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樂 | 高聰

盡管在今天，在電視上難覓電子遊戲節目的蹤影，遊戲題材的節目卻是真真實實的一度火熱過，旅遊衛視的《遊戲東西》，上海電視台的《遊點瘋狂》這些十年前的名字對不少人來說都還是很熟悉，甚至CCTV5也曾推出過《電子競技世界》，主持人正是去年在世界杯上穿着DotA2的T恤入鏡的段暄。

看别人打遊戲，正是這些節目最吸引人的内容。

若幹年前一群孩子圍着看一個孩子打街機的景象，和今天很多視頻網站上《The Last of Us》或者《GTA 5》的通關解說視頻的火熱是一樣的事情，“資源稀缺”或許是一個原因，畢竟對于很多熱愛遊戲的人來說，擁有一台主機，并買到這些價格不菲的遊戲，并不是那麼容易。

不過“資源稀缺“不能解釋的是，那些遊戲是如何附帶起一個龐大而繁榮的解說行業的，解說圈裡有專業的競技玩家，也有業餘玩家入行，也有解說，男男女女，形形色色，風格各異。在設備簡單，成本不高的優勢下，一個遊戲直播和解說行業就這樣熱熱鬧鬧地發展起來了，在一份網絡上流傳甚廣的名單裡，排名前幾位的解說年收入都達到了千萬級别，讓人有些不大敢相信。

“看别人玩兒遊戲”這種需求，到移動遊戲上，還成立嗎？

移動遊戲顯然并不難得到，競技性也并非特長。但我們換一個思路想，證明移動遊戲的直播是一個需求這件事一下子簡單了很多。

有愛看球卻從不踢球的球迷，自然也會有愛看别人打遊戲自己卻不怎麼玩兒遊戲的遊戲迷，有資深的球迷自然也有資深的遊戲迷。遊戲行業的發展帶來的分化是玩家（Player）和遊戲迷（Fan）之間的區别。可以預想的是，移動遊戲行業井噴式發展過後，移動遊戲直播行業也将遇到發展的好機會。 盡管在各大平台上做移動遊戲直播的并不多，我試着找到了幾位主播進行了一些交流。

■一個在Vainglory國服開啟前已解散的最強戰隊

“是之前的Mx大神”，他提醒我。

就在兩個月前，Mx在貼吧宣布了解散戰隊和自己退遊的消息，主要是工作的原因，他說。

Mx是CVG戰隊的隊長，隊名CVG，指的是China Vainglory Group。隊名裡的China有些孤單的意味——他一直在國外工作，幾名核心隊員也都是在國外的玩家。因為Vainglory遲遲沒有開通國服，Mx和他的隊友們一直在SEA（東南亞）的服務器上對戰。

CVG戰隊還設計了自己的Logo

在接觸Vainglory之前，Mx是《英雄聯盟》的玩家，成績相當不錯，S1便有了1700 的積分，s4打到了鑽石段位，不過之後到了國外工作，玩兒國服變得有些麻煩，加上對《英雄聯盟》也有些疲倦，于是Mx開始關注Vainglory，剛剛上手一個月後，Mx便有了做解說視頻的打算。

Mx

“我一般都喜歡看視頻學技術，當時我還是小白的時候找了很久都沒，到我覺得自己有點了解，就想給後面的人有點學習的地方。” Mx說。之前剛開始玩《英雄聯盟》的時候，Mx就是從看解說渡過小白階段的，他說，“小倉和東哥呀，那些老牌的解說也是我們見證過來的。”

Mx覺得遊戲視頻制作很簡單，入門也很快，不容易的是，剛開始的時候沒有人關注。Mx最早主要在貼吧和自己的“開黑群”裡發布視頻，後來經朋友搭線，找到了咕噜TV合作，每個視頻可以得到30塊錢，這樣的收入看起來更像是禮貌性的給一點，畢竟Mx總共的解說視頻也不過10餘個。

在将近一年的時間裡，隻發布10多個解說視頻，而Vainglory本來的遊戲時間也并不長，所以每個視頻大概在20分鐘的長度，Mx看起來顯然并非高産。 Mx解釋說，“在那個英雄的無數的視頻中，找一個最好的，最有代表性的，更能讓大家學到東西的視頻，然後後期解說，合成和效果。我做就做最好的，沒有好的視頻我一般不做的。”

時間也是一個問題。錄制遊戲并不難，但後期制作耗時不少。 因為隻能在工作之餘的時間來制作視頻，Mx需要三天才能完成後期制作。也許正因如此Mx更加在意視頻的質量，盡管不少觀衆希望看到更多的視頻，他并不願意敷衍地滿足這樣的要求。

我問他，國内現在《英雄聯盟》的解說做得這麼火熱，Vainglory會有這麼一天嗎？

Mx的回答顯得有些不确定，“估計暫時不會，估計以後可能會。”

Vainglory這樣的大作确實有着這樣的尴尬：PC玩家，覺得它不夠Hardcore（正如《DotA》玩家瞧不起《英雄聯盟》玩家一樣），觸屏怎麼和鍵盤相比呢？在iPad上的玩家，有多少會成為Vainglory的擁趸呢？确實有不少人會為了玩兒遊戲會想着換電腦，Mx擔心的是，會有多少人為了Vainglory會去買（或者升級）一個平闆呢？

手遊電競化是一個趨勢，也似乎能夠克服手遊短平快的特點，畢竟電競遊戲的巅峰足足有5年，《英雄聯盟》甚至能超過這個數字，在手遊裡，這樣的壽命難以想象。巨人代理了Vainglory的國内發行，巨人會把Vainglory打造成手遊電競的标杆嗎

Vainglory現在還遠沒有在國内形成一個讓人必須重視的玩家市場，Mx說他還想做解說視頻，可在自己退遊之後便也沒有更多素材了，如果能有玩家的優質投稿的話，做個休閑解說也許是個不錯的主意。

Mx并沒有重回《英雄聯盟》做解說的意思，“主要LOL我已經不想玩了，還有LOL市場太飽和了，很難有什麼”，他說。

至于在Vainglory的解說生涯裡，Mx究竟得到了什麼呢，他這樣回答我。

“得到很多朋友，這個才是最重要的，最謝謝他們陪我走過的那段時間，” Mx說，“友情才是最重要的。”

■更喜歡鍵盤的觸屏敲擊者

去年夏天，楊帆才開始接觸《節奏大師》，11月份的時候參加TGA冬季賽，便取得了線下7強的成績。

看起來是一個心靈雞湯的勵志故事。

跟很多大學生一樣，在結束學校不讓帶電腦隻有周末才能玩兒的艱難時期之後，楊帆以上課需要為理由，跟家人要到了一台筆記本電腦，大部分時間裡，都拿來玩兒音樂遊戲。 那個時候的楊帆，瘋魔似的投入在音遊當中，幾乎所有的空閑時間都拿來打歌。

我甚至擔心楊帆這樣高強度的重複是否會帶來某些疲勞和勞損

“後來大概09（年）末，我就趕上了當時最厲害的那個大神了，後來就繼續保持《勁樂團》國内很高水平，但是離國外玩家還是差一點。”楊帆說。

去年年底，楊帆就試過在鬥魚上做遊戲直播，之後因故暫停了一段時間，今年4月份正式和鬥魚簽訂了獨家直播權的合約。楊帆的語氣顯得很老實，“我屬于技術性的，沒那麼會講。” 他也覺得各家直播的待遇其實也沒什麼區别，況且，楊帆也并不必太在意直播的待遇，畢竟他的主要收入來自茶葉生意。

楊帆協助經營着淘寶店和微店賣茶葉，老闆自己負責實體店的生意，盡管有一段時間楊帆也曾靠着直播的收入過日子，不過現在主要還是靠茶葉生意，做遊戲直播為了賺個零花錢。 做直播的成本也不高，台式電腦本來就有，需要的攝像頭和話筒 ，升級光纖（因為需要較好的上傳速度），楊帆投入了大概不到2000元。

楊帆偶爾還時會去參加相關的比賽，但觸屏上的遊戲其實并不是他所喜歡的，平闆上的遊戲沒有鍵盤上的那種确認感，有時候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按下去了，對于音遊來說，這是個大問題，盡管大學時楊帆曾經是個研究各種鍵盤的發燒友，現在他依然選擇做平闆遊戲的直播。

“直播平闆遊戲看的人多所以選擇這個，”楊帆說，“自己私下還是玩電腦的多點。”

■230隻寶寶“接生婆”

4月，葫蘆從一名《夢幻西遊》的端遊玩家轉換為了一名《夢幻西遊》手遊玩家，決定開始在鬥魚上做直播，則是朋友老呂的影響下，“也是看他在直播，完了我覺得這個直播其實能和大家去交流是最好的”，葫蘆說。

葫蘆

葫蘆每天要直播5小時到8小時，每周隻休息一天。雖然是鬥魚的簽約主播，但他實際上的本職是一名會計，葫蘆形容為，一門永不褪色的，永遠吃香的行業。

事實上，葫蘆也确實不依靠直播的工作生活，盡管在直播時候他透露說自己在做直播的這3個多月，掙了3萬，在遊戲上又花了7萬。想法其實很簡單，在遊戲上獲得的收入，還是會投入到遊戲上去。

如果以3萬元的收入來算，月收入似乎能達到1萬元，這看起來是個非常不錯的數字。 葫蘆并不願透露自己直播收入的具體來源，不過在直播頁面上可以看到，他還在和安卓模拟器的廠家有着合作關系，因為手機的話，你去操作會發燙甚至會壞掉，葫蘆這樣解釋到，不少和他一樣的從端遊遷徙到手遊的《夢幻西遊》都在使用模拟器。這顯得有些變扭，坐在電腦前玩兒一款移動遊戲。

對于葫蘆來說，直播最大的樂趣來自兩點，一個是水友（觀衆）們的支持，另一個則是給老闆們打書煉妖的成就感，“到現在出自我手的寶寶已經230隻了”，談及此葫蘆的語氣顯得有些興奮。

在一些《夢幻西遊》的直播群裡，我也看到觀衆們更喜歡看諸如煉妖這樣的燒錢且冒風險的活動，而不是練級打怪做任務這些更通常的遊戲内容，這看起來和不少卡牌遊戲的直播“十連抽”有相似的道理。

網易CC也許是最應該直播《夢幻西遊》的平台，不過主播卻寥寥無幾。也許是因為它對于主播有諸多限制，比如隻能用網易CC号跟觀衆建立聯系，而不能使用QQ号，或者是因為它的頁面是這樣的

葫蘆也有一些擔心，老闆們在脫坑，玩兒遊戲人越來越少了，盡管這也隻是他的感覺， 我問他，如果有一天決定不做直播了，可能會是什麼原因。 “可能是因為我真的累了。要結婚了。” 葫蘆說。

■願景

遊戲直播行業的發展可謂坎坷，2004年廣電叫停了以電子遊戲為内容的電視節目，10年以後遊戲直播借助互聯網的力量再一次發展起來，衍生出了售賣外設，服裝，食品這樣的變現方式，遊戲直播似乎正在一個成熟産業的軌迹上前行。

手機遊戲的直播看起來也理所當然應該加入這場戰局，對于所有的内容生産者來說，變現模式是逃不出的問題。 有一個笑話說，小孩子想去玩兒電子競技應該怎麼勸，答案是這樣，“小小年紀幹點什麼不好，為什麼要去賣肉松餅呢？”尴尬的笑意折射出遊戲視頻産業發展的困境，大家終于找到了變現的方法，但是大家又都這有這麼一個方法，情形顯得有些尴尬和狼狽。

移動遊戲直播其實還處于混沌的狀态，事實上，并不是所有的遊戲直播網站都會提供移動遊戲的專區，有專區的也并沒有把入口放在首頁宣傳，看起來有些冷清。國外專門直播移動遊戲的Mobcrush也剛剛出現不久。盡管從技術和設備上講，手遊直播顯得相當容易，這并不意味着建立一個優質的UGC平台是一件易事。

在曾經的旅遊衛視出品的《遊戲玩家》節目裡，有一個“CS花式技巧”篇章，制作人劉曦堯（甜咖啡）在一次訪談中介紹了他當時錄制遊戲畫面的方法：用CS腳本抓屏，然後一幀一幀連接起來。當時的第一部成片，劉曦堯用了一萬三千四百多幀，而抓屏素材的數量則是不計其數。

前不久，SONY剛剛上架了一款App支持用戶在Twitch和YouTube上進行直播，iOS通過Airplay錄屏也很簡單。當技術變得容易的時候，我們理所當然的認為可以獲得更多的優質的遊戲視頻内容，而忽略了我們不能要求還要和隊友訓練的Mx每出一個新英雄就要及時出一個高質量的介紹視頻，也不能要求楊帆每天在他并不喜歡的觸摸屏幕上敲打幾個小時，也不能就要求葫蘆花着好幾萬人民币冒着風險煉妖給大家感受刺激。

Mobcrush是一個剛剛興起的專門直播手機遊戲的平台，目前最火熱的遊戲是《Minecraft-Pocket Edition》

無論我們如何嘲笑電視産業的江河日下，在互聯網面前顯得多麼不堪一擊，可不得不承認的是，大多數電視制作的内容質量依然比網絡視頻要高很多，畢竟很多時候，成熟的産業裡，熱愛和資源才能得到更好地利用，我們不能嘟囔着情懷和熱愛就要求那些優質内容自己憑空冒出來，這是撒嬌。

對于手遊直播來說，我們并不擔心它走彎路，我們更害怕的是，它走上歧路。在一些遊戲主播的房間裡，擠胸露溝這樣的擦邊球似乎已是常态，也有主播做着App退款的生意，也許有時候賺到錢比賺不到錢，對一個行業的傷害更大。

一個願望是，更多的人進入移動遊戲直播行業，是出于對遊戲的熱愛和對一個行業良性發展的信任，而不是“天啊，你知道嗎，Amazon收購Twitch花了10億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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