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裡是一部巨著,它的偉大之處,正在于其構思精巧,鋪排細密,尤其是草蛇灰線、伏脈千裡的寫作手法,讓很多想知道八十回故事的讀者,不得不反複閱讀前八十回裡的文字,以求找出曹公隐藏在文字背後的秘密。
衆所周知,紅樓夢裡有很多隐喻,最著名的當屬人名隐喻了,比如元迎探惜四春,寓意“原應歎息”,甄英蓮寓意“真應憐”,賈雨村寓意“假語存”等,甚至秦可卿死亡一回,曹公還在六個人名中,隐藏了十二生肖。
這些人名或故事情節背後的隐喻,通過脂硯齋的點評提示,讓我們一步步讀懂了紅樓,更明白了曹公的苦心。不僅人名有隐喻,紅樓夢裡的詩詞更是隐藏了很多關鍵信息,比如人物的命運結局等。
這一點,我們從十二钗判詞,寶玉生日衆人抽花簽,衆人作的菊花詩,柳絮詞,元宵節出的燈謎,都看得出,曹公無時無刻不在通過這些詩詞,暗示每個人的命運走向和結局。
說到紅樓夢裡的詩詞,有兩句很有名的詩詞,不能不說,這兩句詩來自黛玉和湘雲的中秋聯句,她們聯到這兩句詩之後,就沒有再繼續對下去。
這兩句詩是:寒塘渡鶴影,冷月葬花魂。
前半句是湘雲對的,後半句是黛玉對的。我們知道,湘雲在曹公的筆下,正猶如閑雲野鶴一般,曾用“鶴勢螂形”四個字來形容她,且湘雲判詞說到“湘江水逝楚雲飛”,即她的結局可能跟水有關。
黛玉自幼失去父母,寄居外祖母家,日日陪伴她的也許隻有無眠深夜裡的冷月和落花,而她又曾有葬花之舉。“花魂鳥魂總難留,鳥自無言花自羞”,可知月、花、魂字都是與黛玉命運相關的字眼。
這麼兩句簡單的詩,乍一讀似乎沒什麼,但仔細琢磨,卻似乎交代了湘雲和黛玉最終的命運。一個是“湘江水逝楚雲飛”,一個是“花魂鳥魂總難留”,即最終湘雲可能消逝于水上,而黛玉則像落花一般死去。
她在葬花詞裡就唱到“侬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侬知是誰?”也許黛玉死的時候,正是在一個有風有月的夜裡,落紅成陣,零落成泥……黛玉在淚盡的一刻,芳魂永逝。
其實這兩句詩,還不止這些意思,如果我們把這兩句詩中的字按順序調換位置,竟然也讀得通,且成了每一個字都能讀通的回文詩。我們不妨來看一下。
第一種讀法:寒塘渡鶴影,冷月葬花魂。這是曹公原文正常讀法,意思很好理解,即是上面解讀的,分别象征了湘雲和黛玉的命運。
第二種讀法:塘渡鶴影寒,月葬花魂冷。把原句第二個字作第一個字讀,第一個字挪到最後,意思沒變,以此類推,還會有第三種、第四種、第五種讀法。
第三種讀法:渡鶴影寒塘,葬花魂冷月。第四種讀法:鶴影寒塘渡,花魂冷月葬。第五種讀法:影寒塘渡鶴,魂冷月葬花。
這是我在琢磨原句時,無意間發現的,因為對這兩句詩最為熟悉,甚至曾作為簽名,而這次的回文讀法,我在此前從未看到過有人這麼分析。曹公大才,竟凝練才思,寫出了兩句回文詩!
除了這兩句,其他聯句皆不能用回文讀法,曹公用了多大的心力,凝練出了如此絕妙的回文詩?而這兩句詩,偏偏是黛玉和湘雲命運的隐喻。而曹公将此妙句分别賦予湘雲和黛玉,也可見她對二人的偏愛。湘雲豪放,黛玉率性,兩個皆才貌雙全,活得真實的女孩兒。
正因這兩句詩别有深意,不那麼簡單,所以在湘雲說出“寒塘渡鶴影”後,黛玉直歎“ 了不得,這鶴真是助他的了!……我竟要擱筆了。”連黛玉都不得不服的詩,可知曹公之用心了。
如果再加上回文的講究,要對出下句來,可能就更是難上加難了。才貌雙全,機敏聰慧的黛玉,都對湘雲的這句聯句大加贊賞,可知不好對,即便在今天看來,也堪稱妙聯。
首先,它暗隐lian湘雲結局,且鶴與湘雲性格極為貼合,又是一種象征,又反映出了兩人lia聯句時的情形,屬于眼前景物入詩,不是憑空臆想,再加上回文讀法,的确獨具匠心。
黛玉不愧是黛玉,稍作思考之後,以一句“冷月葬花魂”對上了湘雲的“寒塘渡鶴影”,正恰如其分地對上了這一切,讓湘雲也不得不服“ 果然好極!非此不能對。好個‘葬花魂’!”
一個“渡鶴影”說的也許正是賈府敗落後,湘雲流落江上的情形,而黛玉的“葬花魂”且暗示了她最終的淚盡夭亡。
兩人此次聯句,蒙府本在回末有一段批語:
詩詞清遠閑曠,自是慧業才人,何須贅評?須看他衆人聯句填詞時,個人性情,個人意見,叙來恰肖其人;二人聯詩時,一番譏評,一番賞歎,叙來更得其神。再看漏永吟殘,忽開一洞天福地,字字出人意表。
由此可知,這一回二人的聯句,非同小可,不僅表現了各自性情,更是其命運的伏筆,包括後來妙玉的續作,都是各自命運的真實寫照。
脂批說幾人的聯句,字字出人意表,而最令人想不到的是,“寒塘渡鶴影,冷月葬花魂”兩句,竟然是隐藏了兩百多年的回文詩。
作者:夕四少,歡迎關注我的頭條号:少讀紅樓,為你講述不一樣的紅樓和金瓶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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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