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岐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會有認栽的一天,尤其是在遇見竹青之前。
這天,容岐隻身趕赴瀛山尋找合适的坐騎,瀛山的霧障濃重,容岐的禦行之術受阻,無奈迫降密林,以血為餌設下特殊結界,吸引高階靈獸進入結界,倒能省卻不少時間。
隻可惜,容岐的方向感不好,一直在林子裡撞來撞去,天快黑了都沒找到結界入口。此時密林傳來一陣騷亂,林子深處跑出來許多受驚的小獸,容岐躲閃不及,雪青色的仙袍上殘留着幾隻爪痕,在微風中輕輕蕩起,清雅中透露着一絲滑稽。
容岐勾唇一笑,眉眼幽深,獵物找上門了。
結界被毀壞得很嚴重,周邊樹木盡數遭了殃,裡面卻空無一物。
容岐心下驚疑,連忙啟動結界,打開識海追蹤,容岐神情冷峻,直覺告訴他這回的靈獸可不簡單,說不定有意外之獲。
容岐循着氣息找到了一隻倒在血泊中的上古異獸白額翼虎。傳聞此虎為狴犴的後代,擁有極高的神格,具有降服妖邪,噬食鬼魅的能力。
容岐費盡力氣将它收入乾坤袋,馬不停蹄回了赤水。
白額翼虎被容岐在府中精心喂養了幾天後,精神大好。漸漸的,容岐咂摸出問題所在了。這上古靈獸都這麼能吃嗎?
一日就吃去府上三日的存糧。容岐望着翼虎圓鼓鼓的肚皮,不免有些肉疼。隻能拿無關痛癢的話來寬慰自己。
後來容岐君又有了新發現,這隻靈獸竟然極度愛幹淨,程度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
某天,下凡遊曆的容岐突然回府,推開房門,猛然驚覺屋中有位膚如凝脂的美人在浴桶中洗浴……
竹青淚眼婆娑的回眸一瞧,容岐如遭雷劈,瞠目結舌,表情龜裂,一個趔趄退了出去,中途還撞倒了一個翡翠雲錦屏風。
容岐腦袋一陣恍惚,隻覺得被那白花花的背晃得眼睛疼。
此刻,竹青一臉糾結的趴着木桶邊沿,心中哀嚎不已。
怎麼辦?我的長期飯票……
“母的?”容岐顫聲。
“嗯。”竹青模樣乖巧的跪在石地上。
“還成精了?”容岐嘴角抽搐。
“嗯。”竹青把頭埋進胸口,有些無地自容。
“我……”容岐手中的玉扇掄了出去。
竹青感受到一團風劃過臉龐,吓得閉上了眼睛,聽到“砰”的一聲,竹青并沒有等來意料中的疼痛。
竹青疑惑的睜開眼一看,不遠處的小山包倏忽間被削為平地,可就在前天,自己還躺在那兒撓癢癢曬太陽。
竹青眼見着容岐又要掄向自己,頓時慌了神。巨大的求生欲驅使她往前撲,抱住了容岐的大腿,痛哭流涕。
“仙君大人,小六錯了。”竹青緊攥着容岐的衣腳,埋頭幹嚎。
騙吃騙喝了這麼多天,我一個靈獸容易嗎?
容岐舉着玉扇的手被竹青死死拽住,氣得直顫抖。
“那個……要不小六變回去?”竹青一臉谄媚。
竹青信心滿滿催動法術,結果毫無反應。
容岐的臉更黑了。
“大人,等我一下。”竹青退居一邊,嘴中念念有詞。一柱香後,竹青摸到了臉上的絨毛,心道終于變回去了。
“大人,我變……”竹青炫耀似的舉起虎爪,像招财貓似的晃了晃。
身後空無一人,竹青心中一陣怅惘。
變回去了呢。
“你叫什麼?”容岐停箸。
“小六。”竹青口齒不清的猛扒着飯,頭也不擡。
“原來呢?”容岐無力扶額。
“竹青。”竹青語氣悶悶。
“真的嗎?你确定?”容岐君斜睨了她一眼。
“當然。我竹青雖不識幾個大字,但是自己的名諱還是知道的。”竹青拍着胸脯保證。
“你難道不該叫竹筒飯嗎?”容岐君望着桌上所剩無幾的飯菜,咬牙痛恨道。
“……”竹青一臉委屈的捧着飯碗。
容岐拂袖而去,命令竹青留下刷碗。
這天,容岐遠遠地提着桑落酒回了府,濃郁的酒香饞哭了竹青。
容岐指明這酒是為宴請賓客,叫竹青小心存放入地窖。
竹青不禁撇嘴。
按容岐的話說,他喂了那麼多靈丹妙藥救了竹青,竹青吃他的,喝他的,當然要幹一些體力活償還。
照竹青的想法是,本以為找到了個金主,沒曾想遇到個摳搜的二百五。
竹青氣乎乎的将兩壇子桑落酒搬入酒窖。酒窖裡滿滿當當皆是容岐背地裡珍藏多年的好酒,合起來都夠蓋一座酒莊了。
酒香萦繞鼻尖,竹青猛嗅了幾口,心中有了主意。
晚膳後,容岐囑咐竹青明日不可在府中露面,竹青忙不叠的答應了。
月黑風高夜,竹青趁四下無人偷偷潛入酒窖,随手開了一壇酒釀,灌了好幾口,如願過了一把嘴瘾。
桑落酒入口清香甘甜,後勁兒卻很大,竹青臉上紅撲撲的,大腦莫名的亢奮,不由得化成了虎身,一尾橫掃整個酒窖,打碎了不少酒壇子。
玩乏了,在酒窖裡昏睡了一天一夜,鼾聲四起。
等到竹青再次醒來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張倒立着的冷得像冰碴子的臉。
竹青眼前一黑,自知禍事已經釀下。
兩個時辰後。
“仙君大人,竹青知錯了。”一身酒漬的竹青被倒挂在楹樹上淚水漣漣。
容岐搖着玉骨扇,抿了一口茶,一言不發。
“錯哪了?”容岐半晌開口。
“偷喝酒,打碎了酒窖。”竹青立馬認慫。
“下次?”容岐眯着眼,散發危險氣息。
“下次不敢了,不,絕沒有下次。”竹青連連發誓。
“嗯,那你好好思過。”容岐丢下這句話,轉身消失了。
呃呃,就這麼走了?竹青瞪大眼睛,難以置信。
“好餓啊,竹青備飯。”容岐躺在美人榻上假寐。
“你把我吃了得了。”竹青一大早就開始砍柴、挑水、洗衣、掃地。此刻是又累又餓。
“你确定?”容岐默默拿出算盤,修長的手指來回撥動。
“這就去做,這種小事怎勞仙君費心。”竹青皮笑肉不笑,忙壓下了他的舉動。
真想給他一悶棍。
竹青撸撸袖子,回頭望着容岐一臉惬意的樣子,心中恨恨道。
竹青正在後廚洗菜,沒注意到身後突然冒出個人兒。
“你就是那個偷喝容岐酒的小丫頭?”一襲月牙錦袍的男子抱胸而立。
“閣下有何貴幹?”竹青沒好氣道。
“并無,雲津隻是對姑娘很是欽佩。”男子饒有興趣的盯着竹青。
“不知容岐君釀的酒滋味如何?”
“你沒嘗過?”竹青停下手中的動作,滿臉狐疑。
容岐竟然還會釀酒?
“自然……沒有。”雲津愣了一秒。
“不用欽佩,我隻是做了你們想做,卻沒來得及做的事。”竹青淡定接話。
“……”留下雲津一人在原地淩亂。
竹青不知府上有貴客臨門,将菜肴一一端上桌後,溫馴的立在一旁。
“君上,她是誰呀?長的跟鬧着玩似的。”頂着一頭海帶的黃衫女子指着竹青的鼻子嘲道。
我……第一次見面,都想給她一悶棍。
竹青低頭翻了個白眼,悄悄攥緊拳頭。
容岐豪無反應,雲津笑着解圍道,“這是容岐君府上新來的婢女,過來,給我布菜。”
竹青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拿起公筷給雲津夾菜。
吃,我讓你吃。
雲津看向碗中滿得要溢出的飯菜,忍不住汗顔,“咳咳……”
長媖震驚地注視着竹青,眸子諱莫如深。
“站住。”
竹青緩緩回過頭,心中暗暗皺眉。“不知女君有何吩咐?”
“哼。”長媖廣袖一揮,竹青隻覺得眼前一黑,栽了下去。
雲津賞着容岐房中的字畫,“你那個靈獸,可真不簡單呐。”
“怎麼了?”
“當初你在瀛山拾到她,真以為是偶然?就不怕她是瀛山君的人?”雲津嬉皮笑臉。
“那又如何?”
“你對那丫頭倒是上心,打翻了酒窖照樣替她兜着底,昆侖母的壽宴我看你怎麼辦?”雲津語氣醋得很。
“你話越發多了。”容岐抿嘴皺眉。
“好啊,如今你飛升上仙,倒嫌我這個散仙酒友話多了。”
麻袋裡的竹青此刻正被人扛在肩上,缺氧着實難受。
“女君,要不算了吧?容岐君知曉了……”
“怕什麼?隻是将她送回瀛山,君上問起你就如實說。”
瀛山?!
竹青仿佛被澆了一盆冷水,渾身涼個徹底。一想起瀛山君陰恻恻的笑臉,竹青的恐懼直沖天靈蓋。
不行,我死都不要回去。
“女君,你大人大量,有事好商量,不要把我送回瀛山。”竹青奮力掙紮。
小仙聽到了動靜,吓得放下麻袋遁形了。
長媖怒不可遏,竹青趁機從麻袋鑽出來。卻長媖揪住了衣領。
“婢子可有冒犯女君的地方?女君非要把我送回瀛山。”竹青笑着讨饒。
“你乖乖回去就是,否則沒你好果子吃。”長媖清麗之姿下傲慢盡顯。
竹青沉着臉色,反手扼住長媖的喉嚨。“女君仰慕容岐,千不該萬不該把旁人視為眼中釘,失了仙人氣度。”
“你竟敢這麼對我!我可是赤水龍女。”
“呵,蛟千年為龍,你一隻未滿千年的黑蛟,也配自稱是龍?”竹青冷笑連連,學着容岐将人綁在樹上。
“放開我,來人呐。”長媖歇斯底裡的哭吼。
你喊吧,瀛山地界,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救你的。
果然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不招人妒是庸才。
容岐從小仙那裡知道了長媖的事,竟然沒有罰她,竹青為此忐忑了好幾天,做飯好幾次都忘了放鹽。
這天,容岐又吃到了沒有放鹽的飯菜,俊臉一垮,放下筷子。“竹青。”
“你……多大了?”
“離一千歲還差三天。”竹青低眉順眼地答。
“好,我知道了。”容岐略一沉思。
三日後,鬼牙山結界。
“哇啊啊啊啊!”要挨雷劈了。
結界外雷聲大作,講真的,竹青不懷疑容岐的能力,但卻不相信容岐的避雷結界。
“有你這樣曆劫的嗎?叫聲比雷聲還大。”容岐神色複雜,宛如看一個智障。
竹青淚眼婆娑,無言以對。
電光火石間,一道天雷劈了下來,竹青疼的呲牙裂嘴,旁邊一襲玄服的容岐負手而立,并無上前的打算。
竹青躲閃不及,又一道天雷砸在身上。逼得她吐了好幾口血,竹青心裡委屈,眼眶裡包着一坨淚,拼命忍着不掉下來。
不待片刻,滾滾天雷再次落下,力道之大,隻怕兩個竹青也頂不住。她看明白了,不慌也不躲,靜靜的閉上眼睛。
須臾間,玄衣起,玉扇出。容岐催動心訣擋在竹青面前,一招一式,毀血肉,引天雷。
赤水之畔,暗流洶湧,亮如白晝。
八道天雷未将容岐劈趴下,一聲轟隆悄然收工。
“仙君。”竹青感動得稀裡嘩啦。
“扶着我。”容岐白着一張臉,喘着粗氣。
竹青忙攙扶他,容岐臉上破了好幾處,衣服不知是被汗還是血侵濕了,模樣有些狼狽。容岐已虛脫,全部的重量都壓在竹青身上。竹青勉強維持人形,馱着容岐下了山。
“備熱水。”容岐吩咐竹青。
竹青瘸着一條腿備好了水,正準備替容岐寬衣。
“你幹什麼?”容岐握住竹青的手腕。
“你傷得太重,我先替你換下衣服。”竹青滿臉焦急。
“你出去。”竹青放下幹淨的衣物,默默退了出去。
竹青靈力消耗殆盡,化成了虎身,昏睡了幾日。直到容岐再次出現,觸到了她背上的傷疤。
竹青忍不住“嗷”了一聲,對着容岐虎目圓睜。“你做什麼?”
“竹青,你長出翅膀了。”容岐忍俊不禁。
竹青扭頭一看,虎背上的傷口處有兩個毛發稀疏的肉翅,忽扇忽扇的,模樣是有點滑稽。
竹青眼睛晶晶亮,原來白額翼虎的飛翼是這樣長出來的,竹青開心得團團轉。
“之前撐這麼久,表現的不錯。”
“謝謝你安慰我。”竹青想到雷劫時自己的表現,不免愧疚。
“弱者才需要安慰。”容岐一本正經,突然話頭一頓,勾唇笑:“而你并不需要。”
竹青定定地看着,捂着像放煙花一樣怦怦直跳的心,抖動的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揚。
天呐,怎麼感覺這麼開心?
竹青望向豐神俊朗的容岐,傻着一張虎臉。
竹青嚴重懷疑容岐被天雷劈傻了,不然為什麼性情大變?最近,就趕上容岐犯病,竹青一直不知道他原來是個大型絨毛控。
竹青脖頸的絨毛快要被撸秃了……天氣一冷,還要來個愛的抱抱。
“你看我多有用。以後可得捧着我。”竹青仰着虎頭,忿忿不平。
好景不長,長媖女君給瀛山君放了消息,說他要找的人在赤水之畔,容岐仙君府内。
瀛山君帶妖殺進赤水,逼見容岐。“容岐小兒,速速來見。”
竹青大驚失色,在房間來回踱步。容岐揮着玉扇笑問,“你怕什麼?”
“仙君不知,那瀛山妖君聽術士讒言,要砍掉我的虎掌入藥,孝敬他那老母,我這才拼死逃了出來。”竹青委屈巴巴。
“仙君這兒撐不了多長時間,我還是先逃吧。”竹青審時度勢,拿定主意。
容岐被氣笑了,“你那麼高的神格還怕他?”
“虎落平陽被犬欺,仙君不懂。”竹青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瞬息間,竹青被容岐無情地拽出府。一見到竹青,瀛山君綠汪汪的小眼冒起了精光,模樣甚是猥瑣。
“妖君大人,别來無恙。”竹青假笑道。
“容岐,快把我未婚妻交出來。”瀛山君露出獠牙利爪,嘴裡發出嗚嗚的轟鳴聲。
竹青直呼離譜,頭一次聽說自己有未婚夫了。
“瀛山君怕是找錯門了吧。”容岐錦衣玉冠,一改往日的從容散漫。
“容岐,貴為同僚,我不為難你,你可不要不識擡舉。”瀛山君綠着臉警告。
“瀛山君的品階居于本君之下,卻公然在本君府前叫嚣,直呼本君名諱,意欲何為?”容岐凜然生威。
瀛山君臉上堆笑,拱手作揖道,“小人唐突,還望仙君恕罪。隻是家中老母卧病在床,隻盼着小兒能讨個媳婦。”
“竹青幼時早有婚配,嫁娶之事恐怕由不得你做主。”容岐一本正經的胡謅。
容岐将話頭丢給竹青,竹青會意。“是了,竹青已心有歸屬,多謝大人擡愛。”
“所屬何人?我怎未見過?”瀛山君賊眉鼠眼,不依不饒。
竹青啞然,怔愣當場。容岐把竹青攬在懷裡,“是我,妖君不是剛見過?”
瀛山君見讨不了便宜,灰頭土臉的打道回府。
竹青眨巴眨巴眼瞧着容岐,神情呆滞。
噗,有點開心是怎麼回事?
“你覺得我們是什麼關系?”容岐繃着臉,耳根紅紅的。
“八竿子打不到的關系。”竹青叉着腰,佯裝鎮定。
“嗯?”
“怎麼會?當然是主仆關系。”竹青谄媚。
“你想讓我成為什麼人,你才會聽我的話。除了主子。”
“師父?”
“我不收女徒。”
“大哥?”
容岐臉冷得像冰塊。
這都不行?難道是……
“幹爹?”竹青遲疑了一下。有這麼占便宜的嗎?
“……”容岐一掌拍在竹青的腦門上。
竹青捂着腦門,在地上笑得直打滾。竹青抹着眼淚道,“容岐,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做人不要這麼擰巴。”
“什麼?”容岐茫然失措。
“你喜歡我就直說嘛。”竹青倒覺得自己開了竅。
容岐的臉通紅通紅,仿佛被人窺探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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