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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潘從我手中接過錢，就消失在街邊的人流中。

看着他虎背熊腰的背影，給人踏實的感覺。我想，老潘做事應該是可以信賴的，因為老潘是事業單位退休，平時花錢也是豪氣沖天，出入都是高檔酒店，時常抽的多是五六百元一條的高檔煙。就憑這些生活細節，我斷定老潘應該不是一般人。

三天過去了，我一直在耐心等待老潘的回音。幾次想打電話問問他，我女兒的事辦得咋樣了？但一想到求人辦事，催得太急，反倒不好。我便又耐着性子等了兩天。

終于等到公務員面試名單公示。這天淩晨，我和妻女一家三口，怦然心跳地守在電腦前，點開了公示面試人員名。結果從頭到尾掃視幾遍，也未見我女兒的名字，我們一家三口失望透頂，猶如洩了氣的皮球，癱坐在沙發上。

想着已是淩晨，不便再打電話找老潘問詢。但妻子不願意，她道：“十萬塊錢呢，不明不白，連個回音都沒有，你就這麼沉得住氣啊？”

“這麼晚了，人家老潘說不定早睡下了，還是天亮再說吧。”

“他的手機号呢，拿來，我打，你氣死我了！”妻子說着，就奪我的手機，她要直接問老潘。

我勸妻子，“那好，别急别急，還是我打吧。”

我撥打老潘的手機，響鈴半天，老潘總算接了電話，他在那邊低沉嗓子不耐煩道：“誰呀？這麼晚了。”

我趕忙說：“是我，我小秦啊，潘哥。不好意思啊，這麼晚了，我就想問問，我女兒那事，咋回事？我剛看了，公示名單中沒有她啊？”

“唉，晚了一步，你若早兩天找我，這事就辦成了。現在說啥也晚了。時間不早了，老弟，有話咱們明天再說，好吧？”

老潘挂了電話。妻子在旁聽了他的話，氣得直跺腳：“這個老潘，就是瞎吹牛！我可告訴你，你明天麻溜地給我把十萬塊錢拿回來！”

我說：“放心吧，老潘說好的，辦不成，分文不少退給咱。”

剛勸說好妻子，就聽女兒跑到小房間，嗚嗚地哭了起來。我心裡不由得像貓抓一樣……

第二天上午，我再次給老潘打電話，問他：“潘哥，一會你出來，咱們見面聊幾句好嗎？”

“有事啊，你說吧。我現在柳湖邊練劍呢。”

“那，我去那找你吧，一會就到。”

挂了電話，我忙開車去柳湖公園，在門口停好車，我小跑着去了湖邊。可是放眼望去，幾處健身廣場，壓根沒有老潘的身影。

我隻好又撥打老潘的電話：“潘哥，你在哪呢？我到湖邊了。”

“噢，剛一個朋友過來拉我去西寺口茶館喝茶了。有事明兒再說吧。”說着，他又挂了電話。

我茫然地望着春日蕩漾的湖水，心裡有了一絲不祥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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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七點整我就堵在老潘家門口，敲了半天門，裡面始終沒有回應。可我堅信，老潘就在屋裡，便蹲在門口守候，不信他不出門。

大約半小時後，老潘蹑手蹑腳推開了門，一看我蹲在門前，他一下怔住了：“哎呀，老弟，咋蹲在這不進去呢？”

“敲你半天門，你不開嘛。”

“噢，我這人睡覺死，雷打不動，别見怪啊，真沒聽到你敲門。”

“不說這個了，潘哥。是這，我直說了，老婆跟我鬧得兇，不是女兒的事沒辦成嗎？我知道你也費了心，這樣吧，按咱事先說好的，你退給我九萬五，剩下的那五千算你的辛苦費好了。”

“老弟，你這麼說話，我就不愛聽了，我是愛占便宜的人嗎？事到如今，我也跟你說實話吧：你的錢，為給你女兒辦事，我請人吃飯花了八千多，還有九萬都交給委托人了，你讓我咋好意思再向人家要回啊？要不這麼的，等明年你女兒再考公務員，我提早給人打招呼就是，就等于這個錢提前花了。”

“算了，潘哥，我老婆不答應啊！那這樣吧，你退我九萬好了，那一萬飯錢我不要了，這樣行了吧。”

“你這是逼我啊，老弟，你讓我去向人家讨回錢，讓我這老臉往哪擱？你也體諒體諒我的難處好吧，為你女兒，我這把年紀，跑前跑後容易嘛……”

“老哥，咱們不能不守信用吧，你事前可是說好的，辦不成分文不少退給我的，現在怎麼不承認了呢？”

“嗨，我說老弟，我跟你一樣的心情，當時我是那樣想的，可我沒想到，錢一旦送出去，就不好要了，沒憑沒據的，你知道嗎？不瞞你說，我也要了兩回，人家總說錢讓他送給辦事的人了，你，讓我咋辦？”

“我不管！老哥，你若不退我錢，我可三天兩頭去你家啊，你隻要莫嫌煩！”

“你咋還翻臉不認人了呢？威脅我是吧？太小看我了，你願怎麼辦就怎麼辦吧。”說罷，老潘轉身折進門，氣呼呼地把我關在了門外。

任憑我再敲門，他死活也不開門了。打他手機，他關機。真是氣死我了！

回到家，妻子聽說老潘不認賬，上來對我一陣厮打，嘴裡不停罵我膿包。我不敢還手，心想讓她撒撒氣也許好受點。

妻子對我足足發洩了十餘分鐘，便奪門而去。我知道，她肯定去找老潘算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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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後，妻子回來了。她破口大罵，“這姓潘的，怎麼這麼無恥無賴呢，他還說有本事讓你去告去！”

“唉，”我歎了一口氣道：“錄的音，我聽了幾遍，沒有一句能當證據的；又沒讓他立下字據，當初堅持讓他寫個收據，被他含混過去，我太信他了。”

“都怪你！你要是給我要不回這筆錢，我跟你沒完！”妻子怒指着我道。

“當初你不也同意找老潘的嗎，噢，現在都怪我頭上了？”

“我同意不假，那是因為，你說他答應辦不成分文不少退錢的。”

連續多天，我又去找老潘，都吃了他的閉門羹。打他電話吧，開始十來天，他關機，後來再打便提示空号。我明白，老潘是打算跟我耍賴到底了。

不湊巧的是，單位下派我去鄉下蹲點半年。這樣，我對老潘的追讨，隻好暫時擱淺。

我在鄉下的半年裡，時常聽妻子說，她去老潘家找過幾十次，多數時候都沒見到他的人影。有一回，他竟然對我妻子說：“我跟你說不着話，我不認識你，你不要胡攪蠻纏，再到我家鬧事，我對你不客氣了！”

我妻子一氣之下，打了報警電話，她領着兩名警官敲開了老潘家的門。妻子如此這般說了事件過程，當着警察的面，老潘矢口否認：“警官同志，你别聽她胡咧咧，她說我拿了她的錢，讓她拿出證據來啊！現在是法治社會，總不能随便誣賴好人吧？”

警官見我妻子拿不出證據，隻好不了了之。

半年後，我從鄉下回到單位。時令已是深秋，一天晚上，我再次惱怒地砸開了老潘家的門。老潘老婆一臉怒容，眼珠子幾乎瞪出來道：“你砸什麼砸？強盜啊！”

“老潘呢，讓他出來！”我大吼道。

“他早不在這住了，我跟他離婚了！”

“啊？”我顯然沒料到會出現這樣的結果，不死心道：“那他現在住在哪？”

“不知道！”

老潘的前妻“怦”地關了門。

我心下沉重起來，明白想把這筆錢要回來，看來是希望渺茫了……（本文系《押寶》之續篇，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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