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河驚濤

作者：郭彤彤

（注：原文有删減）2003年初秋，位于渭河下遊一個叫華縣的小城裡，數十萬人用自己的血肉之軀開始書寫一座古老的城和一條古老的河從未有過的故事。

華縣新秦路南段 自新華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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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上午，主管華縣農業及防汛工作的副縣長簡錄民一大早就來到辦公室，開始着手準備前往山東考察大棚蔬菜的事情。大約在上午10時許，他的準備工作基本上告一段落，習慣性地他看了看案頭的台曆：

2003年8月26日

窗外的雨還在繼續，簡錄民的心裡在默默地祈禱，但願不要出什麼事情，這雨下得要真出了啥事情……

簡錄民不願意再想下去。作為華縣主管防汛工作的副縣長，簡錄民可以說早就将華縣曆年來所有的汛情資料都滿滿當當地裝在了自己的腦海裡，而根據這幾天的降雨情況來看，大有不妙之勢呵。

幾乎是下意識地，簡錄民拿起桌上的電話，撥通了縣防汛辦值班室。接電話的小夥子一聽是簡縣長，連忙彙報說沒有什麼問題。簡錄民聽了心就有稍稍放下的一點感覺。

坐在桌前，燃起一支煙，思謀着是不是中午把兩個才七歲的雙胞胎女兒還有她們的媽媽叫上一起到飯館打打牙祭。或者自己今天運氣好，沒啥急事情，那麼索性就可以趕回去給娘兒仨做頓臊子面。想到這兒，簡錄民不禁地啞然失笑了，就憑自己那下挂面的水平還做臊子面呢？别吃力不讨好了。

8月26日，眼看着9月1号就開學了，兩個女兒還一直在給他說要新書包上學呢。剛好自己從山東回來路過西安，一定要抽時間去民生或者開元給這倆小姐妹買個好書包。到底是給這姐妹倆買藍貓書包還是買米奇書包，反正姐妹倆肯定會高興瘋了的，特别是小女兒，百分之百又會像動畫片《西遊記》裡的猴小妹那樣爬到自己頭上了。

簡錄民深深地沉浸在念想女兒的幸福之中，他并不知道，2003年8月26日上午十時，自己給自己營造的這點幸福會被無情的洪水淹沒的無影無蹤。他也不知道，從這一天算起，他再見到自己那兩個寶貝女兒會是将近一個月後的深夜。他更想不到，當自己出現在女兒睡眼惺忪的眼前時，女兒會像兩隻驚飛的小燕子……總之，一切的一切都讓這位出身于漢語言文學專業有着詩人情懷的關中漢子沒有想到……

突然，桌上那部電話的鈴聲尖銳的鳴叫了。

“你好，我是簡錄民。”

“簡縣長，市防指傳真。”

“立即送過來……算了我去。”

簡錄民挂掉電話，急步下樓，飛奔向縣防汛指揮部。雨還在下。這是一份标題為《關于切實做好泾河和渭河下遊防汛抗洪工作的緊急通知》的傳真。

簡錄民閱讀完傳真，擡腕看表，十一點四十八分。曆史定格在了公元2003年8月26日上午11時48分。從這一刻起，華縣36萬人民和華縣縣委、縣政府的所有幹部群衆拉開了悲壯的03•8渭河抗洪的大幕。

03·8 華縣幹群在石堤河 宋紅梅攝

據華縣中國電信、中國移動、中國聯通的員工介紹，從通話記錄來看，華縣的手機通話率從8月26日中午十一時開始，突然地就開始了直線上升。

“薛縣長，我是錄民，省、市防指來電了。你這會兒在哪兒呢？咱倆趕緊見一面。”

“辦公室，我等你。”放下簡錄民的電話，薛東江的心由不得一緊，但随即便寬慰了自己。衆所周知，就整個陝西省來說，防汛工作的重點在渭南，渭南的防汛工作在華縣、華陰，而華縣的防汛工作從時間上來說，重點應該是七月下旬到八月上旬。按理說，盡管近幾日連陰雨不斷，可以往年的經驗，防汛工作的大勁應該算是過去了。

當然薛東江在此時想到往年的經驗絕不是空穴來風式的一種想法，在華縣現任的主要班子成員裡，他還是有資格談防汛經驗的人。因為薛東江在來華縣工作之前，他在緊鄰華縣與華縣防洪有着同等重要意義的華陰市工作了二十多年，從走上縣級領導崗位後，幾乎每年的防汛工作他也都參加了。特别是1998年七月十三日秦嶺南山支流陡降暴雨，三條支流六處決口；2000年十月十三日渭河生産圍堤決口他都在現場，并且擔任着封堵任務的總指揮。然而，從接到簡錄民電話的那一刻起，盡管薛東江也在心裡用“以往的經驗”寬慰了一下自己，但他還是很快地就否定了這種來自心理深層的經驗判斷。

窗外的雨實在太大。薛東江撥通了王健的電話。“老夥計，錄民剛才來電話，省、市防指發來傳真，情況很緊急呐。”

“那你看……”

“我一會給錄民說，先開個會，把防指發來傳真的内容先落實了，你看呢。”

“好，那咱倆防汛辦見。”

剛放下電話，簡錄民就推門而入。“錄民，走，開會。”說完話，薛東江出了辦公室，立即叫辦公室的同志通知讓在家的縣級領導立即放下手頭的工作趕到縣防汛指揮部開會。

縣政府值班室通訊員拿起電話，通知在家的縣級領導。很快，全縣所有的縣級領導幹部放下了正在進行的各項工作，如同軍人接到了戰鬥命令，向着位于縣城東北角一棟灰色的小樓奔去，這裡是華縣防汛指揮部。

縣委常務副書記王民才來了。

縣委副書記韋憲鵬來了。

縣委副書記王紅旗來了。

縣政府常務副縣長樊存弟來了。

縣政府吳培育副縣長來了。

縣政府張海貴副縣長來了。

人大主任賈蓮貞來了。

政協主席張雲宵、副主席胡江來了。

縣武裝部部長辛和來了。

公安局長申軍明來了。

法院院長楊德潮來了。

檢察院檢察長劉炜來了。

……

防汛指揮部不大會的會議室裡，衆人落座。大家快速地傳閱着剛剛到來的傳真件。有那麼幾秒鐘，會場上突然地就靜得出奇，每個人都在咀嚼着傳真件的内容，都在傾聽着會議室外不絕的雨聲。

王健的目光還像往日那樣從容地注視着大家。王健發現薛東江這時候的目光卻不在會場，他隻是注視着窗外的雨，仿佛在思索着什麼？薛東江的手裡拿着傳真件，他已經連着看了兩遍，幾乎都可以将傳真件的内容背下來了。當薛東江剛剛從雨中收回目光的時候，不期然，和王健的目光碰了一下，就像兩位立即就要投入戰場的戰士那樣，目光在這裡成為了隻有他們兩個人才能懂得的語言。

汛情如火情如軍情。首先簡錄民向所有的與會人員傳達了省、市防指的傳真内容，接着他又詳細地介紹了整個華縣的防汛準備工作情況，一組組近期天氣情況、水文數據從簡錄民的話裡蹦出來，擊打着每個與會人員的心。大家清楚，有一場人與水的惡戰正在虎視眈眈地等待着。

會議初步形成以下決議：

一、立即通知下廟鎮、辛莊鄉拆除浮橋。

二、由水利局朱亞輝局長立即簽發沿渭河各鄉鎮的《緊急通知》通知要求：

1.各鄉鎮領導進入崗位，做好抗洪搶險組織工作。

2.立即按一号預案進入巡堤查險的工作程序。

3.做好清灘工作。

4. 26日21時前撤離畢家鄉吊莊行政村所有群衆。

華縣畢家吊莊村 宋朝峰攝

會議結束的時候，王健習慣性地看了看表，時針指在（午後）3時28分。

華縣防汛指揮部院内。雨湮沒了汽車的引擎聲，王健拉開車門，在他就要登車的瞬間，他好像突然想起什麼事兒，猶豫了一下，旋即回轉了身體，往後看……

指揮部樓梯口。薛東江正和簡錄民說着什麼話。雨水迷朦着王健的目光。王健依了車門，一隻手擡起來，沖正說着話的薛東江和簡錄民擺了擺。

薛東江也沖王健擺了擺手。王健登車，沖司機說：“上壩。”汽車沖出華縣防汛指揮部的小院，劈開青黑色的雨幕，箭一般射向盤卧在蒼茫天宇下的渭河大壩。

原文來源：《渭河驚濤》

原文作者：郭彤彤

整理編輯：華州文史荟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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