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忍下的惡》
------------文章來源自知乎
「媽媽,爸爸死了嗎?」「死了。」「太好了,我今天可以跟媽媽睡。」殺死老公後,她和女兒都很開心。
1
接到周姨電話的時候,我正在發愁這周該寫什麼,頭發都掉了一大把。
「我這兒有個女囚犯,身世很慘,嫁了兩次,兩個老公都差點殺了她,你要不要寫寫她的故事?」
我很好奇,一個盲女是怎麼砍死她老公的?
所以二話沒說,收拾收拾東西就去了女子監獄。
關在這裡的女人,每個人都有不得已的理由,尤其是殺了老公的。
看到方蘭的第一眼,她穿着一身藍色的囚服,洗的有些掉了顔色。
臉上的墨鏡很大,占了大半張臉。
「我眼睛沒了,戴着遮一下。」
可能盲人對視線都比較敏感,當我盯着方蘭看的時候,她有些不好意思,讓我别介意。
在方蘭扶墨鏡的時候,我看到了她扭曲變形的手指。
「你的手怎麼了?」
「被老公打的。」
方蘭其實長得很白淨,如果眼睛沒有瞎,肯定是村子裡的村花。
「因為我受不住打,想跑,所以他把我手指掰斷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方蘭語氣裡仍然帶着恐懼和顫抖。
哪怕她已經親手用斧子砍死了那個折磨了她十幾年的老公。
2
方家女兒多,隻有一個兒子。
方蘭十四歲的時候,父母就給她安排了個婆家。
方蘭躲在門後,耳邊是她爹跟婆家讨價還價的聲音。
最後彩禮從二十萬講到十八萬,錢剛一到手,方蘭就被她爸打包扔到了婆家。
「你願意嫁嗎?」
我問她。
「……他長得還挺帥的。」
這是方蘭對她男人的第一印象,沒過多久,就是這個男人殘忍地挖掉了方蘭的眼睛。
因為不到年紀,方蘭領不了結婚證。
但家裡收了彩禮,方蘭就已經是嫁出去的女兒。
每天睜眼就要下地幹活兒,閉眼要取悅自己的男人。
方蘭以為這輩子就這麼過了,就像村兒裡的大多數女人一樣,就像她的媽媽一樣,哪個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嗎?
「我沒想到他會動手。當時沒别的感覺,就是疼,特别疼。」
被男人挖掉眼睛,方蘭最後一次看到的世界,是漫天的紅色。
方蘭說那天早上她起來晚了,沒有做飯就去地裡幹活兒。
天氣特别熱,方蘭被曬得頭暈眼花,想坐在地上休息一會兒。
還沒等喝口水,就被人從地上拽起來,一巴掌打得耳朵嗡嗡響。
方蘭被打蒙了,趴在地上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擡頭看着仿佛惡鬼一樣的自家男人。
「飯也不做,跑到這裡來偷懶!我怎麼娶你這麼個騷闊子。」
方蘭被罵得滿臉通紅,傻了一般還不上嘴。
「我還沒嫁你!」
「還敢頂嘴!」
那男人拽着方蘭的頭發,把她按倒在地裡。
然後騎在方蘭身上,一隻大手按住方蘭的口鼻,另一隻手硬生生挖出方蘭的一個眼球。
方蘭拼命扒男人的手臂,抓男人的臉,腳邊的地都被她掙紮地蹬出兩條坑。
「我喊救命,但沒人來,沒有一個人來救我。」
男人挖了方蘭的眼睛,攥在手裡,這才站起來,又朝方蘭吐了口痰。
「當時我覺得臉上有什麼東西,我以為是我的眼睛。」
後來,還是鄰居發現了方蘭,吓得又哭又叫,找人把滿臉是血、昏迷不醒的方蘭送到了衛生所。
那個男人帶着方蘭的眼珠進了派出所,直接把眼球扔到了所長的桌子上。
派出所的所長被吓得從椅子坐到地上,好幾個警察撲上來按住男人,給他戴上手铐。
後來方蘭的第一個男人被判了死刑。
方蘭從醫院醒過來,先是摸自己的眼眶。
醫生說,男人拿走的眼球送回來的太晚了,接不回去了。
好在方蘭另一隻眼睛沒事,但方蘭覺得「我瞎了。」
方蘭住院的時候,家裡沒人來照顧她,那個時候方蘭每天都想死。
「活着還有什麼勁兒呢?還不如死了。」
但方蘭死不起。
婆婆因為兒子被抓,就天天來醫院鬧。
站在病床邊上,指着方蘭的鼻子罵。
「娶你就是來我們家讨債的啊!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不就是一隻眼睛嗎?我們賠!賠多少我們賠不起?」
「我養隻雞都會下蛋!你個掃把星,害我兒子!」
「你還我兒子!」
方蘭用僅剩的一隻眼睛,看着婆婆在地上撒潑打滾,哭得頭發也散了,鼻涕甩得到處都是。
鬧得狠了,醫院也沒辦法,隻能叫保安把她拖出去。
婆婆看鬧方蘭不好使,就去鬧方蘭的爹媽。
堵着方家的大門,出來一個罵一個。
方蘭不能永遠躲在醫院裡,方家爹媽也承受不起天天挨罵,最後隻能咬牙拿出十五萬塊錢的彩禮錢,還給親家,這事兒才算了了。
方蘭沒錯,她還是個受害者,但她害得家裡賠了十五萬,她就不能死。
活着的女兒才有用。
方蘭出院的那天,方蘭她爸來醫院接她。
數落了她一路,嫌她沒生兒子,如果生了個兒子家裡哪用賠這個錢。
又罵她沒用,沒本事,過去這麼久連一粒米都沒從婆家撈到。
「哭什麼?你還有臉哭!」
方蘭委屈得受不了,她爸看到方蘭哭,又照着她的後腦勺打了一巴掌。
「快點走,别磨磨蹭蹭的,都是賠錢貨,晦氣。」
回到家,方蘭一刻也沒閑着,傷還沒好就要幹活兒。
用她爸的話說就是:
「你以為你是公主啊?哪有那麼嬌氣。」
女兒,生下來就要幹活兒,要不就要嫁人。
方蘭這兩樣都沒做好。
「所以總挨罵,我就總哭,然後把剩下的一隻眼睛也哭瞎了。」
就因為方蘭的眼睛哭瞎了,還被她爸打了一頓,方蘭的媽攔着不讓打。
「一個瞎子,能嫁誰?」
「她是我女兒,沒人要我養着!如果你今天要打死她,就連我也一起打死吧!」
結果就是方蘭和她媽媽一起被打得半死,被攆到豬圈,不認錯不能回屋裡睡覺。
方蘭看不見,抖着手摸她媽媽的臉,抓着她媽媽的手哭。
「媽,咱跑吧,逃走吧。」
方蘭媽用手抹掉方蘭臉上的淚,一邊勸方蘭。
「你爸在氣頭上,等他消氣了,媽再給你說個好婆家,沒事兒的啊,沒事兒。」
方蘭聽到這話,心裡涼了半截。
3
方蘭眼睛剛瞎的時候,出門的時候隻能摸着牆走,牆沒了,方蘭就跟個木頭人一樣,動都不敢動。
「就跟踩棉花一樣,每走一步,都害怕得要死。」
有熊孩子悄悄走到方蘭身後,趁她不注意,猛地推一把就跑。
就這樣,方蘭身上總是青一塊紫一塊。
還有一次,方蘭摔昏了頭,分不清東南西北,伸着胳膊胡亂摸了半天才抓到一個人的胳膊,跟他問路。
結果那人故意指了相反的方向,方蘭深一腳淺一腳走了好幾個小時。
直到碰到一個好心人,才手拉手送方蘭回家。
這個好心人後來成了方蘭的男朋友,他是唯一把方蘭當人看的男人,但方蘭從來都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
男友可憐方蘭,把她接到自己家,親自照顧。
不止如此,男友還想給方蘭治眼睛。
他帶着方蘭跑遍了大醫院,得到的答案全都一樣。
方蘭的眼睛再也看不見了,可以安裝一顆假的眼珠,但這隻是為了讓幹癟的眼眶飽滿一些,不會吓到别人。
方蘭知道這個結果後很難過,男友安慰方蘭。
「沒關系,以後我就是你的眼睛。」
男友不在意,不意味着他的媽媽也能接受一個瞎子當兒媳婦。
方蘭那個時候已經漸漸習慣在黑暗中走路,然後無意中聽到了男友和他媽媽在吵架。
「她是個瞎子,你出去打工,難道還指望我一個六七十歲的老婆子照顧她嗎?」
「我帶着她一起走。」
接着是一陣碗盆碎裂的聲音。
「你要這個媳婦兒,就别認我這個媽,我可丢不起人!」
「媽……」
「别叫我媽,我養你這麼大就讓你娶個賠錢貨?你知道村兒裡都說啥不?說你撿垃圾,撿二手貨。」
「這也不是她願意的。」
方蘭聽到這裡,摸索着牆壁走回了房間。
講到這裡,方蘭歎了一口氣。
「他是個好人,我從來沒碰到過像他這麼好的人。但,他看不起我。」
所以,當男友的媽媽趁男友不在家,把方蘭和她的行李像丢垃圾一樣丢出門的時候,方蘭什麼都沒說,默默地把散亂在地上的東西胡亂團在一起,也不知道有沒有落下什麼,就這麼回了方家。
在爸爸和哥哥的咒罵聲中,方蘭認命了。
再差又能差到哪裡呢?
方蘭沒想到,火坑就在她腳下,推她的那隻手是她的親生父親。
大哥要結婚,家裡為了湊彩禮,再次把方蘭賣了。
這次方蘭值五萬塊,嫁給了鄰村的王瘸子。
「你看咱這姑娘多有福氣,王瘸子親自把彩禮給送來的,一會兒就接你回家。」
媒婆一邊往兜裡裝禮金,一邊拽着方蘭的手,拽的方蘭手都疼了,回頭想喊媽。
「還找啥?東西都給你收拾好了,趕緊走,省的在家白吃白喝。」
方蘭的手剛伸出去,就被方蘭爸塞進一個布包,方蘭下意識抓在手裡,直到出村兒,方蘭也沒感受到母親的手。
4
這王瘸子腳有殘疾,走路一拐一拐的,抽煙喝酒打牌樣樣不落,為人又蠻不講理,村兒裡人見他都要繞道走,更不會把女兒嫁給他。
王瘸子一直讨不到老婆,打了二十多年光棍,年齡跟方蘭的父親差不了多少。
王瘸子年齡大了,就想有個兒子能養老。
花錢買下方蘭,其實王瘸子并不願意,他嫌棄方蘭是個瞎子,又怕生不出孩子,還是媒婆賭咒發誓說方蘭的肚子肯定争氣,這才同意。
方蘭到了王瘸子家,白天好說,一到了晚上方蘭就開始發抖。
因為王瘸子會想盡各種方法,嘗試各種偏方跟她生兒子,方蘭經常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趁着王瘸子出門的時候,方蘭摸索着翻遍了家裡所有的抽屜,摸到一個藥瓶。
方蘭手裡攥着藥瓶,心跳的飛快,她也不知道瓶子裡是什麼藥。
當時她隻有一個念頭,就是趕緊死,不要拖到晚上。
吃完藥,沒過多久方蘭開始渾身冒冷汗,胃如刀絞,疼得暈了過去。
然而方蘭這次沒死成,王瘸子回家的時候看到口吐白沫的方蘭,連拖帶拽地把她搬到竈台邊,舀了一瓢給豬的酸泔水猛地灌了下去。
就這麼硬把方蘭給灌醒了,沒死成的方蘭差點被王瘸子打死。
躺在床上一個星期,爬都爬不起來。
「你敢死,我馬上砍死你全家!」
王瘸子也不是說說而已,他腰間别了一把西瓜刀,騎着摩托車去方蘭家大鬧了一場。
方蘭爸擺了一桌賠罪酒,好吃好喝哄着才把王瘸子哄出家門。
「這姑娘嫁你了,那就是你的人。不聽話就收拾,我們沒意見。」
有了方蘭爸這句話,王瘸子打方蘭更有底氣了。
回來之後,王瘸子把家裡所有的藥瓶都收了起來,甚至出門的時候把做飯的菜刀都鎖在抽屜裡,鑰匙别在褲腰帶上。
從那天開始,方蘭比王瘸子還盼着能早點讓自己懷孕。
因為她不想再配合男人擺出那些羞恥的姿勢,不想再喝王瘸子那些奇奇怪怪的生兒子偏方。
或許祈禱起了作用,方蘭終于懷孕了。
王瘸子高興得不得了,見人就說自己要有兒子了,讓人準備好錢随份子。
有人看他不順眼,拿話擠兌他。
「你說這好好的一朵鮮花咋就插在牛糞上了呢。」
「你媳婦兒長得那麼好看,你可看住了,别給别人養孩子。」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王瘸子怒氣沖沖地回家,一腳踹開院門,把屋裡的方蘭吓了一跳。
「你幹什麼?」
王瘸子一句話沒說,順手抄起一根燒火棍,一棍子打到方蘭的膝蓋。
方蘭毫無防備地被打得跪在地上,手掌被砂土磨破了皮,火燒火燎地疼。
「說!你什麼時候跟李二勾搭到一起的?」
「想給我戴綠帽子!啊?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李二是誰?
都沒等方蘭問出口,王瘸子又一頓打。
方蘭護着肚子,連滾帶爬地往院外跑,她本能地感覺王瘸子是真的想要打死她。
方蘭一邊跑一邊喊救命,一路跌跌撞撞不知道撞了多少東西。
王瘸子從後面追上來,一把揪住方蘭的頭發,拽着方蘭往回拖。
村兒裡人都站在自家院兒裡看,不敢張嘴,就怕多管閑事,惹上王瘸子,那自家以後也不得消停。
方蘭用力摳王瘸子的手臂,王瘸子吃痛松了手,方蘭趕緊爬起來,不分東南西北随便闖了個人的院子。
事情也趕巧,方蘭悶頭闖的就是李二家,李家兄弟五個,都是莊稼漢子,人多自然不怕王瘸子找麻煩。
「王瘸子你出息了啊,打老婆逞威風,就會窩裡橫!」
「關你屁事!你算個什麼東西!勾引我老婆,我還沒找你算賬!」
王瘸子和李二倆人隔着院兒牆對罵了半天,最終方蘭還是被王瘸子拖走了。
方蘭跪在院子當間被迫認錯,王瘸子讓她說跟那個「相好的」是怎麼認識的,又讓她保證以後堅決不再跟李二來往。
方蘭肚子也疼,頭也疼,渾渾噩噩地編她和所謂的「奸夫」都有什麼故事。
隻要有一點王瘸子不滿意的地方,就要被毒打一頓。
「求求你,求求你别打了,你也打累了,歇會兒吧!」
「兒子真的是你的,我沒跟别人……」
方蘭說到口水都幹了。
那個晚上,全村兒都能聽到方蘭被打得慘叫聲,以及向王瘸子求饒的祈求聲。
那個晚上,似乎村子裡的狗都被吓到了,竟然一晚都沒叫一聲。
王瘸子打累了,扔掉棍子回屋睡覺去了。
他沒說方蘭可以起來,方蘭就不敢動,硬是在院子裡坐到天邊兒泛白。
最後被隔壁一個好心大娘拉回家,這才喝上一口熱水。
方蘭怕王瘸子醒了找大娘麻煩,緩了一會兒趕在王瘸子醒之前就急匆匆回家了。
鬧了這麼一出,王瘸子看方蘭看得更緊了,隻要看到方蘭和男人說話,他就要把人家罵走,有時候還要追到人家家門口去罵。
罵完還不解氣就回家摔東西,罵方蘭「破鞋」,好在沒再打方蘭,因為方蘭的肚子大了,他怕打到他的寶貝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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