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師，盼娣，怎麼樣，說通了你娘嗎？”

下午陳陽照例讓鄭衛國和劉茂升叫抓了魚來的人過來領錢，差不多把賬都結清了，也沒等到沈盼娣。

本來陳陽都準備去沈盼娣家裡瞧瞧，正好柳詩韻和沈盼娣這個時候過來了。

“陳陽同志，你預估的沒錯，盼娣的母親，唉。”

柳詩韻作為一名高中老師，不好說一些粗鄙之語，但這一聲歎息已經包含了一切了。

“柳老師，對不起，我娘她說話太難聽了。”

沈盼娣聲音都帶着一絲哭腔了，柳詩韻是為了她專門來的沈家壩村，可是她娘，一聽到柳詩韻的來意，簡直把能想到的罵人的話都說了一遍。

即便是沈盼娣從小耳濡目染習慣了都覺得無比屈辱，可想而知，柳詩韻這個知識分子此刻心中有多麼的難受。

“盼娣，你不用說對不起，老師隻是不想你就這麼被耽誤了，為了這樣的母親，太不值當了。”

柳詩韻很難想象，那個在她印象當中無比乖巧懂事，又非常聰明的學生，竟然是在這樣惡劣的家庭環境中長大的。

“你們師徒倆就别在這互訴衷腸了，盼娣讀書這事，也并非全無轉機。”

就在柳詩韻和沈盼娣兩人都愁容滿面之時，陳陽卻是拿着早就給沈盼娣準備好的二十六塊錢放到她手中。

“這二十六塊錢，足夠你娘生兒子用的了。”

“但是，這錢，你不能立馬給她，給了她，她隻會想要更多，這段時間先跟着你爹抓魚吧，先把錢賺了。”

“你自己留好上學的錢，然後呢，你就每個月拿幾塊錢給你娘，然後告訴她，這是柳老師給你争取的獎學金。”

“因為你成績好，隻要考第一名，學校每個月獎勵五塊，如果能考上大學，每個月還可以領生活補貼，每個月差不多小十塊。”

“你娘不是傻子，現在讓你回來上工，你一年能掙幾個工分，一年能給她賺個十來二十塊了不得了。”

陳陽一開始也沒想到什麼好辦法，畢竟沈盼娣的老娘羅玉珍是出了名的眼裡隻有兒子，之前他還隻是想着讓沈盼娣一次性多給點，鎮住她，留足錢自己去讀書。

直到今天柳詩韻來了，他才想出這麼個主意。

反正羅玉珍這種村子都沒出過幾次的女人，也不可能知道到底有沒有獎學金。

她隻要錢，讓她知道，沈盼娣讀書可以賺錢，賺的還比上工多，那就足夠了。

“陳陽，這，這樣真的可以嗎？”

柳詩韻聽到陳陽的話，心中也是一陣思索，她和羅玉珍隻交談了一次，不過也看的出來，她根本不在乎沈盼娣這個女兒的前途，她隻在乎錢和生兒子。

當然，在乎錢也是為了生兒子！

“陳老師，我覺得你說的可以，如果我娘知道讀書可以賺錢，還比上工賺的多，她肯定會讓我讀書，她又不傻。”

沈盼娣突然笑了，而且笑得很開心，她比誰都了解自己的母親，陳陽說的确實可行。

“陳老師？陳陽同志，你也是盼娣的老師，小學老師還是初中老師？”

柳詩韻聽到沈盼娣的話也是有些驚訝，因為知道陳陽收魚，她隻覺得他是個有些錢的商人，雖然才剛剛有一絲改革開放的氣息，但是她因為自身原因，對商人并不抵觸。

可是讓她沒想到的是，這個看起來挺會做生意的陳陽，竟然還是一個老師！

“柳老師，你就别笑話我了。”

“我哪裡是什麼老師，當初剛下鄉來的時候，偶爾教了盼娣一些初中的數學以及語文。”

“那個時候我剛剛高中畢業，又沒恢複高考，下鄉正好無聊，盼娣也熱愛學習，就随手指導了她一些功課，算不上老師。”

陳陽淡淡一笑，事實也正如他所說，隻是沈盼娣個人比較聰明，僅僅幾本初中課本，一些最常規的題目，她硬是考上了柳河縣一中。

“那我比起你來還是更幸運的，我16歲被推薦上了師範，畢業以後回來教書，我一個沒讀過高中的反而在教高中，你一個讀過高中的，反而……”

柳詩韻似乎也有些感慨，不過話說到一半，她自己也意識到不對，沒有繼續往下說。

這個時代，上山下鄉的知青們，很多都是吃了苦的，其中留在農村娶妻生子的，更有很多忿忿不平。

柳詩韻也也意識到，自己有可能揭人傷疤了。

“柳老師，陳陽老師也在準備高考呢，隻是他已經高中畢業，不好和我們一起坐在教室裡一起學習，他自己在家複習，今年陳陽老師隻差一點點就考上了，隻怪今年數學題出的太難了。”

不過就在這時，沈盼娣卻是開口了，陳陽想考大學，這在沈家壩村根本不是什麼秘密，畢竟成天不上工，總得有個理由。

“這樣啊，陳陽同志，祝願你明年能夠金榜題名，到時候你和盼娣都能考上大學，想想都令人欣喜。”

柳詩韻望向陳陽的眼神突然就改變了，多了一絲陳陽看不懂的好感。

其實柳詩韻的想法很簡單，她覺得一個下鄉的知青，即便在農村這麼艱苦卓絕的環境之下。

依舊沒有放棄奮鬥，沒有放棄知識，想要通過高考考取大學，這是屬于知識分子的堅持，她也是讀過大學的高級知識分子，心中自然對陳陽有了一分好感。

“那就借柳老師吉言了，我也希望自己能夠考上，那樣可以學習更多的知識。”

陳陽淡淡一笑，雖然作為一個重生者，大學的一紙文憑對他來說根本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可是他仍舊沒打算放棄。

一來考大學是沈雪的期望，二來這個年代能考上大學的，十年二十年以後，基本上都是有着不俗的前途。

前世陳陽能擁有如此成就，和讀大學時期結交的一幫同學朋友也不無關系，他沒理由這輩子放棄這些本可以建立起來的人脈關系。

“陳陽同志，你以後要是對學習資料方面有什麼需求，你可以聯系我，我盡力幫你找學校其他老師争取一些。”

柳詩韻想都沒想就開口了，對于陳陽這種依舊堅持學習的知識分子，她是敬重的。

畢竟當年她讀大學，并沒有高考，她是幸運的，可也是不幸的。

因為柳詩韻很直觀的可以知曉，日後這幫通過高考考取大學的學生畢業之後，她們這種所謂的“大學生”地位會非常的尴尬。

但這絲毫不影響她願意幫助陳陽，希望他能夠通過自己的努力，考上大學。

這就是所謂知識分子之間的惺惺相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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