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意欠工人工資?極目新聞記者 高偉通訊員 侯亮 徐娟,下面我們就來聊聊關于做生意欠工人工資?接下來我們就一起去了解一下吧!
極目新聞記者 高偉
通訊員 侯亮 徐娟
外派勞務包吃包住,月入五萬;工作輕松活動自由,暢遊異國。
“本想着去緬北淘金賺大錢,卻不料被京山老鄉騙入犯罪集團,失去人身自由還淪為幫兇,這滋味一輩子刻骨銘心……”近日,荊門警方破獲部督緬北“殺豬盤”電詐大案,抓獲犯罪嫌疑人93名,其中鍵盤手劉攀(化名)接受極目新聞記者采訪時,含淚講述了他被誘騙偷渡出境,被迫參與境外電詐組織,淪為犯罪集團幫兇的不堪回首經曆。
劉攀向記者講述在緬北的悲慘遭遇
“在緬北我感覺我的命,不如一條狗。”11月2日,劉攀告訴極目新聞記者,“我希望把我的這些經曆講出來,讓每個被金錢沖昏頭腦的人警醒。緬北沒有遍地黃金,隻有飽受壓榨的罪惡與痛苦。”
偷渡:隻差半秒葬身斷崖
兩點微弱到随時要熄滅的燈光偶然一瞥,旋即又陷入更深的黑暗,一支八九人的隊伍正在雲南邊境蒼莽的原始叢林裡點點摸索,傳說中遍地黃金的緬北似乎近在咫尺了。
“小心!”21歲的劉攀被一隻大手猛地提起,腳下撲簌的碎石洪流般朝着懸崖傾瀉而下,聽不見半點回音。
隻差半秒,劉攀将葬身在邊境的斷崖之下。還來不及道謝,一道耀目的白光在漆黑的夜裡直刺面龐,閃得他眼前發花。
“都他媽沒長眼睛!你們死在這,我可一分錢不給!”隊伍裡接二連三的滑倒、墜崖、叫苦、抱怨,早讓領頭的張強磨盡了耐心。
“強哥,我有點害怕,我不賺錢了,送我回去吧。”夜色裡飄出一句。
“回去?要回去自己走,我們可沒功夫帶你,我們還得去緬北賺大錢、找女人呢!”隊尾的王剛狠狠地吐了一口煙,順着手裡的手電筒,騰起一陣白霧。
“剛哥……”劉攀還想跟這位湖北京山老鄉說點什麼,旁邊的人立馬拍了拍他,“看不出來嗎?隻能跟着去。”
看着隊尾那束随着腳步上下搖曳的白光,劉攀有些失神。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前幾天那個出手闊綽,仗義和藹,天天約他喝酒、唱歌、蹦迪的老大哥怎麼一踏上邊境線就變了個人——粗魯、暴戾、兇狠,對他們這些老鄉開口就罵,好幾次差點動手。
就連他堅持在隊尾保護一行人安全的“熱心”,劉攀都覺得更像是一種蓄意的監視,防止他們半路逃跑的監視。
家境殷實的劉攀本不該這樣冒險,常年在廣東經商的父母早在廣州給他買了兩套房子,生活不愁吃穿。父親咬牙切齒地訓斥,讓他急于證明自己“你離了我,狗屁都不是!”
變卦:吃人血饅頭的公司
在原始森林穿行了10多個小時,劉攀終于見到了頭頂的天空。
“緬北到了。”帶頭的強哥熟練地撂下一句,不知名字的山腳下,早已等候着四五百人。
所謂的公司,不過是一個酒店的二樓。進門之前一群大漢檢查了每一個人随身的行李,并不由分說地進行搜身。
登記分組後,大漢們以代為保管為由收走了身份證,并告知所有人隻能在二樓的公司和五樓的宿舍之間活動,不得與外人交流,甚至不同組的同事,也要少說閑話。
“十幾個人的宿舍裡,鐵架的雙層床不時吱呀作響,唯一的廁所門口堆滿了等待的人和催促的急語。”劉攀說,他怎麼也睡不着。
鍵盤手的工作筆記裡記錄了實施殺豬盤詐騙的操作流程
公司的會議上,一條條新的規定被宣布:不允許在公司使用私人手機、不能對工作内容拍照錄像、每日考核、每月檢查業績……公司發放的電腦、手機,來緬的機票、車票、服務費都被算到了各人頭上。
來到公司第一天,承諾的路費全包翻臉不認賬了,加上辦公用品、住宿、吃飯……一筆筆算下來,劉攀他們還沒開始淘到金就倒欠公司一兩萬。
老闆“善意”地提醒他們,“公司為你們投入了大量資金,隻有努力工作,你們才能早點還完賬,才能賺上錢。”
上午10點左右,劉攀所在的D組開始上班,通常一直要工作到第二天淩晨兩點,這還取決于當月業績完成情況。
以D組的月目标二十萬為例,無法完成必須要加班,否則就要罰款加體罰。有人因為不服管教被剃光頭發、眉毛進行羞辱;有人因試圖逃跑被罰穿着在公司跳舞;有人因為沒有完成每天添加5個有效好友的目标,被罰500個俯卧撐;有人因為無法成單要做1000個深蹲。
電詐鍵盤手的工作筆記
劉攀回憶道,“每天下班前,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在挨罰,公司的走廊裡,浩浩蕩蕩的人群像在開運動會,但我們不是為了鍛煉身體,隻是為了不挨打、不被殺。”
“在緬北我感覺我的命,不如一條狗。”劉攀說,在勐波,當地人殺一個人跟撞死一條狗沒什麼區别。在這裡,打他們一頓,打成什麼樣,乃至關多久的水牢,不過是老闆一句話的事。
除卻死亡的威脅,對劉攀他們這些有“淘金夢”的年輕人來說,更痛苦的是公司無時無刻的盤剝。
連續15個小時,甚至通宵的工作,打一次瞌睡要罰款500,沒加夠好友要扣1000,月度考核不合格罰2000……好不容易騙了10萬,6萬歸公司,4萬小組分,組裡三個老闆又各分20%,落到七八個年輕人手上不足500塊錢,還不夠交罰款。
從緬北回來的時候,工作半年的劉攀隻剩下入職前的6000存款,找朋友借了1萬才得脫身。
同行的趙武入職三個月,甚至隻有靠父親彙去的6萬塊錢才還清了欠款,“我們不是不想回來,實在是我們沒錢回來,我們一直在被動花錢,花的永遠比掙得多。”
陷阱:“鳄魚”也會流淚
“搞電信詐騙,最難過的其實是心裡的關。”劉攀現在還忘不了他的第一個“客戶”。
剛到公司的時候,老闆會坐在旁邊手把手教他怎麼和25到40歲的女性聊天,怎麼打探他們的存款,預估可以騙到多少錢。
一位來自廣州的研究生和劉攀聊了整整兩個月,差不多的年紀讓他們有說不完的話題。女孩家境一般,但陽光堅強,步步努力,終于考上了自己理想的大學,又成為了一名在讀研究生,學習的煩惱、生活的憧憬倒豆子般傾吐給屏幕對面的少年。
辦案民警向受害人取證
單純的她不知道,屏幕外的劉攀正照着公司制作的話術本一步步将她引入陷阱。好幾次劉攀都想把她拉黑删除,讓這個單純的女孩不必直面人性的醜惡。但老闆如鷹般死死盯着他的屏幕,一句一句地下達指令。
劉攀隻能在心裡祈禱女孩發現端倪,趁早收手,哪怕對方狠狠罵他一頓。
信任最終讓女孩在他推薦的賭博網站上投入了5萬,劉攀跟老闆說:“差不多了吧,她隻有這麼多錢。”但老闆絲毫不讓,“繼續聊,讓她去借貸。”
最終劉攀的良知戰勝了服從,趁着老闆上廁所的間隙,他漏出了破綻,被女孩拉黑,這位廣州女孩剛剛借到的8萬塊錢才得以保留。
當天晚上,看着被拉黑的微信,劉攀的眼淚不住地滴落屏幕。“我們不是天生的壞人,好多人騙完第一個人不是高興,都是對着屏幕痛哭。老闆說我們這是鳄魚的眼淚,可我們不過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良心上過不了這個關。”劉攀說。
“還會相信所謂的境外高薪工作嗎?”面對記者的提問,劉攀沉默了良久,“這哪是工作,這是噩夢。”
(文中人名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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