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夫也已

第八屆“龍少年文學獎”

高中組 二等獎

浙江省溫州育英國際實驗學校　朱南翔

淮水何處尋？萋萋低迷，南北短長亭。

宮阙亡有，雖沒堪驚。　 —《偶題》

秦王政十九年（前 228 年），楚，淮陰下鄉。秋日，一孤鵬折翼。

時一韓婦産子。旦夕，夫暴死，訝異非常。俄而，整理仿佛。孀居年久，無複與外言。遺子名信，無字。府扉蕪雜，歲匾蒙塵。

五歲，始皇奮武，破邯鄲，毀薊郭，淹大梁，蹈郢都，假不當之勢，并吞臨淄。六國遺民，遂并一焉。

遂并一哉？

壹

“主，不可以怒而興師。将，不可以愠而緻戰。合于利而動，不合于利而止。”陋室空堂，衰草枯楊，蓬門掩映處，一青俊攬卷獨立。風飒飒，素衣輕揚。日影崔嵬，見姿容偉麗，目若哆虎，然形銷骨立，似有不勝之悲 ；強自支持，不免于俱瘁。

倚劍出遊，至于淮水，兀自嗟悼。嗟籲一句，頓覺腹内空落，徑投南昌亭。告擾畢，亭長趨迎，若有慚色。相談漸久，不見邀入。觑無煙，戶庭灑掃既已。覺。輕作，撣衣拂塵，執劍在手，深揖，曰 ：“小恩必報。”揮袖而别。及返，旁漂母觀其行狀，哀其凄然頹喪，探而詢之，曰 ：“飯否？”

“未也。”悻悻焉。

半其飯食與之。謝甚，約以百金信。後日攜釣竿，垂綸長川。亦支持度日。

始皇帝三十四年（前 213 年），大修直道。既已焚書，坑方士、儒子數，識者扼腕。而複大起殿宇，盡蜀山之木，窮六國之民，作阿房之宮。流離者，鞭死者，塞谷填海。

貳

“信，立必以信……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烽煙暴起，朱樓頃即焚滅。火蛇舞處，一公侯疾呼 ：

“萬莫失信，萬莫失信……驚覺，仍處陋室。側，幾椅蔽塵，唯銅鏡熠熠，書案如新。出劍以自觀，凄凄冷冷，映見星目粲然。佩之梳洗，正冠帶，蹬烏靴，出。正風緊，烏鵲紛紛。蹙而且行，忽爾人叢漸稀，一屠戶率遊衆阻徑，意态酣，洶洶然。欲道斜出，攘還。行者數，不得出。

屠嚷曰 ：“若雖長大，好帶刀劍，中情怯耳。”衆辱之，曰 ：“信能死，刺我 ；不能死，出我袴下。”于是信孰視之，俛出袴下，蒲伏而過。一市人皆笑信，以為怯。作，收劍，顧謂屠曰 ：“以賤博貴，壯也，得志，起君為尉。”縱步而回。

末，拜别漂母，意氣風發，許以千金信，懷劍而别。

二世四年（前 207 年），泗水亭長劉季破鹹陽，秦亡。

叁

“如何？”長者細詢。

“明修棧道，疑兵子午，暗度陳倉。”少者答言，撫拭劍背。長者似覺之可，探身又謀曰 ：“孰可将漢王兵馬？”

西望，鬥室之外，兵馬演武，沸反盈天。往來驅馳，限于畝場 ；刺格擒射，不過百步。上下無地易守難攻，地崩山摧，安度泣鶴愁猿！起劍，奮而削案。曰 ：“非我不可。”

沉吟幾時，言 ：“定舉汝為大将軍！”

出漢中，降二王 ；圍章邯于廢丘，援高帝于荥陽，破項籍于京索，克魏、代于一役。背水一戰，趙郭覆滅，燕君來降。漢王使許以齊王，驅之，大破齊、楚。

陳下，行李過賬。觀漢王帛書，四字 ：“定不負信。”

遂書曰 ：“定不負信。”

漢高帝五年（前 202 年），項羽自刎于垓下，楚亡。漢乃立，天下一統。百姓樂業，萬邦來朝。與信信約 ：“卿見天不死，見地不死，見君不死，繩索縛身不死，刀劍加身不死。”

徙信為楚王，令即就任。遂臨淮陰。民皆争惶而迎。

使縛亭長，凜然曰 ：“為善不終，交而無信，實為小人。”與百錢。

使召辱己少年以為楚中尉。告諸相曰 ：“此壯士也。方辱我時，我甯不能殺之邪？殺之無名，故忍而于此。”命從者去，笑顧曰 ：“吾甯失信哉？”

親赴漂母宅，賞百金，免兵衆拱衛。

遊淮水，景緻依然。恰春困時節，柳翳紛飛。幾葉漁舟蓮動，莺燕袅袅。日光下澈，浮萍半開。癡望上下景緻，平添郁孤。又斜晖脈脈，長風悠悠。碧濤曲徑，黃花籬落，幾家莺莺燕燕，明明采采。河中漱廣，夾岸崇深，上自無漪，下伏暗漩。

獨坐于殿上，攢珠聳翠，鎏金蟠龍。攬劍孰視之，太息曰 ：“信誠不負我也。”

終

高帝十一年（前 196 年），帝親征，呂後召信于長樂。以帝雲信“頂天立地于漢土，絕不加兵刃繩索于身”者，懸以銅鐘，命侍女以桃木杖誅之。無恐怖叫嚣，唯銅鐘嗡嗡，十載猶有太息之音。

千載後，有南華大士者雲過淮陰，評曰 ：“信誠不負信也。信其果哉？信夫也已！”

指導老師評語 :

昔有考生用純熟的古白話編撰了赤兔馬為誠信而殒身的感人故事，今有高一學子遣老到文言語演繹“真英雄必講誠信”的蓋世無雙的大将軍韓信的一生。兩者皆彰顯寫作者深厚之文功。本文緊緊圍繞一個“信”字，從韓信出生名“信”講起，接着講其為人“小恩必報”及其“忍俗人之不能忍之事”的忠信節操，又在描繪他的幾個經典戰役中盡現他誠信的優秀品質，結尾點題，結構清晰，層次井然，文筆練達，文采飛揚。其中濃郁的古典文學氣息讓其他學子難以望其項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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