霧。寝室外有幾棵樹,外面用水泥圍了一圈,我們坐在水泥圍欄上,又瞎聊了一陣,後來實在撐不住,回去眯了一會兒,還沒睡多久,就又被别人提桶的聲音吵醒了,原來是高年級的同學起床去井頭洗漱,這才是真正天亮了。第二天上課,室友們個個瞪着熊貓眼,臉色煞白,嘴唇發烏,看來住校的第一晚,大家都飽嘗一頓離家之苦啊。
适應後住的問題就那樣解決了,接下來是吃的問題。去食堂打飯需要用飯票,飯票需要從家裡自己帶米到學校,然後去找食堂師傅按一斤米一斤飯票的彙率去換。當然也可以花錢買,不過當時在我們眼裡,花錢買飯票可是有錢人家才能做的,我們萬萬不敢問津,所以也就一直不知道多少錢換多少飯票。打飯用飯票,打菜則需要花錢買,大抵是土豆、紅蘿蔔、豆腐一類的家常菜色,用臉盆裝了大半臉盆放在桌上,打的時候給師傅5毛錢,他就右手持勺,左手持一個小茶碗,用勺子從盆裡勺一勺盛在碗裡,再倒到學生自己的碗裡去。倘若願意出到一塊錢,那可就有葷菜可吃了,葷菜是單獨用茶碗一小碗一小碗盛出來整整齊齊地擺在案闆上,煞是可愛。
吃飯的時候,同學們自行排成兩隊,一隊打飯,一對打菜,自己選擇先打飯還是先打菜。打菜的隊伍排在那兩臉盆菜的桌前,打飯的隊伍排在一個大木桶前,桶裡是剛做好的一大桶飯,裡面是幾個五兩、三兩、一兩的木質量器,打飯的時候老闆一手接過同學們遞過來的飯票丢在旁邊的一個飯票箱裡,一手熟練地在各種不同容量的量器中轉換,給同學打相應分量的飯。排隊人少的時候,老闆可能到旁邊忙别的事去了,同學們就自己拿着量器自己打飯,在下也用過一兩回,如今是幾十年沒見過那玩意了。
同學們有時候一連吃了好幾天素菜,将家裡給的零花錢攢了一些,算算可以吃一兩回葷菜了,特别開心,先去打飯的隊伍裡排隊打飯,平時隻能吃四兩飯,這時必然是直接五兩。打了飯再去打菜的隊伍排隊打菜,馬上就要輪到了,手裡揣着沉甸甸的一元紙币或一個硬币,心裡簡直有點激動。輪到自己了,老闆面無表情地準備一手勺子一手茶碗地常規操作,這時,你不緊不慢地奉上手裡揣了很久的一元大鈔,老闆見了,略覺驚奇,馬上面帶笑容接過錢,這個時候你也有點不習慣,一邊用手去拿那單獨的一碗葷菜,一邊用眼神望着老闆,仿佛在問老闆“我可以拿嗎?”老闆心領神會,更加滿臉笑容地對你點點頭,仿佛說“小夥子,你拿你拿”。你鄭重地拿起一碗葷菜倒進飯碗裡,然後在旁邊排隊同學的一衆羨慕的眼神中迆迆然回寝室享用去了。
當然也可以自己從家裡帶菜,一來自家做的,非食堂菜色那點慘淡的油水可比;二來可以節省費用,何樂而不為?于是每天中午或下午放學的時候,就可以看到同學們紛紛騎着自行車跑回家,匆匆在家吃完午飯或者晚飯後帶着菜再往學校趕。所以,我們讀初中第一件需要會的事是騎自行車。在下還好,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就會了,好友招柳兄開始還不會,花了半學期才學會,他家離學校大概有10多公裡,步行着實艱難,就隻能每周趁周末時候回家了,難為他哉。
初一升初二的時候我們重新分了班級,從初一的四個班變成初二的三個班。去報到的那天,在下不知何故沒吃中飯,想着報完到再騎車回家吃晚飯。萬萬沒想到,在下報完到被老師留下來和其他幾個同學一起打掃衛生。搞完以後天色已晚,馬上就要上晚自習,别說回家的時間沒有,就是去食堂打飯的時間也沒有。在下當時年輕,覺得餓兩頓也無妨,就又空着肚子上完了晚自習,上完晚自習又空着肚子回寝室,草草度過了初二的第一個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就發現不對勁,其實前一天晚上就不對勁了,腦子裡總想着吃的。早上醒來全身軟綿綿,全無一點力氣,簡單收拾下後踉踉跄跄地走到教室去上早自習。對着昨天剛領的新課本雙目無神,本來在下挺喜歡看書上的故事,無奈這時腹中空空,實在沒有辦法分出一點精力看書。開始還勉強坐着,到後來實在支撐不住,索性就趴在桌上,腦子裡沒有一點同學們正在讀的書,全都是包子、饅頭、油條、米飯的影子在跳躍,覺得此時他們是那麼的美味,他們的樣子是那麼的親切,然而眼前終究沒有那些包子、饅頭、油條,隻能在腦海裡想,越想越餓,越餓越想,坐在教室裡的每一刻對在下來說都是煎熬,這個時候要是誰能給點吃的給在下,那真是救了命了。
教室裡同學們讀書的聲音本來嘤嘤嗡嗡地沒有什麼生氣,突然來了個180度的大轉彎,一陣比一陣響亮,在下知道,這是老師進來了。在下本想咬牙撐着擡起頭來,然而實在身不由己,腦袋就像灌了鉛一樣重,内中不免擔憂,如果被老師發現,他一定會以為在下是在早自習上睡覺吧,這樣的話豈不要被抓個典型?此時在下真正領教了一回什麼叫心有餘而力不足,索性豁出去了,發現就發現吧,在下不管了。結果老師在教室裡走了兩圈,就出去了。在下平安無事,或許他以為在下生病了也未可知。在下無心多想,腦子裡依然是包子、饅頭、油條在打轉,趴在座位上度秒如年。
恍惚中下課的鈴聲終于響了!這時在下又不知哪來的力氣,幾乎是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出教室,跑到寝室(教室離寝室隻有幾十米),從水桶裡一把抓起碗,也不管幹淨不幹淨,直奔食堂而去,隻為在打飯的隊伍還沒成長龍之前能先人一步打到飯。沒想到饒是在下這麼趕,還是有幾個人排在在下前面,本鄉子弟的打飯速度着實不簡單。輪到在下,在下一般早上隻打四兩飯,然而此時是何時也!在下想也沒想就對老闆大喝一聲,“九兩!”老闆也不遲疑,直接用五兩的量器稱了兩回倒在下碗裡,在下一看果然比平時多了很多,正合我意!就又跑到打菜的隊伍那邊去,也很靠前。然而一望臉盆裡的菜頓覺失望,原來是一盆清湯寡水的煮白菜,無奈早上隻提供一個菜,别無他物,葷菜要中午才上,在下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捧着這碗白菜米飯回寝室吃了起來。
沒想到在下前腳剛進寝室,後腳一個室友也捧着從食堂打的飯進來了。他說“我是跟着你跑得”,原來在下拿碗的時候太心急,完全沒注意後面還跟了一個人。在下一邊往嘴裡送飯,一邊不好意思地對他說,“哦哦,我今天好餓,餓死了,一點力氣也沒有”,他說,“我也是,我也是”,好一對難兄難弟!
這是迄今為主在下對饑餓感受最深的一回。甚至那天早上的白菜米飯的味道都還記得,白菜寡淡無味,跟沒放油鹽似的,在嘴裡嚼一嚼還莫名其妙地有點甜。味道是真難吃,可那會兒是真餓,就算沒菜也能把那九兩飯吃完,那碗白菜隻能說是聊勝于無了吧。
那麼我們食堂就沒有好吃的菜了麼?非也非也,比如說那碗葷菜,在下記得有一回中午沒回家,去食堂後看到擺在案闆上的那一份份辣椒炒肉實在有點饞,就掏了一塊錢買了一份。不得不說一分錢一分貨,那碗辣椒炒肉真是好吃,在下記得那一頓飯在下吃完仍覺得意猶未盡,回味無窮。
還有食堂早上的油條,端的是人間一絕,現在一想還口水直流。油條是老闆現炸的,早上飯菜打得差不多的時候,他就在碩大的飯桶旁邊支一個油鍋炸起油條來,面粉團好後隻見他随便用筷子一捏一拉,一根油條的雛形就出來了,然後把它夾進油鍋,鍋裡馬上滋滋作響,油條也迅速膨脹,并且顔色逐漸變成金黃,炸完這面炸那面,不一會兒一根噴香酥脆、金光燦爛的油條就出鍋了,在下有時候早上不吃米飯,打一點粥就一根這種油條,再配上從家裡帶來鹹菜,我的天,人生的美好莫過于此啊!
有點始料未及的是,我們這一屆同學初中畢業後沒幾年學校就停辦了。在下想再回去嘗一下那好吃到叫人傷感的油條已是不能夠,順便連自己初中母校也沒了,嗚呼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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