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文具店的營業時間是從上午9點半到太陽下山,轉眼已到黃昏,雨宮鸠子正準備打烊,驚見店裡來了客人。
客人身穿一件藍底白水玉的洋裝,拿着一把水玉圖案的陽傘,頭上戴着草帽,手上戴着白色的蕾絲手套,不到70歲的模樣,一看就是鐮倉本地人。
“歡迎光臨。”鸠子說。看客人的樣子,不像是來買文具的,有可能是需要代寫書信。山茶文具店雖然是一家賣文具的小店,沒有挂出代寫書信的看闆,但附近的鄰居和以前的熟客還是會時不時地上門委托,鸠子已經是鐮倉雨宮家的第十一代代筆人了。
客人開口了,“砂田家的權之助,今天早上死啦。”
啊?鸠子是既沒聽說過權之助,也不知道砂田是哪戶人家,也沒聽說附近有誰家發生了不幸。
“哎呦,你不知道的嗎?在這一帶很有名的啊。”客人似乎有些不高興。
“不好意思。”鸠子道歉,同時又感覺這件事,肯定會說來話長。于是從冰箱裡拿出大麥茶,倒進杯子裡,放在托盤上,遞到客人的面前。
“我之前就聽說那孩子有心髒病。大概最近天氣突然變熱,撐不下去了,明天守夜,後天就要火葬呢。我腿腳不方便,雖然想趕過去,但實在沒辦法,所以請你馬上幫我寫一封吊唁信,和奠儀一起寄過去。”
鸠子仔細一看,客人的左腳腳踝處果然包着繃帶。代寫書信的有一個講究,當客人上門,不能盯着客人的臉看,因為大多數人都有難言之隐。想到這裡,鸠子開始看客人的手。
“一想到砂田太太不知道有多難過……”客人邊說邊拿出手帕擦了擦臉,不知道是在拭汗還是在拭淚。就連手帕也是水玉圖案的。
“可不可以請您多談談權之助的事情?我想在寫吊唁信之前,稍微了解一下權之助。”“那孩子很聰明”,客人得意地說。“砂田家不是沒孩子嘛,所以砂田太太就跟先生商量,把權之助帶回了家,聽說最初親戚們都很反對呢。”
“所以說,權之助是砂田家的養子喽?”如果真是這樣,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感情夭折了,砂田太太自然是要難過的。
“也許吧”,客人的語氣有些微妙,開始操作手機,“找到了,哝,這就是權之助。”
照片有些模糊,但即便如此,鸠子也能看出來,那不是個人,而是隻猴子。
“是猴子嗎?”鸠子小心翼翼地問。客人點了點頭,啪嗒一聲收起了手機。“原來的主人去世了,所以它被送到了動物收養中心,後來砂田太太看到了它。”
客人又從包裡掏出了一枚裝了奠儀的信封,“不好意思,時間有些倉促,希望你能盡快寫出來。”
“好的,沒問題。”鸠子爽快地回答。
關上店門,鸠子用力地做了個深呼吸,開始反方向研磨。這是寫吊唁信的規矩,研磨的方向要跟平時相反,而且墨色不可以太深,取因為過度悲傷,眼淚滴落硯台,把墨色沖淡了的意思。
一般來說,正式書信會使用雙層信封,而喪事所用的是單層信封,以免不幸雙至。鸠子用淡墨在信封中央寫上收件人的地址和姓名,等墨幹後,再把吊唁信裝進去,豎放到佛龛上,這樣做是為了避免弄髒重要的信件。
完成工作後,已經快9點了。夏蟬在白天聒噪地叫個不停,入夜後便收了聲音,四周一片寂靜,簡直就像身處深山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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