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錦文。 圖/受訪者供圖)
9月30日,《中國機長》上映了,這部電影由劉偉強導演,張涵予、袁泉、歐豪、杜江、張天愛、李沁等一衆明星飾演,是國慶三部獻禮片之一,和《攀登者》《我和我的祖國》一起迎來了國慶檔。
影片改編于2018年5月14日四川航空3U8633航班機組成功處置特情的真實事件。當日,航班遭遇風擋玻璃破裂,幸而機長劉傳健等全體機組成員沉着應對,成功備降成都雙流機場,機上119名乘客和9名機組成員全部平安落地。
這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同樣是基于真實事件改編的美國影片《薩利機長》。豆瓣、知乎等社交網絡上,亦不乏将這兩部電影相提并論的聲音。
《中國機長》監制李錦文并不同意這個說法。在她看來,《中國機長》是事件原貌的呈現,而《薩利機長》延伸開來,探讨的是人和官僚制度的抗争。兩者之間并不具備可比性。
接受采訪時,李錦文留着一頭短發,說話穿着行事都頗為幹練。在哥倫比亞電影(亞洲)公司時期,她參與了一系列觀衆耳熟能詳的電影的制片和監制工作。《功夫》《雙瞳》《卧虎藏龍》《可可西裡》《一個都不能少》的背後,都有她的身影。在業内,李錦文的名聲很大,是衆多電影人敬重的前輩。但卻并不算“出圈”。
在接受采訪之前,她特意向中國新聞周刊強調:僅僅讨論電影就好,就不要過多寫我個人的事了,我不希望給自己帶來太多的關注度。
在影視行業内,“監制”這個職位定義較為模糊,在不同的人手下,會呈現出不同的面貌。而李錦文屬于事必躬親的那一種。除了導演拍攝之外,所有的事情同其有關系。包括預算、妝容、合約、器材、演員檔期,工作人員的吃喝拉撒,甚至于調動一台車去接演員,都在其工作範圍内。總而言之,就是要把所有的細節和流程都安排好,俨然劇組的大總管。
李錦文和劉偉強之間的合作,可以追溯到三十多年前。在80年代的香港,劉偉強還隻是一名攝影師、李錦文還在擔任制片助理時,兩人就已經開始了合作。關于劉偉強,李錦文的評價是“雷厲風行”,具有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條的能力。
盡管有着多年的默契合作經驗,但《中國機長》的難度之高,對兩人來說依然是挑戰:全新的題材,陌生的領域,獻禮片。最大的難題還是時間有限。2018年5月,川航緊急備降事件發生;沒過多久,博納拿到了題材,找到劉偉強,開始進行項目籌備工作;今年1月3日,劇本寫完,開機;3月中旬,拍攝停止,進入後期階段。緊接着發行和宣傳工作就都開始了。
拍攝期間,劉偉強沒有休息過,也幾乎沒有給團隊放過一天假。這和他往常的習慣相悖。在劉偉強的概念中,人隻有在勞逸結合的時候才能發揮最大的生産力,連軸轉隻會帶來損傷,但這一次,他還是破了例。
“他(劉偉強)喜歡休息多一點。他從來認為人要調整,不能一直拍。可這一次,我相信是劉導唯一一次真的沒有休息,轉場就當是休息了。”李錦文對中國新聞周刊如是說。
壓力之下,人往往能爆發出巨大的能量。《中國機長》的完成度超過了所有人的預期。緊鑼密鼓的工作後,影片終于如期上映,并且在9月28日的點映場中,拿下了當日最高的票房。但關于最終的結果,李錦文并不想作過多的預測。“我們每一個人盡責把項目做到最好,至于票房,就讓老天爺來決定好了。”
我們太難了
中國新聞周刊:據說《中國機長》做前期調研時,得到了民航方面的很多幫助,分别體現在哪些細節上?
李錦文:對這部電影,民航開了很多通道。所有的英雄機組成員,我們全部去訪問了,而且不是簡單的訪問,是一次又一次,和他們一起回憶當時所有的細節。比如說,駕駛艙裡發生了什麼?客艙裡乘務長怎麼安撫、控制所有的乘客?然後把那些口述的畫面還原,再做一點點精彩的藝術加工。
在籌備和拍攝階段,民航也委派了飛行、乘務、空管等各方面的專業顧問,全程為《中國機長》提供專業的指導。
不過,乘客方面,出于電影的戲劇化考慮,我們沒有百分之百還原。我們收集了基本資料之後,根據資料和戲劇化需求配了119名乘客。有一些藏族人要回家,有一些小年輕去旅行,還有兩名外國乘客。
因為這畢竟是一部電影,不能那麼平,我們還是希望有一點層次感在裡面。所以就虛構了一些角色。
中國新聞周刊:這部電影從籌備到上映,隻有一年時間,時間緊急,有什麼影響嗎?
李錦文:《中國機長》的編劇和《烈火英雄》是同一個人。《烈火英雄》結束之後她馬上就進入這一個新項目。真的是沒多少時間。
我們太難了。你算算,《烈火英雄》是2018年10月開機的,《中國機長》是今年1月3号開機的。所以給小于(編劇)寫這個劇本的時間滿打滿算隻有兩個半月。
而且寫作過程中,我們還去了很多地方走訪。我們沒有人對民航整個體系有了解,所以去了很多次重慶、成都訪問。因為隻有把區管、進近、塔台,機場的各部門,所有的機構全部訪問透了,才能動筆寫劇本。
舉個例子,電影中有一名現場總指揮,我們也訪問了他。結尾看到的消防車、救護車,就是完全根據他告訴我們的應急制度來安排的。每次發生情況,啟用幾号應急預案,派什麼車,多少台車,說什麼話,都是嚴格地按照民航的制度來進行。
至于真正的拍攝反而沒有拍很長時間。因為演員需要保持情緒,如果時間拖得太長,情緒不會一直到位。這一點,劉偉強導演控制得很好。非常有制度,之前全部有彩排,不需要臨時到現場再慢慢調整。
中國新聞周刊:這部電影拍攝過程中,用了哪些特效技術來還原川航事件當時的情景?碰到了哪些難題?
李錦文:因為隻有空客 A319能飛高原,所以我們在西安做了一個一比一的A319模型。然後為了拍攝機位可以更多一點,又把它分開成三段,一段是駕駛艙,一段是頭等艙,一段是經濟艙,在三個空間分别來布置機位。
(《中國機長》片場。 圖/受訪者供圖)
電影中,飛機是有颠簸的,所以我們在模型的下面做了運動平台。每一段我們都布置有一個單獨的平台,要拍攝哪一段機艙的颠簸畫面,就啟動哪一個平台。
(《中國機長》片場。圖/受訪者供圖)
最麻煩的就是拍攝整個飛機運動的鏡頭,搞三艙聯動的時候。首先三艙之間有接口,我們一定要做得很平,不然觀衆會看出來。然後三個平台,三段模型,如何能讓它們的運動保持在同樣的頻率和幅度上,同時中間完全不出現縫隙?這個最難。
關于這個,我們做了很多次實驗,才終于讓它一點毛病都沒有。西安做這個飛機模型的公司一直在幫我們調試。所有人的頭都大了。
定海神針
中國新聞周刊:網絡上,經常有網友把《中國機長》跟《薩利機長》放在一塊比,你是怎麼去看待這種比較的?
李錦文:我個人感覺這是兩個不同的電影主題。《中國機長》基本上就是在還原這個35分鐘的事件原型。我覺得我們的故事比他們更驚險,更完整,更有視覺效果和沖擊力。
《薩利機長》延伸開去了,他們讨論的是機長和官僚制度抗衡的過程。其實跟我們是兩個完全不一樣的題材,不太好比較。
中國新聞周刊:請稍微點評一下幾位主要演員的表演。
李錦文:所有主演都非常好,整個機組和乘務組的塑造都很棒。但時間有限不能一一說到。
首先機長沒得講了,張涵予就是我們的定海神針。他現在跟機長劉傳健本人就像兄弟一樣。在這部戲拍攝之前,他們就留了聯系方式。涵予哥一有任何想法,或者對角色的新理解,馬上就會直接跟劉傳健溝通。涵予哥的戲很穩。坦白說,這一部戲如果不是他,我也想不到哪一個人可以演機長。
還有袁泉,真的,我不知道可以說什麼。她跟涵予哥是一樣的類型,真的好内斂。不誇張地說,她能演出一種力量,都不需要多少台詞,她的氣質、眼神、講話的方式,就能hold住整個後艙。整個團隊我認為選角選得真的非常對,尤其是張涵予和袁泉,真的太好了。
中國新聞周刊:電影拍完,還有什麼遺憾嗎?
李錦文:每一部電影可能多多少少都會有遺憾,但其實我們團隊已經很了不起了。從去年的5月14日川航事件發生,定到今年9月30号上映,在這麼短的時間我們把這部電影全部搞定,特技量還很大,用了超過一千個特效鏡頭。
香港電影人在内地
中國新聞周刊:你是哪一年全心全意北上來拍戲的?
李錦文:之前一直斷斷續續有。如果真的是從頭到尾來算,是2005年。那年我在内地拍了一部英語電影。叫《生死有命》,導演是元奎。劇組主演和制片人基本都是老外,其他人都是中國人。
剛開始飲食不适應。我一點辣都不能吃,一點點都不行。現在我比一般人能吃辣,都是練出來的。
而且,那時候我的普通話還不太好,再加上每一個地方都有它的俚語,我沒辦法聽懂。最痛苦的是,我看不懂簡體字,劇本都看不明白。
拍那部戲的時候,我們開始在桂林,然後轉到橫店。當時挺慘的,鬧了不少笑話。在橫店,經過一個地方叫義烏,可我那個時候就念成“叉鳥”,叉了很長一段時間。就差到了這種地步。
我一直拼命地學。現在除了一些方言,我感覺我能聽懂95%以上的話了。我自己的普通話也有進步,雖然到現在大家還是聽得出我的口音,但我堅持一直在APP上學拼音。香港沒有拼音,都是硬記字音的。
中國新聞周刊:《中國機長》和《攀登者》的背後,都有香港團隊的身影。這兩年,香港和内地團隊之間的合作越來越頻繁。在這個融合的過程中,你的心态有什麼樣的轉變?操作手法會不會也有一些變化?
李錦文:我不能代表導演,隻能代表香港一些跟我心态比較靠近的電影人。
我們都是中國人。我們希望,不要分什麼内地、香港。我們都是統一的祖國。隻不過當年我們在英國的統治下,還沒回歸的時候,就比較可憐,沒有根,心态上就好像小孤兒一樣。
那到了現在,我隻希望,把我之前在外國學的一些東西,以及香港的一些能跟内地影視圈匹配的好東西帶過來。比如說,成體系的一套技術,一些不錯的制度。然後在跟内地的團隊合作過程中,邊做邊學邊磨合,把電影做得更好一點。反過來說,我在内地也是一個持續學習的過程。
如果用一首歌來代表我的心情,那就是《中國機長》結尾那一首《我愛祖國的藍天》。選用這首歌一開始是涵予哥的想法,現在我們都已經愛上這首歌了。
中國新聞周刊:這一次國慶檔,《中國機長》受到《我和我的祖國》和《攀登者》兩部電影的夾擊,你覺得有希望勝出嗎?
李錦文:坦白說,我也不是裝大方,我是真的希望三部電影都好。因為隻有三部電影都好,才能證明整個電影市場又好了。獨大沒有意義,獨大并不代表電影市場好,隻能說明出了一個特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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