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看着眼前衣着靓麗精心打扮的女人，掐着細腰向我走來。

“我出門啦，不用等我吃晚飯哦。”她笑的很媚，拎上手提包出去了。

她是我的妻子，叫胡迪。我對她愛憎的情緒就像貓的眼睛那樣，一個晚上能變化好幾次。

但以前分明不是這般。

我第一次見到她是在花間路五樓的教室裡，印象深刻。

雖然她漂亮，但我注意到她是因為她足足遲到了二十多分鐘，那是我在校外兼職教學的第一堂課。

和在校跟大學生們上課不一樣，校外來培訓的學生都是為了考研，據我所知花了不少費用。

我很好奇，是怎樣的一個人。

她穿着嫩黃色收腰連衣裙，及肩短發，聲音軟糯，“老師不好意思，我有點兒事遲到了。”

說話的同時，有汗珠從她額頭滑落，途徑白皙的臉頰、圓潤的下巴、小巧的鎖骨，沒入胸襟。

“你找個位置坐下吧。”

“好！打擾老師了。”她笑了起來，完全沒有到擾别人的愧疚之意。反而像是雨後的彩虹，滿天的霞光，能夠數次地讓人心生歡喜，且拔得頭籌。

我點了點頭，繼續講課。

原本枯燥乏味的課堂，因為這一次意外，黑白的畫裡都有了彩色。

我總是會不自主的注意到她，然後在心裡變态的推斷。

比如——

她的衣櫥裡應該百分之九十都是裙子，因為她總能穿各種各樣的裙子來上課。連衣裙、半身裙、夏天的碎花短裙、秋天的咖色長裙……

她很鐘愛短發，上課的這幾個月，她頭發的長度始終保持在第一次見她時。

她性格外向熱情，班上的男生女生都喜歡找她聊天。

我也想，但我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和補習班上的學生交流，眼看着課程進入尾聲。她多麼地可愛，像是注意到我的困境，主動找我說話。

“老師，我下周能不能去你學校旁聽你上課呀。我還沒去過江城大學呢，想去參觀一下嘛。這樣我學習起來的動力才更大哦。”

我面向她，視線卻不敢落在她含笑的眼裡，“你想考江城大學？”

“對哦。我高考沒發揮好，現在讀的本科學校太差啦。但我有信心哦，每天都很認真地學習。昨晚刷題刷到了兩點過呢。”說到這裡，她揉了揉眼睛，有些困倦地打呵欠。

我當然知道她本科學校，早在第一堂課後我就找班主任要了學生的資料。說實話，隻有她筆試和面試都特别好，才有可能考上。

畢竟，江城大學身為985，211院校，招收的研究生要看出身。這是業内不明說的潛規則。

但我怎麼忍心打破她的希望。

“學習還是要勞逸結合。至于聽課你想來就來。”

“謝謝老師！”她又揚起了招牌笑容，眼睛彎成了一座橋。

“那，老師能給我個聯系方式嗎？微信電話，郵箱也行啊。”在我的注視下，我聽到她有些委屈的後半句，“不然我到時候聯系不上你嘛。”

好女孩，我怎麼會不願意。你的電話和微信号就躺在我的備忘錄裡，我正愁用什麼樣的理由，才能不唐突你，合理的聯系你。

沒想到，你如此輕易就幫我解決了這一大難題。

我可以認為，這是你給我的鑰匙嗎？

2

每周一、周二、周三、周四我都有課。

我特意穿上了衣櫃裡許久不穿的西裝，但一直到日落西山她都沒來。

我就像所有被放鴿子的男人一樣心底怨恨，剛想發消息質問她，卻想起她從未說過具體哪一天。

周二的課她依然沒來。

到了周三，我已經完全沒了期待。

最後一節課結束，我收拾完書本和資料，擡眼注意到香樟樹細碎的葉子映在窗戶上，燈光一點一點地跳脫出來，像是星星，有黃有綠。

我拍下照片發到朋友圈，一直刷新，終于等到了她的點贊。

我切回和她聊天狂，看到“對方正在輸入”時，低溫的心情迅速回升。

“江城大學的風景真好啊。”

“老師，你在教室嗎？”

“能出來下嗎？”

她的話一句接着一句跳出來，我還沒來及的回複就看見她的最後一句。心下一動，快速地走出教室，走下樓梯。

随時能看到玉蘭花一朵一朵地開得又香又大，重得幾乎墜到地面，星光柔柔地混進肥大的綠葉裡，在枝頭秘窺情人的私語。

風推着月光，溫熱又濃郁地塗抹開來——

她站在月光下，如水的月色都淪為她的陪襯，星星揉進了她的眼裡。

“老師，今晚的風景很不賴嘛。”

我跟着笑了，“要在學校轉一圈嗎？”

“好啊。我一直都想着來但沒人帶我。”

“這麼喜歡的話前兩天怎麼沒來。”

“對不起哦。”她雙手合十言語誠懇，“我前兩天學習都忙完了。學到後期真的好疲勞，知識點多得要命。還有英語我怎麼學都差很多。”

“英語按照我給你們講的節奏來多複習，沒問題的。”

我們慢慢地走在學校裡，她輕聲的話語，蟬鳴的聲音，樹梢間的沙沙作響，都被無限制地放大。借着夜色的掩映，我一轉眼即可看見她。

可我又好怕與她對視，怕她窺見，窺見我心底的陰霾。

一圈轉完臨到要告别的時候，她突然起了感恩話題，“老師，你這段時間的教導給我帶來了不少幫助。我真的很感謝你。你上課比我們學校的老師專業多了。”

雖早已了解到她說話的跳脫性，但陡然說到這裡，我真怕她要給我發一張好老師卡。

“所以，我下次還能再來找你嗎？”

聽到她的後半句，我意識到又被她繞進去了，有些好笑着說，“随時歡迎。”

她笑着轉身，沖我揮了揮手後就跑遠了。

此刻我終于能長時間地看她，用所有的眼睛和所有的距離，就像風住了，風又起。

3

後面她來了學校幾次，就再也沒來了。

我試過發僅她可見的朋友圈，也沒等來她的點贊和聊天。

有時候我都在懷疑那個美好的夜晚是不是我的幻覺，但她發來的那三條微信一直躺在那，提醒我那不是夢。

再次收到她的消息是在農曆的新年。她打來了微信視頻。

屏幕裡的她穿着一身紅，笑着說，“老師，新年快樂！祝你身體健康事業有成早日成家哈哈哈哈哈。”

“老師，我考完試了。如果筆試能過我就可以去你學校找你啦！”

我幾乎是馬上接上了話，“新年快樂，那就祝你筆試第一，面試也第一。”

“可是我聽說，有些重點大學會有學曆歧視，不知道江大有沒有呀。”

新年這樣的時候，我不想說些喪氣話。同時，我忽然意識到如果她真的能考上，以後和我的交集就能越來越多。

腦海裡迅速過了遍面試的教授們，心裡有了譜後說，“放心，到時候提前下導師就好。”

“真的嗎？需要準備什麼呢？”

“什麼都不用準備。現在開始準備好複試。等你的好消息。”

她很聰明，筆試成績第三，面試發揮也是極好的，再加上提前聯系過導師，順利地在八月拿到錄取通知書。

不過遺憾的是，她所讀的研究生院校和我所在的本科院校不是一個區。時時能偶遇她的這一念頭落空了。但她時常會在微信上和我聯系，聊她學習很難論文難寫，講最近讀到的書裡的故事。

她似乎早就把我當成了貼心朋友。

六月的第二個周三這天，她居然來聽我的課。

課後，她邀請我和她轉校園。

耳邊是她活潑的聲音和蟬鳴，一切和往日重疊，叫人有些飄飄然。

“雖然你早就不是我的老師了，但一日為師終生為師。我還是喜歡叫你老師。”

“老師，我有個不情之請。”

她突然停下腳步，一動不動地注視着我，“你能多一個身份嗎？”

“什麼身份？”我的聲音顫抖，心跳加速。

“男朋友，愛人，丈夫，你想選哪個？”

多狡猾的女孩，又把問題丢給了我。

這簡直是我自出生以來聽到過的最動聽的問題了。

我每一個都想選。

“多選題還是單選題？”

她歪着頭眉眼染笑地看着我，眼睛裡好似揉進了一整片星河，我的臉頰開始滾燙起來，不敢與她對望。

臉上感受到柔軟，她用手把我頭掰過來和她對視。

下一秒，伴随着她的話，一個吻落在嘴邊。

“都可以哦。”

4

她畢業那年就和我結婚了。

這兩年，我看着她越來越漂亮，有生機有活力，而我三十好幾事業不溫不火，還不知道要熬多少年才能成為教授。

我早就盼望着和她結婚生子，以此來填補我内心的缺失。

她很順從，一畢業就和我結婚。婚後第二年我們有了一個女兒。

就在我以為一切塵埃落定時，我發現她出軌了。

她的微信裡有大量我不認識的男性的聊天記錄，言語之間不乏暧昧。

我氣急攻心，把手機摔在她面前，“什麼時候開始的？他是誰？你們發展到哪一步了？”

“這麼多問題我先回答哪一個啊。”她還是那副帶着調侃的有點小精明的樣子，我曾經最愛的樣子。

“他是誰？”

“大學同學。”

“你們發展到哪一步了？上床了嗎？”

她緩慢地點頭，“你每天很忙，有時候出差一兩周都不回家。以前沒結婚時沒覺得有什麼，現在結婚了，我回到原本應該是有兩個人的家卻隻有我一個人時，你能體會到我的心情嗎？我懷孕時你陪過我多久，我一個人在家帶孩子到崩潰的時候，你在外面應酬潇灑。”

“坦白說，我很孤獨。”

“我隻是想多工作拼事業，讓你生活的更好。”

她有些哽咽，語調哀婉，“可我就想有人能陪陪我。”

說完她就跑出去了，我沒有追，因為不想看她哭泣的樣子，我怕我會心軟原諒她。

接下來的一周我出差到臨市，她發來的消息我都沒回。我想借這個機會好好冷靜冷靜。

再見到她是在一家飯店裡，我看到她和幾個年輕人坐在靠窗的那桌。

盡管我強忍着不去注意，但他們的談笑聲總能傳到我耳邊。

“前面那個好像是你老婆。”

在同事的提示下，我起身走到她身邊。

十來日不見，她似乎又漂亮了許多，仿佛又回到初相遇那會的狀态。我盡力忽視她身邊的男性，拉着她離開。

“你想怎麼樣？”

她沒說話。罕見地，要知道她從來都是一句接着一句的說話。

我想了很多——

我們有一個可愛的女兒。

我愛她愛了這麼多年。

我不再年輕而她年輕漂亮。

“不如就當作無事發生，讓時間回到半個月前。”

我苦笑着提議。

就當作是一個考驗，當作是生命裡的一次體驗。

她重新展開我熟悉的笑容，眼裡帶淚，緊緊的抱着我。

最高的美人計，以愛之名，圍獵絞殺。

更何況我的心，從來不固若金湯，早早地就敗在她的笑裡，她的淚裡。

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我都曾深愛過她。

來自一個丈夫的自述。（原标題：《最高美人計》）

本故事已由作者：胭脂故地，授權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發布，旗下關聯賬号“談客”獲得合法轉授權發布，侵權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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