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慶威

我和媳婦秀芬一九八二年舉辦婚禮時，她還不滿二十歲，所以也就沒領結婚證。那個時代在我們偏遠的農村，先結婚後領證的現象很多。

秀芬的娘家在我們鄰村，她爸爸和我爸爸關系特别的好，他們倆經常在一起喝酒，有時候我爸爸去她家，有時候她爸爸來我家，誰家有了好吃的東西，都不會落下對方。

有一天，秀芬的爸爸來我家借五百塊錢，說他老婆病了需要住院，我爸爸二話沒說，就讓我媽媽把家裡所有的七百塊都借給了他。

那天，秀芬的爸爸拿着錢千恩萬謝地走了之後，我媽媽就開始跟我爸爸嘟囔：“咱家就這麼點兒家底，都讓你給人家拿去了，咱以後的日子還過不過了？我看你啊，就是總與人家在一起喝酒，把腦子喝壞了！你也不想一想，萬一他這錢要是還不上怎麼辦？”

爸爸當時瞪了媽媽一眼說：“你一個女人家，懂得什麼四五大六？人家老李兄弟頭腦那麼靈活，還那麼肯幹，你還怕人家将來還不上咋的？再者說了，誰家還沒有個應急的時候？咱兩家關系這麼好，在人家有困難的時候要不出手幫一下，那要是傳去，咱還怎麼在外面混？何況将來咱要是有個什麼急事兒的時候，也好開口求人家幫忙啊！”

我爸爸在家裡可謂是一手遮天，即使是他有時候做錯了決定，我媽媽也隻是有嘟囔的份兒。

對我爸爸的這種行為，村子裡經常有婆娘們為我媽媽抱不平，因為那個時候村子裡的家庭有許多都是女人當家的。每當有婆娘們指責我爸爸的時候，我爸爸都會用那句‘驢駕轅，馬拉套，老娘們兒當家瞎胡鬧’來應付她們，氣的他們背後兒管我爸爸叫黃世仁，南霸天。

轉眼間春節快到了，有一天秀芬的爸爸到我家還了三百塊錢，說他老婆多虧了我爸媽幫忙才救了她一條命，并說快過年了，先還三百，剩下的以後有了再還。

也就是那天，秀芬的爸爸與我爸爸在我家喝酒時，把他的女兒秀芬許給了我。

秀芬我以前見過多次，她不但長得漂亮、而且身材凸凹有緻，特别是她那鼓鼓的前胸，讓人一看到就會心跳加快。秀芬還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她無論見到誰，都是先笑後說話，凡是認識她的人，沒有不喜歡她的。

那天聽秀芬的爸爸要把女兒給我做媳婦，我在外屋興奮得手舞足蹈，不時地使勁兒掐着自己的大腿，生怕這是一個夢……

也許是我家對秀芬家有恩的緣故，雖然我比秀芬大了四五歲，她家的人也都沒有反對。但秀芬畢竟還差幾個月才到法定的結婚年齡，我爸爸請村長在家裡喝了一頓酒，他也就默許了。就這樣，第二年開春，我們就在家裡舉辦了婚禮。

秀芬是讀過高中的女人，她雖然沒有考上大學，但也失去學習的興趣。她每天除了白天下地做一些農活和家務之外。夜裡總會找一些各種各樣的書看。我那時還經常笑話她，說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她對我的話卻是不以為然，依舊像個學者似的，時常一看就看到半夜。

有一天夜裡，我多次提示她上炕睡覺，她總是說再等一會兒。我等了她半天，她還是坐在地下的飯桌上看書。我實在是忍不住了，就坐起來圍着被服對她大喊道：“你天天看那些破書，能有什麼用？你知道你買那些書花了多少錢？這些事兒我就不計較了，可你天天晚上燈泡點到半夜，那得花多少電費錢？”

秀芬聽了我這話，轉頭靜靜地看了我好一會兒，才慢慢地上炕鑽進了被窩。

那天晚上她特别的聽話，我想，她一定是感覺自己理虧了。

又是一年春天，秀芬給我生了一個胖兒子，把兩家人都樂得夠嗆。本來我媽媽以前還擔心我沒有秀芬聰明，怕秀芬在咱家呆不長呢，這回有了孩子，我媽媽也就放心了。

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在秋季的時候，她竟然扔下孩子出去參加了一個培植食用菌的學習班。回家後就在院子裡支了一個大棚，連續搞了兩茬，也沒有出來多少蘑菇。

有一天傍晚，我跟她較勁兒說：“你看你整的那些破玩意兒，你知道花了多少錢？是不是都白白的浪費？”

她卻滿不在乎地說：“做什麼事情不得有個過程，哪有那麼容易成功的？要是那麼容易，不就誰都可以做了？你要是想過上好日子，就别幹擾我！”

我與秀芬每次吵嘴，最終都是她以勝利告終，也不知是我嘴笨，還是她精靈，反正她的道理總是一套一套的。

秀芬的食用菌項目搞了半年多也沒有效果，第二年她又想在家門口開個代銷店。這下可把我氣壞了，因為村子裡早就有了兩三家代銷店了，而且他們互相競争，生意也都一般，咱們要是再開一家，還能掙什麼錢？

對秀芬想開代銷店的事情，我本來是一直阻攔的，畢竟蓋代銷店的門房和上貨得用挺多的錢。沒想到她的想法得到了我爸爸和她爸爸的共同支持，這讓我也就沒有了話說。

很快，我家門口的代銷店就開業了，讓我沒想到的是，生意竟然是一天比一天好，特别是村子裡一些中青年的男人們，有許多人甯可棄近求遠，也經常到我家買東西。

有一天傍晚，我在地裡幹完活回來，剛走到大門口後，我媽媽就上前把我拉到她的屋子裡，然後很是生氣地對我說：“你能不能告訴你媳婦，以後在店裡時多穿一些衣服？你看看到咱家買東西的那些人，不是一些老爺們，就是一些光棍兒，你也不長點腦子！”

媽媽的話立刻把我點醒了，我知道媽媽話中的意思。等我來到店裡時，看到那些在店裡閑聊的人，眼光不時地往我媳婦胸前看。我當時很是氣憤，當場就對那些人說：“你們買完東西就回家呗，在這裡坐着，還能供你們飯吃咋的？”

我的話一說完，那些原本嘻嘻哈哈的男人們誰也不吱聲了，然後站起身都灰溜溜地走了。

秀芬看我這樣對待顧客，氣哼哼地對我說：“你到底什麼意思？你是怕人家到咱家買東西，還是怕錢咬手？你這麼對待人家，人家以後還怎麼過來買東西？”

我聽了媳婦的話，也沒有示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說：“你沒看到那些男人總是用眼睛偷偷地盯着你的前胸嗎？他們那是以買東西為名，來占你便宜的！”

秀芬聽我這麼一說，立刻把聲音提高了幾度說：“你什麼意思？你是說我勾引他們了嗎？我正常穿衣服，正常賣貨，他們看我幾眼能占到什麼便宜？再者說，我長的就是這個樣子，他們願意看是他們的問題，與我有什麼關系？”

我當然是講不過媳婦的，最後學着我爸爸的處事風格嚴肅地說：“不管怎樣，你以後在店裡賣貨時，就必須穿上肥大的衣服，平時那些緊身的衣服不能在店裡穿！”

秀芬見我這麼說，呆呆地看了我好一會兒也沒有吱聲。我看她胸前一鼓一鼓的，就知道她是氣得說不出來話了。

雖說當天晚上因為這件事我們倆又吵了一架，但從第二天開始，秀芬就換上肥大的衣服在店裡賣東西了。

說也奇怪，自從秀芬穿着肥大的衣服在店裡賣貨之後，客流明顯減少，幾個月後，店面就關門了。

這次代銷店的投資又損失了許多錢，我心中暗想，全都怪她！

更讓我生氣的是，一年後她又看上了一個項目。那天，沒等她把話說完，我就打斷了她的介紹。也就是從那時起，我們倆開始了冷戰。

轉眼間又過去了一個月，那天晚上，秀芬一本正經地對我說：“我之前與你說的事情，我必須得做，我得想辦法闖出一條路子，不能總與你在一起過着這窮日子！”

秀芬的話明顯地刺激到了我，我雙眼狠狠地瞪着她說：“你以前哪件事兒成功了？要不是你這麼折騰，咱家能這麼困難嗎？你要是怕跟我過窮日子，你可以去找一個有錢的人啊！不管怎麼說，你以後再想投資做事，就是不行！”

我的話一出口，秀芬瞪大了眼睛對我說：“你的意思是，我要是再想做事，你就與我離婚嗎？”

我當時也學着我爸爸的霸氣勁兒說：“對！你要是再折騰，我就與你離婚！”

秀芬沉默了好一會兒說：“你既然這樣，我就随了你的心願……”

其實，夫妻之間平時吵歸吵，鬧歸鬧，但真要離婚，我一下子也沒了底氣。畢竟孩子還小，而且離了婚以後，不管是男方，還是女方，出一家進一家的都不容易，何況我們兩家老人的關系還那麼好。

我真的是沒想到，秀芬一直是堅持自己的選擇的，不管大家夥怎麼勸，都無濟于事。她的那種犟驢勁兒，幾頭牛也拉不回來……

在雙方家人的阻攔下，秀芬沒有與我辦離婚手續就走了，她臨走前扔下一句話，說讓我把孩子照顧好，她在外面要是幹不出名堂，就不回來了！

秀芬走後，幾年時間也沒有音信。我想，她肯定是沒做成任何事情。這麼多年了，她連孩子也沒回來看過一次，這樣狠心的女人，走了也不可惜。

轉眼間又過了幾年，有一天早上，村長用村子裡的大喇叭喊村民們去村裡開會，說是研究有人想在咱村征地建蔬菜大棚，搞什麼綠色蔬菜基地的事情。

我過去後問村長：“是什麼人想占用咱們村的地？”

村長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反問：“是誰，難道你不知道嗎？”

我看着村長滿臉疑惑地說：“村子裡的事情，我哪裡知道啊。”

村長笑了笑說：“我告訴你吧，是你媳婦。”

我吃驚地看着村長問：“是咱家那個敗家的娘們？”

村長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說：“人家在城裡已經開了很大的公司了，你還說人家是敗家的娘們，我看你才是敗家的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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