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意情書大賽#
外公前年走了,一直以來身體健康的他走的突然但是安詳,就跟他的性格一樣,從不喜歡麻煩别人,沉默但一生耿直。
外公生于1932年,小時候家裡特别窮,從來沒有上過學,但他特别喜歡讀書,有一次當地一位老學究家招納放羊的羊倌,他聽說後馬上就去了,瘦弱的他憑借不要報酬,隻要管飯的條件被管家選中。後來,每天晚上放羊回來,外公都要在學究家教書的教室外聽課,他用樹枝做筆,在地上練習,特别是遇見雨雪天,羊被圈養後,外公更是整天呆在教室牆根下偷學,風雪不辍,在那個吃不飽飯的年代,這樣的學生讓老學究深受感動,他留下了外公給學校打雜,這一待就是十幾年。
解放後,外公跟學究家女兒結婚了,1952年,外公參加了中國第一批高考,結果由于外婆的家庭成分問題被退回。
從那以後,外公便安心做起了農民,接下來的幾年,三個舅舅和三個姨媽接連出生,外婆本來羸弱的身子更加差了,生活所有的重擔都壓在了外公身上,但天性樂觀的外公卻從來沒有抱怨,他沒日沒夜的在地裡勞動,為家人圖個溫飽,然而,在幹旱的黃土高原本來就缺少蔬菜,特别是冬季綠葉菜更是難得一見,由于長期的缺乏綠色蔬菜提供的維生素,外婆患上了夜盲症,外公心裡特别焦急。
一天夜裡,外公思考了一晚上,第二天天蒙蒙亮,外公便推着手推車,拉着幾袋糧食,前往四十公裡外的縣城,他打算賣掉口糧換一些蔬菜給外婆改善一下夥食。
四十公裡路程,即使腳程快的人也需要六七個小時候才能到,外公在快中午才到了縣城,他賣掉糧食後買了一車蔬菜,大部分是大白菜,因為白菜好存儲,準備好物資後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他随便吃了點自己攜帶的幹糧,便匆匆忙忙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那時候,山區的夜晚是極其危險的,因為有很多野狼,甚至還偶爾能見到豹子,一般夜晚沒有幾人同行是很少有人趕路的,我曾經問過外公,為什麼不休息一晚再走,外公笑笑說,不回去怕外婆擔心,也為了讓外婆早點吃到蔬菜,想到外婆和孩子在家裡等着,他就覺得必須回去。
勞累了一天的外公,此時拉着一車蔬菜,腳程自然也就慢了下來,七點以後,天黑了下來,至少還有一半的路程才能到家,外公心裡一陣忐忑不安,然而,此時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外公有些進退兩難了。他知道,後面要路過一道山谷,山谷被叫做風嘯峽,長約五公裡,因為一到晚上,峽谷中總是風很大,呼嘯聲不絕于耳,更可怕的是,那裡有一條狼道,在白天,經常可以看到狼經過那裡去河邊河水。
看着天空中明亮的月光,外公抽了口旱煙,心想晚上應該不會遇到狼群,要是單個的狼他也能對付,于是他把煙杆在鞋幫子上敲了敲,便鼓足勇氣繼續前進了,到了風嘯峽,外公在手推車扶手上挂了一個銅鑼,每走一段就敲幾聲,通常情況下,狼比較怕這種鐵器敲擊的聲音,外公一路走去,倒也平安無事。
然而,當轉過最後一道灣的時候,外公卻倒抽了一口涼氣,明亮的月光下,一雙雙眼睛泛着綠光,分明是一群狼,外公推着車戛然而止,狼群也齊刷刷看了過來,外公隻覺得頭皮發麻,腳步再也擡不動了,他鬧中瞬間一片空白,難得一見的狼群聚會被他遇見了,外公心髒劇烈的跳動,他知道,這時候絕對不能跑,他慢慢的擡起車,穩住腳步,向前繼續走,然後突然敲響了銅鑼,一邊大喊“打狼了,找到狼了,狼都在這裡”,一邊作勢向身後的“人群”呼喊,狼群驟然驚起,四散奔逃,外公趕緊推起車,加速向谷外離去。
沒多久,外公終于沖出了山谷,他不敢耽擱,加快腳步回家,眼看還有幾裡路到家,外公的心情也有所放松,到一段山坡下,稍微休息一下,剛點起旱煙準備抽一口,忽然,他心中警惕起來,向後看去,幾隻狼一直跟着他,此時便慢慢的将他圍了起來,外公趕緊拿起銅鑼,猛地敲擊起來,大喊“打狼了”。然而,幾隻狼卻隻是蹲了下來,依然圍着他,外公也不敢動,手拿着銅鑼就這麼對峙着,不久狼群熟悉了銅鑼的聲音,開始蠢蠢欲動,外公背靠着一車蔬菜,他用力敲打銅鑼,正準備以死相搏時候,遠處傳來了狗叫聲,外公家的大狗賽虎怒吼着狂奔而來,很快,賽虎就沖進狼群撕咬起來,外公見狀,也抄起木棍加入了進去,不一會,外婆帶着年幼的舅舅都趕來了,狼群就四散逃開了。
原來,外婆擔心外公連夜趕路不安全,便帶着舅舅們,牽着大狗賽虎,到村外等待,黑夜中聽到銅鑼聲,外婆便知道出事了,連忙迎了下來,自幼纏着小腳的外婆,是連滾帶爬跑了幾裡路,這才救了外公一命。
聽外婆說,那天晚上,外公做夢都喊着“打狼了”,外婆是笑着說的,但我卻分明看到她眼裡的淚花。
後來,外婆的眼睛一直也不怎麼好,但外公卻從來都不惜一切代價治療,盡最大的努力給她力所能及的最好的生活。
外婆是在外公的懷裡笑着走的,她一生辛苦但是充實,雖然物質比較貧乏,但卻收獲了她在少女時代就期待的愛情。
那愛情,并沒有像風嘯峽中鬥狼群那樣驚心動魄;反而就像那晚的月光那麼純潔。
那一手推車白菜就像是一車情書,推的是白菜,裝的确是滿滿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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