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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時間來到了淩晨一點，A城才總算有了一點深夜的樣子。

姚佳在A城的婚禮是第二場，專門宴請一些同學好友，果不其然最後變成了大型聚會轟趴加認親現場。

雖然夜色已深，大家的熱情顯然沒有在剛結束的婚禮上得到盡情釋放，三三兩兩開始續上下一攤的狂歡。

秦嫣卻不得不先踏上了返程。

“非得現在回去嗎？”姚佳臉上的妝有些花了，略顯擔憂地看着她，“這麼晚了，還有點下雨，你一個人開車多不安全啊，還是明天再回去吧？”

“是啊，”說話的是姚佳的老公，男人說話間将身上黑色的西裝脫了下來，披在了姚佳的肩膀上，眼神看過來，“秦嫣，明早我找人送你。”

男人照顧姚佳的動作十分自然，秦嫣不由會心地笑了笑，上前輕輕抱了抱姚佳。

“我也想多留，怪就怪小朋友的工作綁住了我，”秦嫣無奈地歎了口氣，“别擔心，忙完這一陣我再來騷擾你們夫婦。”

姚佳點點頭，拉着她的手，似乎還有很多話想說，最終隻是低低地說了句：“有什麼事兒随時找我。”

姚佳擔心她，秦嫣心裡清楚。

“好啦，我走了。”

秦嫣坐進駕駛室，小心翼翼地打着方向盤将車從車位裡開出來，經過這對夫婦的時候她降下點車窗，朝着姚佳擠了擠眼：“新婚之夜兩位好好把握啊！”

“秦嫣！”

姚佳故作嗔怒地瞥了眼旁邊輕笑的男人，惱羞成怒地提高了聲調：“快走吧你！”

某個路口，90秒的紅燈。

手機“叮咚”進來一條微信，秦嫣伸手将副駕駛座上的手機拿過來，解鎖屏幕，淡淡地掃了一眼，又放回去。

手指在方向盤上無意識地敲，停頓了片刻，秦嫣又重新點開對話框逐字看過去。

“我們明天終于要見面了。”

“我很期待，你呢？”

點開輸入框，秦嫣幹脆利落地回複了一個字。

“滾。”

信号燈的倒數結束，秦嫣扔開手機，踩下油門。

汽車在夜幕裡絕塵而去。

秦嫣到達住處的時候已經接近淩晨三點半，她拎着姚佳硬要給她裝上的一大兜子将近十人份的喜糖和那束指定給她的捧花下了車。

剛走到樓道口準備刷門禁卡，身後一道耀眼的光亮突然穿破黑暗射了過來。

秦嫣伸手遮了點眼前，辨認出是那輛熟悉的跑車。

駕駛座上的年輕男人熄了車燈，打開車門下來，還沒等他走近跟前，秦嫣就已經忍不住開罵了。

“現在幾點了你知道嗎？明天新戲開拍的第一場你就準備帶着黑眼圈和腫眼泡過去是吧？我是不是跟你說過，這幾天一定要保證充足的睡眠……哎哎哎你幹嘛？”

“啰嗦。”

連珠炮被輕描淡寫地堵了回來，男人伸手接了秦嫣手上的袋子，眼神在她懷裡的那束花上多停留了兩秒，又好像什麼都沒看到似地移開。

“快點開門。”

看着男人輕車熟路地進了門，大搖大擺地往沙發上一躺就摸出手機開始玩，主人姿态比她還嚣張。秦嫣搖了搖頭，關了門，掏出手機開始“噼裡啪啦”地給小助理發信息。

“明早不用去接賀成蹊，我送他過去。”發完信息，秦嫣找了個花瓶開始拆花束，沙發上的男人雙手交疊壓在後腦勺下，一派悠閑地看過來。

“姚佳姐的婚禮怎麼樣？”

“很好啊，”秦嫣修剪着花枝，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答，“多年相互暗戀終于開花結果，簡直幸福得冒泡了。”

“你怎麼半夜就趕回來了，”男人小小地打了個哈欠，語調也慢了下來，“你的同學們不是準備借這個機會聚在一起嗨幾天的嗎？”

居然還好意思提這個。

秦嫣輕笑了一聲，故意拉長語調調侃他：“我這不是為了我們家少爺的工作嗎，在一時的享樂和你的璀璨星途上，我肯定毫不猶豫選擇後者呀。”

“平時我去拍戲你也不見得會盯這麼緊，”賀成蹊看着她，“這次很不一樣。”

“是……嗎？”秦嫣挑了挑眉，“你第一次拍電視劇，我怕你不太習慣。”

賀成蹊還是那個懶洋洋的姿勢，語調裡卻不見了那份散漫：“是因為這個嗎？還是因為我們明天要見到的投資方？”

秦嫣感覺自己的眼角猛烈地跳了一下。

“嗐，你都聽說了些什麼風言風語的……”

男人緩緩從沙發上坐起身，踱着步子走到餐桌前，雙手撐在大理石的餐桌上，微微俯身。

秦嫣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擡眼看過去。

兩個人隔着一張餐桌沉默地對視着。

賀成蹊的嘴角雖然還帶着淡淡的笑，眼神裡的那抹涼意卻讓秦嫣有些心驚。

“你覺得我會聽到些什麼？”

依舊是漫不經心的口吻，說出的話卻是句句驚雷。

“比如《着魔》總投資方的那位陳總和你其實關系匪淺？比如他是為了你才突然注資這部戲？比如我其實是沾了你的光才拿下了《着魔》的男主角？還是……”

賀成蹊突然自嘲般地笑了一聲：“比如你因為要見到他所以迫不及待地從婚禮現場連夜趕回來？”

2

“安全帶。”

副駕駛座上的男人頭都沒扭，摸到安全帶”咔嚓“在身前扣好，接着把腦袋上的鴨舌帽往下一拉，遮住大半張臉，雙手抱臂往後一靠，閉上了眼。

行，這是拒絕交流的節奏。

秦嫣眼下實在是騰不出精力哄他。

早上醒來就看到微信裡又多了不少來自同一個人的信息，其實要不是因為工作，她斷然是不會再加上這個微信的，一目十行掃了個大概，沒有提取到什麼重要内容，秦嫣直接删了對話框。

她現在滿心都是賀成蹊的情況。

大半夜甩下那幾句話之後頭也不回地進了客房，到現在也沒休息幾個小時，今天第一天拍攝的内容就是幾場重頭戲，面對的又是圈裡資曆深厚的前輩和導演。

還有……

陳墨。

跟好友姚佳的多年暗戀比起來，秦嫣一直覺得自己在感情這條路上挺順風順水的。

情窦初開的學生時代，懷着一顆細膩粉嫩少女心的她遇到了學長陳墨，這個男生就像是言情小說和偶像劇裡令觀衆心生憐愛的男二，氣質沉靜，溫柔體貼，帶着一絲絲憂郁。

秦嫣一直以來就是堅定不移男二黨，所當陳墨帶着男二的光環出現在她生命中的那一刻，她覺得這就是命中注定。

确立目标後就果斷出擊，秦嫣毫不吝啬地表達自己的愛意，用一往無前的勇氣和決心最終走進了陳墨心裡。

戀愛、異地、重聚、結婚。

看上去很美好是不是？尤其在好友姚佳暗戀數年不得其果的對照下，這個姑娘不止一次對秦嫣說過：“好羨慕你呀。”

秦嫣這種時候總會大咧咧地拍拍姚佳的肩膀，鼓勵鼓勵她也順帶誇誇自家的那位：“姐的眼光實在太好，沒辦法。”

現在回想起來，兩個字可以概括——打臉。

“滴——”

刺耳的喇叭聲從後方傳來，秦嫣才猛地注意到前方已經變綠的信号燈，趕緊一腳油門踩下去。

車子平穩向前開出一段，旁邊的男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醒了，正帶着一臉的陰晴不定側着臉看她。

“醒了？”秦嫣迅速瞥過去一眼，“那就别睡了，我們也快到了。”

賀成蹊顯然還是不想跟她說話。

“你昨晚說的那些，我們可以找個機會好好聊，與其猜測不如求證。”

察覺到男人投過來的目光，秦嫣保持着目視前方的姿勢：“但不是現在。今天任務繁重，你要做的就是調整好狀态，不要被任何事情影響。”

短暫的幾秒沉默，賀成蹊的聲音涼涼地響起：“最後一句也送給你自己。”

……

即便兩人之間的氛圍并沒有緩和的意思，賀成蹊還是展現了作為專業藝人的職業素養，在開機儀式和跟各位老師打招呼的環節都笑得那叫一個春風拂面，經過之處，秦嫣聽到各種來自劇組工作人員感歎的竊竊私語。

作為男演員，賀成蹊的長相自然是不用說，都說美人在骨不在皮，帥哥也一樣。

賀成蹊骨相極佳，妥妥的大熒幕臉，之前拍攝的也都是院線電影，這是第一次涉足小熒幕電視劇，立刻就吸引了多方關注。

當初抛過來的橄榄枝很多，最終賀成蹊的電視劇首秀定下《着魔》，不得不說确實費了一番功夫。

好的演員難求，好的劇本更是。

很久之前秦嫣就知道賀成蹊對《着魔》原著的喜愛，當初《着魔》開始選角的時候，她确實動用了一些積攢下來的人脈私下去疏通，但也隻是為了給賀成蹊拿到個可以參與試鏡去競争的機會。

畢竟無數人對這個制作虎視眈眈，她打探來的風聲又顯示選角那邊壓根沒把一直活躍在電影熒幕且年紀輕輕的賀成蹊放在備選之中。

左思右想，她還是托了人将賀成蹊的資料遞了過去，後來賀成蹊被聯系試鏡，在衆多男演員中脫穎而出，最終拿下角色。

原本是一件令人開心振奮的事。

秦嫣後來想過，如果早讓她知道這部劇的投資方有陳墨，她還會不會幫賀成蹊争取這個角色。

答案是會。

她不知道陳墨在賀成蹊拿下角色這件事中有沒有出力或者說出了多少力，反正最終的結局是賀成蹊按照流程參與了試鏡，得到了認可并拿下角色。

這其中她并沒有和陳墨進行任何交流，更沒有承諾任何交換條件，她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當她把這番話說給姚佳聽的時候，好友皺起了眉：“你不怕被人說利用了他嘛？”

秦嫣無所謂地甩了甩頭發：“那又怎麼了，反正也是他欠我的。”

話是這麼說，但秦嫣還是對賀成蹊隐瞞了這件事，小男生看上去冷冷的不太愛說話，好像對一切都無所謂，但對在乎的事情敏感且執拗，秦嫣不想讓他認為自己的成功是因為其他什麼亂七八糟的加成。

一絲懷疑也不要有。

卻不知道他從哪裡還是聽到了這些風聲。

化妝間裡，賀成蹊坐在鏡子前開始由化妝老師做造型，待會即将開始本劇第一個鏡頭的拍攝。

秦嫣站在他身後，看着在化妝老師絢麗的手部動作下，逼真可怖的傷口出現在賀成蹊白淨的臉龐上，不由“嘶——”的一聲倒吸一口涼氣。

鏡子裡的賀成蹊依舊是面無表情，甚至有些不耐煩地閉上了眼圖清淨，然而秦嫣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他嘴角那抹轉瞬即逝的上揚。

還是個小孩子嘛。

或許待會允許他放縱一下，給他訂份最愛的炸雞？或者偷偷去把他眼饞的那套樂高給買了？

秦嫣還沒來得及上前，身後突然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秦嫣轉過頭，在周圍工作人員“陳總”的招呼中，和那個幾乎沒怎麼改變的男人隔着不遠的距離對視着。

“好久不見啊。”秦嫣說。

“小嫣……”

男人臉上是久别重逢的欣喜，秦嫣卻不想跟他搞這一套煽情戲碼，尤其是在這裡。

“陳總，他們這邊拍攝要開始了，不如我請您去外面喝杯咖啡吧。”

秦嫣迅速打斷了男人的話，轉過頭朝着不知什麼時候睜開眼睛透過鏡子看向她這邊的賀成蹊笑了笑。

“你好好拍戲，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3

距離上一次和陳墨這樣面對面坐在咖啡廳裡，已經過去了三年。

連位置和場景都和當時差不多，靠着大大的落地窗，墨綠色的薄紗窗簾随風輕輕舞動，大廳中間還有白色的三角鋼琴，有人在彈奏《緻愛麗絲》。

陳墨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頗為感慨：“好像回到了上次見面的時候，一切都沒怎麼變。”

“變化還是有的，”秦嫣端起杯子啜了一口，淡淡地說，“比如上一次我們手邊還放着一份離婚協議書。”

陳墨的笑容僵在了嘴邊。

出軌這件事，秦嫣沒想過會在陳墨身上發生。

那天她永遠記得，她前腳出差剛走，後腳這個男人就把情人領回了家。

卻沒曾想因為突然狀況，秦嫣折返，剛到家就被迫面對了這份她以為隻會在狗血電視劇裡才會看到的尴尬。

秦嫣手都沒從行李箱上離開，徑直退回到門口，換鞋，開門，狠狠掼上了門揚長而去，整套動作目不斜視、一氣呵成。

不仔細看都察覺不到她抓着行李箱拉杆的手有多麼用力，指節都在微微發白，還帶着細微的顫抖。

秦嫣在機場坐了一夜，期間陳墨打了無數個電話給她，看她沒有要接的意思又開始不停地發信息。

大緻意思就是說秦嫣變了，不再以他為重，以他家的條件，秦嫣根本不需要這麼拼，她過分地将心思放在事業上，導緻他們交流越來越少，他一時糊塗就……

姚佳當時涼涼地評價一句：“就是說你沒像以前一樣圍着他轉了。”

陳墨也表達了一定會斷幹淨，希望秦嫣能念在這些年的感情上，給他一次悔過的機會。

秦嫣一目十行地看完，回了信息：“我們的事等我回來再說。”

手機那頭的陳墨仿佛看到了曙光，瞬間回複：“好好好，我等你回來。”

與此同時，秦嫣從手機通訊錄裡調出一條号碼，撥了出去。

待秦嫣出差結束歸國，她第一時間就約了陳墨出來，同行的還有她在機場就聯系好的蘇律師，蘇律師帶來了草拟好的離婚協議書。

不少人質疑過秦嫣的行為，認為她太絕情太冷漠，尤其是陳墨，當他看到離婚協議書裡的條目時，更是惱羞成怒當場拍了桌子。

“我早就該知道，你接近我就是為了我的錢，我不簽！”

秦嫣突然就想起了很多年前，陳墨終于被她打動，在跨年夜的漫天焰火之下緊緊地抱住她，在她耳邊說：“隻有你和别人不一樣，隻有你是真的愛我。”

多諷刺。

“那是我應得的，”秦嫣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你可以找你信任的律師再看過，但我想應該不會比這更好了。我現在隻想把我們的婚姻盡快完結，如果你執意要拖，我不介意打官司。你是過錯方，這對你沒好處。”

陳墨那一刻看她的表情仿佛是從來沒認識過她，眼神裡那絲難以置信甚至是鄙夷讓秦嫣不由得有些恍惚，恍惚到恨不得将面前杯子裡滾燙的拿鐵潑到他的臉上。

搞得自己像受害者一樣是什麼毛病啊？！

姚佳得知她離婚，立刻報了個雙人旅行團，兩個人大江南北跑了一通。

某個時刻秦嫣突然問：“你為什麼不勸我再給陳墨一次機會？”

姚佳作為她和陳墨一路以來的見證人，無疑是最有發言權的。

“涉及底線的問題有什麼好讨論的，”姚佳看向她，“你難道不是一直都這樣嗎？”

兩個人相視而笑。

離婚之後，陳墨迅速将情人扶了正，秦嫣也及時止損，開始馬不停蹄搞事業，之前非常看好她的大經紀人莫欣給了她機會。

也是在那個時候，她遇到了公司三顧茅廬才終于拉入圈的新人賀成蹊。

她是新人，賀成蹊也是。

雖說最初有莫欣擔保，但就這麼将自己的職業生涯像押寶似地押上來，總覺得勝面不大。

但很奇怪，公司幾次派人接觸都得到“不好交流”評價的賀成蹊，對于秦嫣卻給予了最大的寬容與信任，哪怕是最初問題頻出的時候。

面對秦嫣掩飾不住的沮喪與愧疚，他也隻是淡淡地說了句：“這就不行了？看來我真是看錯人了。”

最初的挫折真的很多。

某次拍攝，因為秦嫣的疏忽和不熟練，在溝通和安排上出了問題，導緻在那個飄着大雪的跨年夜，她和賀成蹊兩個人滞留在了一個小村落裡。

手機和随身的包因為放在車上，都被先前離開的對方工作人員無意中帶走，秦嫣急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賀成蹊倒是一臉淡然，不僅找到了人家借宿，還輕描淡寫地提了句：“今天是跨年夜，村莊有煙火表演。”

秦嫣簡直困惑，這個時候了，難不成還有心思去看表演？

賀成蹊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沖她微微一笑：“既來之，則安之。誰不會犯錯呢，隻要及時止損，一切都會往好的方向發展的。”

怎麼總感覺話裡有話。

因為是村莊的煙火表演，規模并不是很大，但各色的煙火騰空而上綻放出絢爛的光芒，連周圍的雪都被映襯出各種顔色，那種場面還是很震撼的。

秦嫣腦子裡不可控制地想到很久之前，想到同樣是在煙火下……

沒等她出神兩秒，領口裡突然一陣冰涼，帶着潮濕的觸感一路流下去。轉臉去看，賀成蹊手裡正拿着第二個雪球準備往她脖子裡塞。

“賀成蹊你多大了？”

秦嫣在前一秒其實是很想哭的，這一秒卻已經被憤怒掩蓋，除了憤怒，還夾雜着說不清是為什麼的暖意。

在追逐的過程中，秦嫣一腳踩到了掩蓋在薄雪下的光滑石頭，一個踉跄後，與男人冰涼的羽絨服外套來了個親密接觸。

一朵巨大的煙火突然騰空而起。

賀成蹊在那一刻并沒有馬上放開她，他的雙手自然且帶着一絲力道環住了秦嫣的肩膀，有些感冒的鼻音在秦嫣的耳邊顯得有些甕聲甕氣。

“秦嫣，新年快樂。”

秦嫣在那一刻突然流下淚來，那是離開陳墨之後，秦嫣第一次哭。

後來的日子賀成蹊又恢複了之前的樣子，仿佛那晚的溫柔隻是特定情形下的一場錯覺，但也正是這樣，秦嫣的鬥志就在一次次陰陽怪氣裡滿血複活。

想到這兒，秦嫣趕緊掏出手機滑到外賣界面。賀成蹊喜歡的那家炸雞店每天隻營業那麼幾個小時，供不應求已是常态，果然，此刻已經停止了外送服務，隻有線下還在繼續售賣。

“我有點急事，”秦嫣拿過手提包站起身來，“工作上有什麼問題你再聯絡我，私人的事情就算了，我們之間的私事三年前就已經解決完了。”

外面淅淅瀝瀝開始下起了雨，秦嫣從片場出來的時候沒有開車，此刻叫車軟件上已經有了接近三位數的排隊人數。

陳墨從咖啡廳裡追了出來，帶着粗重的喘息：“你去哪兒我送你吧，這裡一時半會叫不到車的。”

秦嫣本想說不用，腦子裡卻又浮現出了那張明明想要闆着臉跟她賭氣卻總在一些細微處露出破綻的臉。

臨走的時候秦嫣刻意沒去看賀成蹊的臉色，不用想肯定黑成了鍋底。

“好啊，”秦嫣笑了笑，“送我去榆林大道那邊的炸雞店吧，賀成蹊愛吃他們家的炸雞。”

所謂絕殺。

陳墨剛剛亮起來的眸子瞬間又暗淡了下去。

4

陳墨絕對是存了要跟她複合的心思而絕非他說的什麼叙舊，秦嫣确定。

雖然她跟陳墨離婚，也删除了他的聯系方式、将這個人的一切隔離在自己的世界之外，還是免不了會從各種渠道了解到各種訊息。

比如被陳墨扶正的情人是個十八線的小明星，背後遠不止陳墨一個金主，一群富二代為了所謂男人的尊嚴互相争風吃醋，造成的後果就是惹出了一堆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據說陳墨的父母怒不可遏，硬生生将陳墨關禁閉關了幾個月。

當初秦嫣和陳墨的婚姻也不被陳家所接受，畢竟秦嫣隻是一個普通家庭的女孩子，也上演過陳母将她約出來給支票的電視劇情節，當時秦嫣接過支票，看了眼上面的數字，推了回去。

“陳墨說了，您出多少讓我走他就出多少讓我回來，要不您和他先商量商量？”

陳母臉上愠怒剛顯，秦嫣斂了神色，目光坦然地看向對面的女人：“伯母，不如我們打一個賭，您出這張支票，我出雙倍，賭一個您認同我的機會。

“最終您還是不認同我，我賠給您雙倍，并且徹底離開陳墨。如果您認同了我，這張支票就當您給我們的紅包，您覺得怎麼樣？”

姚佳當時對這份賭約忍俊不禁：“你萬一輸了，傾家蕩産都不夠，我可不幫你擦屁股。”

秦嫣嫣然一笑：“我對自己有信心。”

之後當然是她赢了，他們順利地結了婚，陳母對她也還算不錯，但後來……事情又走到這一步，也無須再提了。

之前公司的常規體檢秦嫣有項指标不太正常，莫欣後來陪她又去了趟醫院，醫生檢查後說是過度勞累所緻的内分泌失調，建議多休息、保持心情舒暢，秦嫣當場就對莫欣投過去一個涼涼的眼神。

莫欣當下就給她減了工作量。

于是眼下秦嫣變得比之前閑了很多，手頭上就隻有賀成蹊的事情需要管，賀成蹊又進了組，一般也不會接其他的工作。

秦嫣樂得清閑的同時又擔心又有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傳到賀成蹊那邊，幹脆每天去現場搬個闆凳坐在那兒看。

A城的秋季天氣十分多變，賀成蹊的心情也和天氣一般捉摸不定。

就像剛才，秦嫣給他帶了昨晚自己琢磨着做的炸雞，希望複刻那家店的味道，為下午親身上陣拍攝撞車和爆破戲份的賀成蹊鼓勁兒。

賀成蹊看上去心情似乎不錯，淡淡地說了句：“又不是沒拍過。”

手倒是很誠實地往便當盒裡伸了過去。

秦嫣滿懷期待地看着男人将雞腿送到嘴邊，下一秒就聽到背後一句她強調了很多遍不要再叫的“小嫣”。

“陳總來了，”秦嫣施施然站起身，伸手捅了一把賀成蹊的腰，“小賀，打招呼。”

賀成蹊倒是聽話地站起了身，手裡的炸雞腿又被丢回了便當盒裡，他微微欠了個身：“我去做待會拍攝的準備了，陳總和秦經紀慢慢聊。”

背影毫不留戀。

“陳總有什麼事嗎？”

“小嫣，”陳墨看了看周圍來來往往的劇組人員，微微湊近了些許，“我們一起吃個飯……”

這些天，不是約吃飯，就是喝咖啡，要不然就是假裝談工作結果開始憶往昔，秦嫣倒是很有原則，但凡提到與工作有關的，絕對赴約，一旦陳墨開始扯别的，就立刻起身頭也不回。

“如果不是工作必須就算了，”秦嫣笑笑，“下午賀成蹊的拍攝我要全程在場。”

“小嫣，是我媽想見你，”陳墨急忙解釋道，“她就在外面等着，你……你就見見她好嗎？”

這倒是個秦嫣不忍心拒絕的理由。

她決心和陳墨離婚的當下，支持她的人裡除了姚佳，居然還有陳墨的母親。

雖然她沒有明着說什麼，但在她和陳墨僵持不下的時候，陳母的一記耳光打在了自家兒子的臉上，讓他不要再糾纏。

秦嫣離開的時候對她說了句：“謝謝……伯母。”

可能女人才更會理解女人。

秦嫣跟着陳墨出了片場，卻并沒有在車上看到陳母，陳墨說已經提前定好了餐廳，陳母在那邊等着，紳士地為秦嫣拉開了副駕駛的門：“吃完飯我就立刻送你回來。”

車子剛開出去沒一會，秦嫣就收到了賀成蹊的電話。

“你去哪？”

“有點事情，我一會就回來。”

“跟陳墨？”

“對……”

“工作的事情？”

“也不算……”

電話那頭是片刻的沉默，緊接着男人低沉的聲音仿佛帶上了冰霜：“不許去。”

……

“我答應你，下午你拍攝前我就回來了。”

“秦嫣，我說不許去。”

……

車子進了隧道，信号一下變得格外差，電話“滴滴”響了幾聲成了忙音，再打過去賀成蹊也沒有接。秦嫣隻能發了條微信過去解釋，然而也是石沉大海。

車子越開越久，在秦嫣終于忍不住要發怒的時候，陳墨終于停在了路邊的一家私房菜館。一路被帶領着走進最深處的包廂，裡面空無一人。

“你耍我？”秦嫣懶得廢話，轉身就要離開。

“我不這樣你會來嗎？你會願意跟我好好談一談嗎？”陳墨眼眶發紅。

“秦嫣，我真的錯了，以前是我鬼迷心竅，我也知道你有多生氣，對我有多失望，但我也相信你絕對不會忘記我們曾經一起走過的日子。

“你忘了嗎？是你，是你勇敢地走到我面前，我們才有了以後，現在換我……”

“陳墨，”秦嫣定定地看向他，目光猶如當年站在那個少年面前表露心迹時一般堅定，說出來的話卻沒了當初的溫度，“我愛上别人了。”

秦嫣趕回片場的路上遭遇了堵車，高架上似乎出了什麼交通事故，一輛輛車卡在原地一動不動。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秦嫣除了焦急還漸漸生出一絲不安，隻能不斷撥打賀成蹊完全沒有回應的電話。

賀成蹊拍戲時為了保持狀态一般都不會看手機，有時候一整天手機都放在助理那邊不拿出來，聯絡不上也算正常。

但為什麼，助理也沒有聽電話？

秦嫣隻能百無聊賴地在一個個網頁上切換，無意識地點開微博，熱搜榜出現的話題讓她一瞬間如墜冰窟。

#賀成蹊受傷送醫#

5

深夜的病房隻亮了一盞小小的夜燈，昏黃的顔色猶如一點燭光，帶着淡淡的暖意。

秦嫣聽到了細微的翻動和從喉嚨深處溢出的呻吟聲。

下一刻她就猛地從床前的沙發上坐了起來，鞋都沒來的及穿好就立刻湊到了賀成蹊的床邊，果然，昏暗的光線裡，男人的眼睛微微睜開，伴随着他的動作，細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小小的陰影。

“你醒了，”秦嫣的聲音很輕，“感覺怎麼樣？”

賀成蹊沒有回答，眼皮輕輕阖上，看上去極為疲累。

“确認了是車輛刹車失靈導緻的意外，劇組沒有做提前的檢查，他們也表示會負責。公司已經發了聲明，劇組那邊也出了通稿，你安心養傷，後面的拍攝……”

“你是不是，永遠都，這麼冷靜。”

賀成蹊的話說得斷斷續續，夾雜着刻意忍住疼痛的停頓，他依舊閉着眼，聲音越來越低：“還是說，隻是對無關緊要的人這樣。”

秦嫣盯着他臉頰的擦傷，伸手輕輕地撫上他蒼白的嘴唇，用一種刻意輕松的語調調侃他：“這就是你對喜歡的人的态度嗎？”

下一秒，賀成蹊猛地睜開了眼睛，眼神裡除了驚訝還夾雜着一絲被人戳破心思的悲憤。

卻并沒有否認。

“你啊，這次又斷了一條胳膊一條腿，你是強迫症非要湊齊四肢召喚神龍嗎？”

秦嫣覺得，如果這麼久她都沒有察覺到賀成蹊對她非同一般的感情，那她長這麼大算是白活了。

再說，賀成蹊的種種表現也并不是很難看出來。但這份感情從初見端倪就實在讓人困惑。

秦嫣最初自戀地以為賀成蹊對她是所謂的一見鐘情，因為後來莫欣曾無意中提起，原本是沒有把她這個新人經紀人安排給賀成蹊的，但賀成蹊在公司提供給他的各種選擇裡一眼就選中了她。

但這個說法其實并不是很能站得住腳。

雖然秦嫣很自信很漂亮，學習的專業也是傳媒相關，和莫欣也是因為當年被發掘想簽她出道而相識。

但後來因為陳墨不希望她在外抛頭露面，她就放棄了這個機會，再到後來在莫欣的幫助下重新進入這個圈子。

所以，最初賀成蹊見到的是剛剛失婚、狀态極差的她，秦嫣知道那個時候的自己有多糟糕，對這樣的自己産生别樣的情愫那隻能說是腦子壞了。

直到姚佳要到A市辦婚禮的事情提上日程，她們抽空時隔多年回了一趟母校。

在和班主任聊天的過程裡，這位已經有了不少白發的中年女人笑盈盈地提了句：“當年我帶課的那個初中部還出了個大明星呢，雖然就在咱們學校讀了一年。”

“哦？”姚佳來了興趣，“是誰呀？”

“就那個，演了不少電影的，”老師努力回憶着名字，“賀成蹊。”

秦嫣一下子愣在那裡。

“那小子，總共讀了兩學期，第一學期摔斷了胳膊，第二學期腿又骨折了，”老師如今提到還有些忍俊不禁，“倒是讓人印象深刻。”

秦嫣腦子裡迷迷糊糊有了些不成串的片段，球場邊，種着無數梧桐樹的林蔭大道，她曾無數次坐在陳墨的後座上經過。風将她校服的裙擺吹成蝴蝶翅膀一般的形狀。

年少時喜歡上一個人就是那麼簡單，她對陳墨。賀成蹊對她。

“我無數次看到你經過，你笑起來很好看，”賀成蹊淡淡地說，“像太陽，發着光。”

無數人贊歎陳墨和秦嫣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賀成蹊也這麼認為，隻要有人能讓秦嫣一直露出那樣的笑臉，無論這個人是誰，都足夠了。

離開學校之後，賀成蹊在家裡的安排下出了國，卻偶爾還會通過之前的朋友打聽秦嫣的消息，知道秦嫣默默地結了婚，他想自己多年的念想終于告一段落，卻又得知了秦嫣離婚的消息。

再然後，他就站到了秦嫣面前。

秦嫣無數次地猜測，可能是憐憫，可能是同情，可能是依賴，可能是其他的種種種種……卻都未曾想到，這會是一段埋藏多年的默默關注和守護。

“哇，好像我最愛的男二情節啊，”秦嫣将男人的被子往上掩了掩，“我好感動。你知道嗎，今天我跟陳墨說我愛上别人了。”

床上的男人一瞬間繃住了臉色，秦嫣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背：“他還說，如果這個人是你的話，他就馬上撤了你男一号的角色。”

男人的眉心微微蹙起，似乎想要說什麼，秦嫣率先出聲打斷了他：“其實我當時特别想說，我們還不伺候了呢。光是我從他那分來的錢就足以支付幾倍的違約金，帶着你遠走高飛了。”

說到這兒秦嫣不由笑了笑：“但是我們不能這麼自私，拍攝到現在，各種人力物力的付出，這已經不是我們個人喜惡的事情了，他能說出那種不負責任的話，我覺得他一定會整你……”

“我要演，”賀成蹊輕咳了一聲，“憑什麼不演，不僅演，我還要演好，再說了，我會怕他？”

“要的就是這股勁兒！”秦嫣眯着眼睛湊過去，“但也不用太擔心，因為今天我已經把這個事兒告訴陳夫人了，他媽媽會收拾他的。”

“幹嘛這麼看着我啊，”秦嫣狡黠地笑，“有捷徑幹嘛不走。”

賀成蹊似乎是有些累了，藥物的作用下，他的眼睛慢慢閉上，與此同時，他的手輕輕地，卻帶着不容掙脫的力道握住了秦嫣的手。

窗外，月光皎潔。

番外：

頒獎禮後台。

秦嫣坐在休息區高檔的真皮沙發上，身體軟綿綿地一個勁兒下陷，幾乎要和柔軟的沙發融為一體。

她擡手貼了貼有些發燙的臉頰，眼神懶懶地朝着不遠處另一個方向望過去。

莫欣又在沖她招手了。

影視劇集的大型頒獎禮，本應該是各路演員們的盛宴，秦嫣想着自己可以在後台好好摸魚偷懶一番，卻被莫欣帶着和各路大佬打招呼、寒暄、陪笑臉，走到腳底起泡。

眼下頒獎禮已經結束有一段時間，門口的車輛也漸漸稀少起來，終于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賀成蹊的助理小董。

“嫣姐，老闆已經回到酒店了。”

“好，”秦嫣小小地打了個哈欠，趕緊掩面遮住，“你也辛苦了，不用等我了，待會兒我跟欣姐一起走，你先回去吧。”

“好嘞，”小董看上去很是開心，走出去幾步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猛地一拍腦門折返回來，“差點忘記，這個老闆讓我帶過來給你。”

是一張标着“3606”的房卡。

秦嫣不由老臉一紅，迅速拿過塞進口袋，僵着一張笑臉：“這是我房間的，落在他那兒了。”

小董比了個OK的手勢，說了句：“我懂的。”

懂個毛線。

待到莫欣莫大總監終于結束應酬，時間已經過了午夜，兩個人也是累到了極點。

一路無話到了所住的32樓，莫欣掏出房卡刷開了門，轉臉看向秦嫣：“回去休息吧，明天早起陪我出差。”

“是……”

尾音被面前關上的房門隔絕在了外面，秦嫣伸手将口袋裡的房卡摸了出來，開始猶豫。

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站在了3606的門外，并且已經來不及收回将房卡貼上感應區的手。

“滴——”

所謂覆水難收。

3606的房型規格明顯優于她住的那種，是個寬闊的套房，屋内燈火通明，客廳大理石的茶幾上，骨瓷杯裡黑色的液體還氤氲着淡淡的熱氣，秦嫣嗅了嗅空氣裡的味道，确認是咖啡沒錯。

她實在是不知道賀成蹊這大半夜喝咖啡的變态習慣怎麼就這麼難掰過來。

她走過去端起杯子，小小地啜了一口，酸苦味兒瞬間彌漫在她的口腔裡，秦嫣皺着眉嫌棄地将杯子拿遠了些。

還如此執着地不加糖不加奶。

裡間傳來輕微的動靜，片刻，男人頂着濡濕的頭發出現在秦嫣的視線裡，身着酒店的白色浴袍，腰間的帶子松松垮垮地系了個結。

兩人隔着不遠的距離沉默地對視了幾秒，男人的視線落在了秦嫣還沒放下的杯子上，的神情似乎帶上了些許不自然，低聲說了句：“隻是聞一下提神，沒準備喝。”

秦嫣倒是沒想要興師問罪，突然得到解釋還有些不知所措，她扯了扯嘴角，放下咖啡杯：“沒事，你想喝就喝。”

秦嫣沒覺得自己這句話有什麼問題，語氣也很平靜，卻不知怎麼戳到了這位少爺的神經。

賀成蹊冷哼了一聲，自顧自地往沙發上一坐，開始用手裡的毛巾擦頭發，手法相當粗暴。

“你找我過來有什麼事嗎？”秦嫣瞥了眼牆上的挂鐘，“時間已經不早了，我明天還要……”

面前的男人突然擡了頭，下一刻将手中的毛巾遞了過來：“你幫我來擦。”

……

秦嫣接過毛巾，手法更加粗暴。

“你……”男人的聲音在毛巾下斷斷續續地響起，“你就沒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憋不住了吧。

“什麼啊，”秦嫣裝傻，“哦，你拿了最佳男主角嘛，我看到了，恭喜你哦。”

那個“哦”字的尾音簡直上揚到欠揍的程度。

“你是不是忘了答應過我什麼？”男人的聲音開始變得急切，“這才隔了多久啊，你這就不認賬了？”

“什麼？我答應了什麼嗎？”

男人猛地扯下了毛巾站起身來，帶着一絲薄怒看向秦嫣。

秦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好了不逗你了，說過答應你就答應你，不過你都沒表白過，我答應個什麼……”

“我喜歡你，”男人目光灼灼地看向她，又重複了一遍，“我，喜歡你。”

秦嫣有些愣住，被一記直球打得有些措手不及。

她擡眼望過去，男人幽深的瞳仁就在咫尺之間，極具壓迫性的眼神仿佛在她周身布下了天羅地網，溫熱的氣息逼近，秦嫣想要回應的話被堵了回去，男人低啞的聲音湮沒在交融的唇齒間。

前夫來糾纏，我假裝和帥男神戀愛，不久男神卻真吻我告白

次日，醒來的賀成蹊在枕頭上發現一張字迹可愛的便利貼。

“陪大老闆出差去了，回見，我人生的最佳男主！”（原标題：《最佳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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