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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鄒琪沖出門外時，管葉正在廚房裡準備一家四口的晚餐。

高壓鍋裡排骨剛上氣，砧闆上切着淮山青紅椒，雞蛋已攪成糊狀，鮮蝦抽了黑線，青菜蕩漾在池中。葷素搭檔，顔色鮮亮。

那聲巨大無比的關門聲還是讓管葉吓了一跳，她把手在圍裙上擦淨，打開門俯身探向樓梯口，已經不見人蹤影。

管威從房裡跑出來，怯怯擡頭，“媽媽，姐姐跑了，我們要不要去追？”

晚上下班回來的管葉看到屋裡靜悄悄的，就知道兩個孩子又不對付了。平時她回來，鄒琪會跟她請教作業，兒子會纏着她要好吃的。

孩子倆在一起吵個小架也正常，沒放心上的管葉就忙着把米淘了下鍋，洗菜切菜忙得不可開交。管威悻悻進了廚房，問他闖了什麼禍，他說他把姐姐的電腦鎖住了。

鄒登前兩天給他寶貝女兒買了台平闆，說是學英語專用，管威放學後纏着要玩，鄒琪上廁所的間隙，管威操作密碼次數過多，延時開啟密碼驗證，這就把她惹毛了。

“那是姐姐學習的工具，你怎麼能拿來玩呢。”管葉拉着兒子過去道歉。

管威低着頭，“姐姐在玩遊戲，我也想玩，她不給嘛。”

或許不來還好，兩人一出現，鄒琪像點燃的炮仗，“你們是住在我和我爸的房子裡，我真讨厭你們！”

“多大的仇恨啊”管葉笑笑，“小琪你忘記啦，我昨天給你炸了愛吃的酥肉，今早還送你去學校，我剛才都說了弟弟，以後肯定不碰你的東西，你别生氣啦。”

鄒琪撅嘴，“他又不是我爸生的，算什麼弟弟。”

管葉想快速平息這場争執，鄒登不在的場合，兩個孩子鬧矛盾，她都讓兒子先低頭。腦子裡白天的工作沒來得及消化，手忙腳亂還要整幾個菜，鄒登說了孩子們正在長身體，一定要保證營養充足。

鄒登每天比管葉晚四十分鐘到家，指望他進廚房不現實，所以她下班歸來依舊跟個陀螺似的。

管葉說着示意兒子過去跟姐姐握個手，哪知鄒琪直接就把他往後推，“給我滾，滾滾滾！”

小姑娘的爆發力超強，管威沒有防備，後倒了幾步跌倒地上。

管威張口就哭，管葉沒拉他，繞過他走向鄒琪，“小琪，這次就是你不對了，我都跟你保證了你還推他！算了算了，你們各回各的房間，煩躁。”

管威收口快，看媽媽沒站在自己這邊，站起來回到書桌前寫作業。

廚房裡的油煙機運轉聲也蓋不住鄒琪的咆哮，“搗蛋鬼、缺心眼！以後再碰我的東西我就讓你好看。”

也就把排骨焯水的間隙，兩人又杠上了。

鄒琪說房子是她爸買的，平闆是她爸買的，家裡吃的喝的都是她爸買的；管威說電費水費煤氣費是他媽交的，沒有電，平闆用不了，沒有水，讓她去喝下水道的髒水。

兩小孩言辭一個比一個犀利。

鄒琪去追管威：“我看你今天欠收拾。”

管威拉扯嗓子喊：“媽，鄒琪要打我。”

客廳傳來凳椅拖動的聲音，山藥的粘液很滑，管葉放高壓鍋的氣時差點燙傷手，煤氣竈旁的高溫讓她焦灼，她停止手裡拍蒜動作，提着明晃晃的菜刀追來客廳，“你倆再嚷嚷，晚上都别吃了。”

菜刀不過是吓唬他們，讓他們保持片刻安靜。

興許是聽出了管葉話語裡溢出的怒火，這回鄒琪沒再回嘴，也就靜了那麼幾分鐘，她抱着平闆就奪門跑了。

2

這算什麼？可不是我罵跑的，我也沒碰她半根指頭，管葉腦裡過了一遍自己剛才的行為，确定沒有不妥之處，趕緊打電話通知鄒登，“你到小區門口麼？找下琪琪回來吃飯。”

鄒登正在開車，“丫頭今天作業完成這麼快？你沒給她檢查麼，老師說她英語單詞記不熟練，以後别放縱她下樓玩，規定每天記牢十個單詞以上。”

見鄒登越繞越遠，管葉直接說，“琪琪剛才跑了，你快點找找吧。”

鄒登是按着車載電話接的，正好是紅燈，他很是一驚，“她怎麼就跑了？你不跟着嗎？她帶電話手表了嗎？為了什麼事跑！”

綠燈已經亮起，鄒登還沒回過神來，後面排長隊的車子已轟轟按起了喇叭。

鄒登心急如焚進了小區，他下車跑向保安室，打聽女兒的去向，說來也巧，這幾天監控報了維修，正在刷視頻的老保安不清楚孩子是否出了大門。

管葉每隔兩分鐘就接到鄒登打來詢問電話，

“孩子回來了麼？你肯定跟她說了重話，要不然她不會亂跑，我的孩子我知道。她如果出點什麼事，還讓不讓我活！”

經他這樣一說，管葉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哪還有心思整飯菜，脫下圍裙趕緊出門，讓管威在家反省。

小區前後找了兩圈無果，管葉看向鄒登：“你跟前妻快打個電話吧，看孩子有沒有去找她。”

“我打電話告訴她說我沒把女兒照顧好？女兒如果真有閃失，她會來要我的命。”鄒登急得臉通紅，眼鏡周圍分不清是汗水還是驚吓出的淚水。他一直在呼女兒的電話手表，開始是無人接聽，半小時後變成了忙音。

鄒登忙着報警，電話通知幾個要好的哥們幫忙找人，管葉快速編輯尋人啟事開始多個渠道轉發。她是做媒體行業，同城網絡資源豐富。

一刻鐘後，鄒登的前妻打來電話，罵他的失責，咒他的無能，放肆後媽對女兒的欺負，下一步就該虐待了。

管葉在旁邊，難聽的話鑽進了她耳朵裡，她憋住呼吸不回應，隻要孩子平安回來就好，管葉看鄒登瞅她的眼神像是射出了利箭。

等到天黑透了，琪琪還是不知去向，留在家裡的管威一會一會打電話給媽媽，說他肚子好餓，一個人在家害怕，管葉握着電話低聲安慰他是男子漢膽子大些，先自己盛飯吃。

管葉接電話的間隙，鄒登也接了個電話，然後他把車門打開讓管葉下車，“你先回去！管你的兒子，我女兒我繼續找。”

這生份的語氣讓管葉非下車不可，管葉的腿剛伸出車外站立，車身擦着她一溜煙跑了。

管葉揪着心把兒子安撫好，她給鄒登打電話，居然關機了，她不時走到客廳的窗外往小區門口瞧，興許是他手機沒電了，都不會有事的，希望琪琪快點回來。

她拿着手機靠在床頭，哪裡睡得着覺，再打電話還是“對方的電話已關機”，她怕是自己手機出了問題，又拿起座機，還是關機。

她熬過了人生最艱難的一晚，這種焦灼是對事情的未知恐懼又迫于想知道結果的那種煎熬。

3

第二天早上約七點，鄒登回來了。

聽到開門聲，在廚房準備早餐的管葉欣喜地迎了上去，她喊“琪琪，琪琪”，發現鄒登身後無人。

“琪琪她姥姥帶着的，周日晚上才送回來，我得洗洗上班了。”鄒登很疲乏，連連打着呵欠。

管葉停在原地細細分析這句話，孩子在姥姥那兒，這樣說來，孩子是直接奔去姥姥家，那麼他鄒登應該早就知道孩子的去向了。

應該就是讓她下車前的那通電話，那他這一夜又在哪裡落腳？管葉深呼吸，心揪了半夜，她轉身走向廚房，不争氣湧出眼淚，她擡頭看向天花闆，硬生把淚水給憋了回去。

本以為這個事情到此就結束了，隻是沒想到隔天的周日，難堪還在後頭。

鄒琪回來了，陪同她的還有她的親姥姥和奶奶。

鄒琪的姥姥那個體态臃腫、眼神淩厲的老人開門見山，“我女兒就在樓下，我是代表她來跟你交涉，希望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你再敢對我寶貝外孫女吆五喝六，别怪我沒文化跟你動粗。”

老人喘着粗氣，肥厚的下巴跟着抖動，她兩手撐在椅子上，一口氣爬上六樓，真難為她了。

鄒琪的奶奶也就是管葉的婆婆，她看起來溫和許多，但話語絲毫不客氣，“小葉啊，兩個孩子你實在忙不過來，我就搬過來住，你們年輕人不喜歡跟老人擠一屋檐這個我理解，可是，琪琪才多大點的孩子，你教育她罵罵也成，萬不能拿着個菜刀對付她，萬一失了手，傷了誰都難收場啊！”

一旁的鄒琪傲氣地仰着頭，她挑釁地看向管葉，一副讓你吃不完兜着走的神氣。

管葉終于反應過來，那天她拿刀指着他們倆的時候，鄒琪正斜端着平闆，這不剛好拍下了她的罪證。

管葉看向兩個老人，兩手抱肩，一改剛才的拘謹，“所以，您們二老這是來興師問罪的？”

“今天你得當着大家保證，以後怎麼對你兒子就怎麼對琪琪。”姥姥說。

“那我告訴你，前天我拿刀時就是沖着他們倆的，是沖着他們倆！如果我說了假話，天打雷劈，行了吧！”管葉舉起手發誓。

“你這什麼态度，就算你拿刀朝向你兒子，也不能拿刀朝向我家寶貝，你這女人太難相處了。”姥姥朝管葉又湊近了一步，隻要其中一人伸出手就能夠到對方的臉。

不擅與人吵架的管葉其實很害怕，幾個人虎視眈眈朝向她，她在想如果老人動手抓她頭發，她是回擊還是跑掉。

一直在書房旁聽的鄒登出來了，他扶着眼鏡盯着地闆，“行了，孩子不是沒事了，哪個家庭沒點雞毛蒜皮呢，看讓你們鬧得，明天上學孩子們得早點休息，大家都散了吧。”

他也不管旁人的情緒，開始安排兩老回程路線，“我送您們回去，管葉不是您們想象的那種人，她心地善良人也好，會把孩子帶好的。”

“你就隻會幫你老婆說話，别忘了女兒是你親生的。”琪琪姥姥歎氣。

關門聲過後，鄒琪刷平闆打遊戲的聲音回蕩在房間，管威斜在門後想跟媽媽說話又不敢的樣子，管葉進了他的房間。

“來，坐媽媽身邊。”兩人并排坐在床沿。

管威兩手撐着衣服下擺，一副局促不安。

“兒子，你剛才聽到了吧，琪琪她有媽媽奶奶姥姥幫忙，你隻有媽媽，我們以後要做一個守規矩的好孩子，要不你會給媽媽制造很多麻煩，媽媽很累。”

管威點點頭，管葉用手撫撫孩子的頭發，一瞬間想哭，她把臉盡量右側，不讓孩子看到她的狼狽。

最後還是在沐浴的時候，淚水決堤，她跟前夫的親戚朋友都相處得愉快，離婚後不久還遇到過前公公婆婆，老兩口拉着她的手說了一堆不舍的話，今天這樣的對峙她是做夢都沒想過的，她本就沒做錯什麼。

這是她二婚後第一次落淚，這才距離她拿結婚證沒滿一年的日子。

4

管葉的第一段婚姻維持了近十年。

前面五年可以用幸福美滿來形容。彼時老公事業紅火，她有工作帶着兒子，三口之家的小日子不錯。

第六年他開始夜不歸宿，一心留戀外面的燈紅酒綠，管葉那時特别痛苦，為了完整的家，天真地想着把前夫拉回正軌。

可是，人就是這麼輕賤，你越在乎的東西越難把握，越是被人在乎越是放縱跋扈。

無心事業的前夫，後來生意就沒落了，開始欠債到處躲債，人還特别容易暴怒，孩子在家看着動畫片呵呵笑兩聲、管葉跟朋友煲個電話粥、買件新衣服做個發型，都能成為他發怒的導火索。

他覺得家人處處跟他作對，最後動了手，他把管葉壓在沙發上捏緊她的脖子，四歲大的兒子拿着玩具敲他背，大喊“媽媽救命”，才讓他停了手。

管葉帶着孩子淨身出戶，家裡也沒剩下什麼，房子車子全抵了債，好在管葉有份收入尚可的工作，支撐着她和兒子的生活。

中間兩三年很多人要給她做媒，還有些未婚的小夥子對她投來愛意，管葉長得玲珑白晳，看着比實際年齡顯小，如果不是兒子帶在身邊，就是跟人說她以前沒結婚生過孩子也會有人信的。

她拒絕了所有人的好意，直到遇到鄒登。

鄒登的婚姻破裂源于前妻移情别戀，她跟旁人說她男人算優秀的，就是覺得太無趣，失去了征服的欲望。

有時候緣分大概就是那麼奇妙，管葉那天被公司派去做視頻推介，本來公司就沒看好這單，對方企業規模不大，廣告能不能投放還是個問題。

管葉準備得很充分，鄒登沒見她之前，其實公司已經把這個項目PASS掉了，看人來了走個過場。鄒登見了管葉，聽完她完整的産品分析，當場表示可以合作。

管葉看出他的真誠，回公司報了個最低的價格，鄒登向公司一再保證，達不到預期效果他用年終獎抵扣，公司才勉強同意。

整個合作時間為期半年，鄒登都暗暗捏着一把汗，他的年終獎不是筆小數目，好在廣告效益出乎意料，公司很滿意。

合同結束當晚，鄒登要請管葉吃飯。早在合作起初，鄒登讓财務同事跟管葉公司财務打聽過，她離異現在是單身。

管葉是拒絕的，她晚上從不應酬，她要帶兒子。鄒登馬上表明自己單親爸爸身份也要帶女兒，他說因為管葉的用心，公司給他發了獎金，就當普通朋友聚聚，讓小孩多個玩伴認識下，管葉拗不過答應了。

管葉第一次見鄒琪，心裡給鄒登打了高分，孩子穿着流行的蓬蓬裙，大眼睛長睫毛粉嫩嫩的，長發紮得一絲不亂，他還随身挎着兒童水壺，她覺得能把孩子照顧得這麼好，一定是個好爸爸，人品肯定錯不了。

後面的事情就簡單了，一到周末，鄒登就約管葉，管葉不肯出來，鄒登就讓琪琪給小威打視頻電話，說要約去遊樂場，要去吃牛排看電影，兩個孩子在前面手牽着手，兩個大人慢慢并肩靠近，也牽起了手。

鄒登向管葉求婚時，管葉是真的猶豫，她見過了太多二婚不幸福的例子，第一次失敗的婚姻還曆曆在目，她不想就這麼快鑽進二婚的墳墓。

席間，管威轉進琪琪所在的重點學校，鄒登費了些周章，随後兩個大人的感情也得到了升華。

趁熱打鐵的鄒登聯合朋友給管葉策劃了一場盛大的求婚儀式，他寫了兩頁紙的愛情宣言，他說會永遠愛管葉，會把管威當成親生的，攜手一定白頭偕老。

管葉在滿是浪漫玫瑰和祝福中，堅定地把手伸向了鄒登，戴上了那枚璀璨的戒指。

如果不是這件事的發生，管葉對鄒登和琪琪會繼續毫無保留的付出。

從進門，鄒琪喊她阿姨，她欣然應允沒放心上；卻讓威威管鄒登叫爸爸；撇開私心評論兩個孩子，八歲的威威就是比十歲的琪琪懂理，雖說他也淘氣搗蛋任性，遠沒有琪琪那麼自私。

管葉默默在心裡記了一賬。

5

從那天開始，管葉盡量不給兩小孩單獨相處的時間，她在家門口給兒子報了機器人編程，兒子四點放學，正好學一個小時等她下班。

琪琪再拿作業問管葉，她也不拒絕，把解題過程列給她看，盡量少說話。兒子喜歡吃薯條，她就隔幾天炸一鍋，至于琪琪愛吃的炸酥肉，她就是閑到扣牆壁，也不會再做了。

一個人玩沒了趣味的琪琪有意靠近管威，主動把平闆給他玩遊戲，威威捧着平闆想玩又不敢玩，猶豫了幾秒鐘還給了琪琪，他搖着頭，“你的東西我不敢再碰，我媽說了遊戲是最無知的消遣，我要看書寫字去。”

“你媽真壞，就是離間我們，我不喜歡她。”

“我也不喜歡你爸，反正我們也不是親姐弟，我媽媽我自己喜歡。”威威說着回到自己房裡。

鄒琪跟她爸報告，說阿姨太讨厭，她想和弟弟玩，阿姨不讓。

上次琪琪出走事件發生後，鄒登能明顯感受到管葉對他和女兒的怠慢。雖說自己當時反應是過激了些，鄒登覺得同為父母的管葉她該理解，天下哪有父母不緊張兒女的，再說了，他平時對管威可沒半點不好。

鄒登想破解兩人間的隔閡，下班忙着做家務，帶着管威做運動，讓兩個孩子下棋，他在旁邊觀戰，故意提醒管威讓他赢。

他騰出更多時間來接孩子們上學放學，他當着管葉的面對琪琪說，“你是姐姐，要讓着弟弟，在學校有人欺負弟弟了，你要護着他并報告老師。”

管葉還是覺得心裡有個疙瘩，以前兩人經常一個話題聊半宿，現在隻要是鄒登開的頭她很少接話，管葉關注的事，鄒登讨好地滔滔不絕發表見解時，她側過身蒙頭大睡。

鄒登帶上全家，周末提着水果食物去嶽父母家，親自下廚。

女兒對女婿的不冷不熱，管媽媽都看在眼裡，她把管葉拉到房裡，語重心重，“小鄒蠻不錯，勤快有責任感，倒是你日子順暢了也要開心點嘛，回娘家都不笑下，我和你爸該猜你究竟過得好還是不好了。”

管葉當然不肯把所受委屈說出來讓他們擔心，她裝灑脫，“我又不跟公婆住一起，孩子也沒多少操心的，日子就那樣。”

“二婚關系比頭婚複雜，當人後媽，還帶着兒子，工作生活要兼顧，受委屈也是尋常，心放寬熬熬也就過去了。”

管葉離婚後，傳統的管爸爸一度沒走出來，總覺得女兒離婚是丢臉的事，看着眼前勤快的現女婿又心生安慰。

離開時鄒登又返身回到廚房把垃圾帶上，說天氣熱容易滋生氣味，老兩口看着幾人下樓，管爸爸率先說了句，“這個是真心細，前面那個來我家隻知道吃現成的，更别說會想到提垃圾，總算讓我出了口爽氣。”

管葉看鄒登的積極表現，心裡緩和一些，其實攤開來說，也就是個雞毛蒜皮的事，天天繃着臉好運氣都會繞着走，管葉安慰自己，這次就翻篇了。

管葉又積極操心起兩個孩子的生活學習，換季時，她給琪琪買了兩身品牌服飾，看到兒子穿的尺碼正好有打折的，她開開心心付了錢。

單位同事去旅遊，她自己啥也沒撈着，托同事給媽媽和婆婆各準備了一份同質同量的珍貴藥材，她讓鄒登捎給了婆婆。

鄒登組織周末看電影吃牛排，一家人的快樂又回來了。

單位女同事八卦管葉的二婚感受，管葉逗她們，“反正比頭婚強，你們沒有離婚的趕緊跟上。”

幾個人打鬧着玩，一個同事悄悄耳語，“那你還準備造人不？這二婚要想關系維系得穩，還得靠孩子這紐帶！”

這話管葉可不贊同，“這天下離婚的有幾個沒生過孩子？想多了！該離照離，這沒生孩子的夫妻該好還是好。”

大家都笑她言之有理，成了生活的哲學家。

也真是湊巧，白天管葉媽媽打電話問她都一年多了，該要個孩子了，年紀大了趁早！孩子生了婚姻更穩當。

晚上鄒登側過臉問，“小葉，你說我們的孩子是像我多一點，還是更像你？你放心，兒子女兒我都喜歡。”

管葉想了半分鐘，模糊回了句，“這個嘛……該從長計議。”

她猶豫，覺得生孩子确實還沒到那一步，至少這三兩年内不考慮。

6

半年後，鄒登被派去外地學習，為期二十天。

當着管葉的面，他交待琪琪一定要聽阿姨的話，要跟弟弟和諧相處，不可再像上次那樣莽撞離家出走，琪琪滿嘴答應。

不知是琪琪給她奶奶打的電話，還是鄒登前妻看了他的朋友圈，鄒登母親第二天就住進了家。

她跟管葉說，“我兒子心也真大，出差這麼重要的事也不告訴我，你一個人要上班還要管兩個小孩怎麼應付得過來呢。”

管葉知道婆婆的初心還是在防着她，怕孩子爸出門了，後媽對孩子不好，既然老太太要監督，那就随她。

婆婆很勤快，做了早飯堅持要送孩子們上學，管葉下班歸來，桌上飯菜飄香，家務活整得明明白白。

這些堅定了管葉要把婆媳關系搞好的決心。往後一定多跟公婆來往，一家人親親睦睦的更好。

三天過後，兒子在睡覺時跟管葉說了個事，“媽媽，奶奶早上在我和姐姐的書包裡各放了一瓶奶。”

管葉覺得婆婆心還挺細，兒子接着說，“姐姐拿的跟我的不同，我看電視上有那個的廣告，我也想喝但是我不敢跟奶奶說。”

管葉為了鍛煉兒子的膽量就鼓勵他，“沒事兒子，奶奶不會說你的，等牛奶喝完了，媽媽再給琪琪買，專買她愛喝的。”

第二天，管威發現書包裡又是一樣的，他跟奶奶說想換個口味，奶奶說牛奶還不是一個味，先把這個喝完再說。

牛奶放在書包裡沒開，晚上管葉檢查作業，管威把牛奶拿出來要給媽媽喝。

“我跟奶奶說了，她不同意換，我今天就沒喝，媽媽你喝了吧，等下讓奶奶看到不高興。”

管葉豎起了大拇指，是瓶常溫酸奶，她扭開瓶蓋剛準備喝，無意識看了下生産日期噴碼，清晰的日期記錄着牛奶已經過期一周。

她當場就想把牛奶甩進垃圾桶，管葉還是控制了，不能直接在孩子面前發作，象征性抿了一點，酸奶有點微苦，她去廚房拿個碗，全擠出來，本是濃稠質地的酸奶能看到結了團，這真是太離譜了。

管葉在櫥物櫃裡看到了那些牛奶，管威說姐姐喝的那種奶，價格超出酸奶幾倍，而管威喝的那箱還有好幾瓶，管葉先不動聲色，等兩個孩子睡下了，她去敲婆婆卧房的門。

婆婆讓她進來，“正好，我有事問你。”

管葉掩過門站在牆邊，婆婆斜在床沿正拿着手機不知跟誰發信息，管葉也在心裡打草稿，不知道婆婆有沒有發現牛奶過期，先穩着情緒。

“我先聲明，我找你談的這些跟我兒子沒關系，你什麼想法直接說。”

管葉讓婆婆先說。

“你們結婚也快兩年了沒懷孕，我現在就想知道你們是準備懷呢，還是壓根沒有生小孩的打算。”老太太語氣沉穩，直視管葉讓她心裡發毛。

“目前沒計劃。”

“那我先說我們老的計劃，我們希望一年内你懷上，最好生個孫子，算命的說了鄒登會兒女雙全。”

管葉差點沒控制住想笑，生不生不一定還兒女雙全，真要生她還真想生個女兒，憑什麼鄒登就該兒女雙全，她就不想嗎？

“這生兒生女也要看緣分吧。”

“事在人為！如果你達不成這願望，隻能說你和我兒的緣分不深。”

“媽，現在誰還對生兒子有這麼深的執念，你問鄒登……”

老太太打斷管葉，“這是女人的事，你不要把我兒子拉出來當擋箭牌，我就他一個兒子怎麼可能不要孫子！”

老太太挺生氣的，她盤坐起把手機丢一邊，“你要給我個确切懷孕日期，等鄒登回來，我就不走了。”

管葉内心洶湧表面卻雲淡風輕，“這是你兒子的家，你長住我歡迎。”

管葉不想跟她廢話，牛奶的事還壓着沒算帳，她靈機一動想了個法子，她說，“媽，你剛才洗澡時，琪琪口幹我在櫥櫃裡給她拿了瓶奶，就是你天天給威威喝的那種。”

管葉盯着婆婆，看她表情明顯一震，極不自然。

“她喝酸奶過敏，隻喝純奶，你别再給她拿。”老太太翻了個身躺下，不再言語。

第二天早上飯桌上，管葉當着婆婆的面問琪琪，“寶貝你喝酸奶過敏嗎？”

琪琪回答，“沒有哇，我從小到大從來沒有過敏。”

管葉快速拿出牛奶，她把貴的塞到兒子手裡，酸奶給了琪琪，“你們換個口味，喝完了我再買。”

老太太不好發作，帶着兩孩子下樓。管葉覺得不妥追到小區門口跟婆婆說酸奶過期了，别給琪琪喝，琪琪一臉天真，“奶奶剛才都扔掉了。”

管葉狠狠剜了婆婆一眼，第二天開始她自己接送兒子，對吃的喝的她都留了心眼。

鄒登回來問管葉跟她媽相處如何，本來管葉就沒想把牛奶一事說出來的，他自顧自說，“我媽就沒人不誇的，以前我奶奶在世時經常贊我媽勤快，我前妻沒說我媽半個不字，我媽……”

“你媽挺護寶的，跟你一樣隻護你親生的寶，你不在家的日子，如果不是我發現得早，那箱過期牛奶全流淌到我兒子身體裡，真挺好！”

鄒登不信，“你肯定冤枉她老人家了，生産日期那麼小的字她眼花，怎麼可能把過期的東西給孩子吃，難道她隻給你兒子喝沒給琪琪喝？”

“哼，你還真說對了，她怎麼肯給琪琪喝，琪琪喝十幾塊一杯的純奶！”

鄒登拿着手機來陽台，“媽，你怎麼回事哇，跟你說了别節省，過期的要扔！你還知道過期了給人孩子喝，喝壞了誰兜着，這不是讓我難堪，真服了你。”

電話那頭傳來，“當初你就不聽媽的，她帶着兒子過來，你把他當寶，你看她那副高傲的樣子，我就不喜歡她！”

鄒登挂了電話一臉歉意，“小葉，我媽她肯定是一時糊塗了，你别放心裡，實在不放心我帶威威去做全面的身體檢查。”

他說有同學在醫院，不麻煩，管葉看他一臉誠意，暫且消了心頭的火氣，這幾天兒子活蹦亂跳的也沒表現出哪裡不舒服，就沒有去醫院的必要了。

管葉回娘家跟媽媽閑聊時沒忍住，媽媽思考了一下，“長輩都傳統，親媽對兒女還有手心手背之分，何況是沒有血緣關系的，将來你給她生了親孫子，她一定會寶貝得要命。隻要鄒登沒有二心，你就别胡思亂想了。”

道理說得通，但事情隻要稍加解讀，這不是老人過度節約，而是人格本質了，明知道過期了還給别人的孩子吃，家裡又不是窮到買不起，可見這硬石心腸也善良不到哪去。

7

鄒登應該是受了他媽的慫恿，隔三差五就跟管葉聊生孩子的事，他開玩笑說不生就是不想跟他過一輩子，兩人這麼好的基因不多生兩個浪費了。

甚至有一次，鄒登沒做措施，管葉發現後，她一腳把鄒登踹到床下，穿着拖鞋奔到外面買了藥，立即沖水服下，嚴厲正色道：再有下次就永久分居。

鄒登工資高平時為家裡花錢也舍得，但他從來沒跟管葉交底，兩人各自負責孩子的學費，如果她懷孕下崗了，兒子那不菲的學費鄒登會不會拿得幹脆，孩子出生後還有沒有精力照顧威威……耳邊屢次回想起婆婆的孫子宣言，就算鄒登不在乎男女，她在沒有足夠安全感的情況下，她不會生孩子，因為兒子能依賴的隻有她，而她能依靠的隻有自己。

鄒登很是感慨：“小葉，我希望我們的婚姻不隻是搭夥過日子，更是奔着白頭偕老去的，我們得有一個共同的孩子，如果你有想法該跟我說明，而不是一味抗拒。”

管葉覺得兩人都是從第一段失敗婚姻捱過來的，生活無非是愛、經濟、信任、懂你互融的，你不想給予的就算明說成全了，也不是真心的，又何必為難對方。

所以，孩子還是沒到時候。

婆婆真不是省油的燈，看到管葉始終不見隆起的肚皮，家庭聚餐時她聯合其他長輩對管葉進行圍毆式教育，鄒登從不出來挺她，事不過三，再有吃飯唱K的活動，管葉直接不現身。

讓他們鄒姓人氏在她背後對她評頭論足吧，管葉和兒子圍坐在飯桌前，拌一份生菜，炖兩盅濃湯，日子不勝美哉。

8

結婚兩周年，鄒登本要隆重慶祝的，沒料到管葉當天被表妹叫到臨市幫忙，表妹即将臨盆，大姨過世得早，表妹從沒見過婆婆，身旁沒個女性也不方便，管葉和表妹關系一直很好，管葉開車就過去了。

鄒登晚上燒了條魚，才吃了兩口的管威就覺得喉嚨卡了根刺，他告訴鄒登卡了，鄒登讓他去衛生間兩指摳住喉嚨，把吃進的食物全催吐出來，管威眼淚鼻涕刷刷，蹲在馬桶邊直不起身。

客廳這邊的父女倆笑意盈盈說着有趣的事，鄒登看到女兒的班級群裡發布的教育網課，要家長和孩子共同完長。

約十來分鐘，管威坐回飯桌前，琪琪問他魚刺是不是下去了，管威搖搖頭，還是指着喉嚨。

“你聽我的，把這勺醋含着慢慢喝下去，醋會軟化魚刺，再吃幾大口飯就下去了，我們小時候卡住就是用這方法化險為夷的。”鄒登端來醋。

管威皺着眉頭，左手捏飯右手端醋，慢慢吞咽着。

管威跟鄒登求助，“爸爸，我很不舒服，你能帶我去醫院嗎？”

鄒登說，“這麼晚了，也沒必要去麻煩醫生，就一根小小的魚刺不會有事的，你放心明早如果還沒下去，我肯定帶你去醫院。”

琪琪在房裡開了電腦，喊爸爸一起學習，鄒登拍拍管威，讓他早點休息，“你睡着了，魚刺就不會搗亂啦，趕緊的去洗澡吧。”

管威按鄒登說的自己洗好澡躺床上，他還是覺得不舒服，他想去喊鄒登，看隔壁門關着，就把敲門的手放下了。

到了半夜，管威根本無法入睡，他忍不住了赤着腳到客廳給媽媽打了電話，說魚刺卡着難受。

正在醫院的管葉馬上給鄒登打電話，鄒登陪女兒學習時手機開了靜音，忘記設置更改了，無人接聽。

管葉問兒子難受不？

管威哭着說，“媽媽，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怕見不到你了，我怕，以後你别放我一個人在這裡。”

孩子哇哇哭出了聲，電話這邊的管葉讓管威把用力踹主卧門，把鄒登吵醒，管威沒敢，他一直哭，“媽媽，嗚……你快點回來，我不想在這裡了，你快把我接走。”

管葉用另一個手機繼續給鄒登撥号，她在心裡暗念：如果十分鐘内，他鄒登接了電話就算了，奈何半小時後，電話不但沒接上，孩子劇烈咳嗽的聲音傳來，管葉心急如焚。

沒敢作半分鐘停留的管葉開着車往回趕，幸好隻有近百裡路程，一個多小時管葉安全到達，她握着方向盤的手全是汗，身子抖篩子似的，她從來沒有今天這麼失态，她罵鄒登也罵自己，真是眼瞎了。

門開了，管威撲到媽媽懷裡，管葉沒弄出動靜，帶着孩子直接去醫院挂的急診，醫生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把那根足有兩三厘米的尖刺夾出，再觀察孩子紅腫的咽部，醫生說有點感染。

管威說爸爸讓他喝了好多醋，醫生說，“那真是最愚蠢的做法，刺不但取不出，還會導緻感染，就算刺下去了刺破腸道，後果不堪設想！現在網絡這麼發達，難道被魚刺卡死的新聞沒見過麼。”

醫生又問，“吃晚飯卡到的，怎麼這個點才送來，是不是你爸說沒事沒事睡一覺就好了，當爸的心可真大，咦，他怎麼沒陪你們一起呢，是不是躺家裡睡大覺呢，這世上還真是媽媽照顧孩子更周到。”

醫生開了點簡單消炎藥，叮囑幾句就讓管葉帶着孩子回家了。

管威還是拉長着臉，怪媽媽把他一個人丢家裡。

管葉問他，“你怎麼是一個人在家，不是還有琪琪和她爸爸，那也是我們的家。”

“媽媽，我覺得我們像是寄居的，那個家是他們的。”

這話說得管葉一時半會接不上來，夜風吹得涼意習習，也吹得人頭腦清醒。

管葉回到家裡，看房裡靜悄悄的，她和着衣服躺在兒子身邊，一夜無眠。

9

早上七點，聽到房裡有動靜，鄒登起床了。他來到管威房裡，看到管葉，他特别驚訝，“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沒喊醒我，還沒吃吧，我一起把你的早餐做了。”

“我兒子昨晚十二點給我打電話說他要被魚刺卡死了，你可睡得真安穩。”

鄒登馬上跑到房裡拿手機，看了滿屏未接電話，“不好意思啊，昨晚帶琪琪學網課，手機開了靜音。”

他馬上又自圓其說，“我都說了肯定沒事的，你看威威現在睡得多香，跟個小豬崽子似的。”

他又說，“他一定是粘你，你沒在家心裡不踏實。”

“我已經帶他看過急診了，魚刺半根手指那麼長，你讓他喝的醋還把喉嚨引起炎症了，我真得好好感謝你，鄒登，你還指望我給你生孩子，你就是這樣對待我的孩子，該說你什麼好。”

“當初我是看你把孩子照顧得好，是個好爸爸，人品肯定錯不了的份上，才願意跟你交往的，現在看來你确實是個好爸爸，隻對自己孩子上心。”管葉冷笑。

鄒登覺得特别費解，這多大個事哇，有必要把他貶成這樣嗎！

“小葉你别糾着這點芝麻小事，孩子不是沒事了，我長了記性，以後隻要你兒子說幹嘛，我二話不問立即同意。”

“你女兒離家那晚，你明知道她在姥姥家，你把手機關機，我擔心一夜；你媽你前嶽母上門來質問時，你沒幫我說半句話，我跟前夫離婚時我都沒那麼難受過，我不會擋着你繼續做你的好爸爸、好女婿、好兒子。”

“咱們離婚吧。”管葉低下頭，無力擠出這幾個字。

鄒登原地轉了半圈，手足無措，他真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無理，“這都算些什麼事，你就提離婚，你真沒愛過我！愛過這個家？”

“你兒子吞了根刺你就全世界崩潰，你拿刀吓走我女兒就不允許我激動，當初你帶着個兒子，試問有幾個男的會接受你，也是我把你看得那麼重，付出那麼多還是不能讓你滿意。離婚就離婚，已經離過一次了，多離一次又何妨。”鄒登一腳踹在門上，進了女兒房間。

管葉覺得他的話有理，二婚生活，誰的心裡都敞亮着，生怕自己的孩子受了委屈。

管威早就醒了，他睡眼惺松地坐起，問道，“媽媽，我們以後去哪裡？”

“去我們該去的地方。”管葉已經在心裡盤算好了，娘家回不去，那就先租個房子過渡，她一直在努力存錢，再攢幾個月房子的首付不成問題了。

以後，她再也不想融入别人的家，她的家裡隻有她和兒子。

管葉弄好離婚協議書，讓鄒登簽字，鄒登眼鏡大跌，“你？你來真的！你想想你的處境吧，帶着兒子多艱難，我那天是沖動了，我跟你道歉，以後我肯定細緻對待管威，我給你寫保證書。”

管葉附上他當初求婚時的保證書，鄙夷道：“這種隻能騙騙情窦初開的小姑娘，你自己問問看，你寫的東西現在還記得幾句，呵呵，搞笑！”

帶娃二婚嫁體貼老公，可外出時兒子打來通電話，我果斷離婚

10

管葉搬走的那天，鄒登的媽媽不知從哪得知的消息，她拿着掃把從門裡掃到門外，“老天開眼了，有些人占着位不幹事，趕緊的滾，我兒子找個比你強十倍八倍的那是綽綽有餘，我倒要看看哪個瞎了眼的男人給撿回去當寶，咱走着瞧。”

管葉不急不緩，擡頭挺胸從老太太身邊走過，回頭給了她一句，“嗨，不用走着瞧，你兒子能幹，你老肯定能找十個八個比我強的兒媳。”

“我呸，你個長舌婦，小心你……”老太太舉着掃把要擲過去，不成想用力過猛，腳底滑空摔了個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又哭又笑。

街上車水馬龍，管葉騰出一隻手緊牽住兒子，從一個窩挪到另一個窩，那些逝去的日子裡，她奔于工作，疲于生活，已經許久沒有好好牽過兒子了，兒子的手軟軟乎乎的，帶着暖暖的溫熱，讓她擁有直面現實的勇氣和力量。

身邊嘈雜四起，管葉覺得此刻是心安的，她相信，就算掙紮在泥濘的生活裡，也能開出燦爛的花朵。（原标題：《護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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