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源在石景山一個社區裡給老年人講課,教他們使用智能手機。受訪者供圖
新京報訊(記者 應悅)今年73 歲的劉慶忠,退休之後開始幫助老年人學習使用智能手機。為此,他還專門編寫了一本教材——《社區居民智能手機操作指南》(以下簡稱《指南》)。“我親自經曆過,所以我知道老年人面臨哪些困難。”但即使是已經出過教材,劉慶忠仍然覺得自己對于智能手機的操作流暢度比不上年輕人。“老年人學習使用智能手機,就是一步一個坎。”
入門關:讓老人打開手機是第一步
打開《指南》,目錄的第一個單元是“初識智能手機”。從智能手機外觀的插口分布,到如何使用移動互聯網。許多年輕人看來無需特别去記憶學習的内容,教材都有明确的講解。劉慶忠說,之所以做這樣的處理,正是基于自己的實際經曆。
退休前,劉慶忠從事科研工作。他發現,智能移動終端發展如此迅猛,身邊不少同齡人已經逐漸被這個時代“抛棄”,其中一個表現就是逃避使用智能手機的場合。
劉慶忠在北京居住的小區設置了一些充電樁供居民充電,但有一位老人,總是把電瓶車裡的電池搬回家裡充電。一打聽,原來這位老人不會用手機掃碼支付,無法使用通過電子支付進行充電的充電樁。
“他比我還小個十來歲。”幫着他一步一步把掃碼支付設置好,劉慶忠發現,原來老人的兒子早就已經把銀行卡綁定好,隻是老人一直沒有用。“要讓他們打開手機,真實地使用,而不是隻告訴他們用哪個APP。”
退休後,劉慶忠加入了石景山的一家社會工作事務所,做一些志願者服務,教老人使用智能手機。2017 年下半年,第一節課在石景山一個社區裡開講。他告訴記者,當時來的人并不多,“能感覺到,很多人就是給社區一個面子。”但這堂課下來,效果很好,有3個等着去接孩子的大媽還專門打電話,說要留下來聽課,讓别人代接一下孩子。
接下來的課程,每天來的人越來越多。每個人都帶上了智能手機,跟着劉慶忠一步一步操作起來。
“調動起他們的積極性,隻有把手機打開了,才能真的開始使用它。”劉慶忠說。
思維關:克服對圖形語言的理解障礙
打開手機,連上網絡,又一道新的門檻出現在老年人面前。
“返回是按哪裡?”
“删除是怎麼删的?我怎麼老記不住?”
“我就輕輕碰了一下,怎麼屏幕突然就暗了?”
……
每一次給老年人們上課,李光源都要一遍遍地回應這些問題。
李光源是劉慶忠所在的社會工作事務所的員工,幾年前,他和劉慶忠一起編寫了《指南》。他告訴記者,其實在編寫教材時就在社區做過調研。在他看來,智能手機的使用說明書完全足夠作為入門的學習資料,但許多人直接忽略了使用說明書。另一方面,說明書的表達方式不利于老年人理解。為此,李光源在編寫教材時翻閱了許多智能手機的使用說明書,并将原文轉化為更為易懂的話語。
更讓李光源頭疼的是老年人難以轉換的思維定勢。“比如,許多智能手機會用一個‘垃圾桶’的圖标來表示删除的意思,但老年人就很難理解,為什麼這個圖形就是删除的意思。”
劉慶忠覺得,這可能是因為他們這一代人缺乏計算機的基礎教育。“我們以前上大學的時候,哪有什麼計算機課。”他提起曾經廣泛使用的非智能機,“那時的手機都是一行行的字,我們這一代人已經習慣了那種直接看文字的形式。”
對于這樣的情況,劉慶忠一般都是采取“不求甚解”的學習方式,“不要管為什麼用這個圖形,隻記着這個圖形代表的意思。”
李光源也是按照這種“隻求結果,不求理解”的方式在課堂上教學。“大家看,左上角這個箭頭的形狀就是返回,大家記住就可以了。”“如果要删除,就去右上角找這個标記。”
心理關:要讓老人意識到手機是用來玩的
基于各種不佳的體驗,很多老年人對于使用智能手機存在一定的畏懼心理。
“如果要找原因,可能就是老年人對新事物的不了解導緻的。”李光源不止一次在教學中遇到這樣的問題。有的老年人不敢随便觸碰手機,總是要問他,“這樣行不行,會不會導緻什麼問題,手機會不會壞掉”。
李光源向記者介紹,從自己的教學經驗來看,老年人的擔心普遍有這麼幾個。一是擔心密碼之類的問題,比如微信的密碼忘了,那原來的東西是不是都找不回來了,賬号就不能用了。
還有老年人聽說過手機病毒,擔心手機中毒,于是很多APP不敢下,或者下載的時候不敢确認各種“授權類”的提示。
這些在李光源看來都是自己可以解決的問題。“我開始講如何使用微信的時候,就會告訴他們,不要擔心,密碼丢了也可以通過手機找回來,而且找回來并不麻煩。正規的殺毒軟件基本就可以保障手機不受各種病毒的侵害。”
“我常常在上課時跟老年人們這樣說,手機就是用來給我們‘玩’的。各種操作都不要怕嘗試,不要怕玩壞它。”
對李光源們來說,更多的擔心來源于近年來屢禁不止的網絡詐騙。“現在有很多APP非法搜集個人信息,老年人不懂這些,很容易成為受害對象。”李光源的同事、社會工作者劉歡歡向記者表示,講授智能手機的使用,不免會涉及相關金融功能的使用。“我們一般都會建議老年人,如果不是非常熟練或者非常了解,就不要使用太過複雜的金融功能。”
适應關:老人不能承受APP高頻度更新
在李光源看來,目前,智能手機本身也存在很多對老年人不友好的設計。最近讓他覺得十分不便的就是一些平台的注冊登錄問題。
“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過微信北京114 預約挂号平台的注冊登錄,有一位老人,在我的課上注冊了近一個小時都沒成功。”2020 年以來,北京市的醫院都開始預約挂号,但預約挂号平台的操作并不順暢。李光源介紹,挂一次号,不僅要輸入手機号,接收驗證碼,還要輸入身份證号、醫保卡号等一系列數字。老年人記憶力不佳,反複輸入大量數字,本身就是一種考驗。
注冊過程中,手機還經常跳出“是否同意修改相關權限”的提示。按照提示跳轉到手機系統進行設置,再回到平台注冊頁面的過程,也經常令老年人手足無措。
“很多程序在設計時就沒有考慮到老年人的需求,這讓老年人在學習時更加困難。”李光源說。
據統計,目前,我國的程序員以“90 後”為主。“這麼年輕的一群人,如何設身處地地體會老年人的感受呢?”
在李光源看來,一些智能手機針對老年人做出的設計,與此前曾風靡一時的“老年機”并無二緻。“字體大一點、按鍵大一點,就沒了。”他以輸入法為例,盡管輸入時有很大的空間,但形成的候選字依然很小,老年人無法看清。
此外,李光源還提到,現在大部分APP都在持續不斷地更新,而更新的設計大多是适應年輕人的,老年人的記憶力并不能承受這麼高頻度的更新。“我們的教材,在編寫的時候都是按照最新版的程序來寫,但還是無法跟上APP的更新頻率。”
好的一點是,越來越多的老年人願意嘗試。“有人問我怎麼用手機修圖,還有人問我怎麼用手機在網上唱歌。”李光源說,越來越多的老年人通過學習智能手機獲得了這個時代獨有的樂趣,“他們不應該,也不會被‘抛棄’。”
新京報記者 應悅
編輯 張磊 陳思 校對 賈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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